12 離開

顏西枕幾乎狼狽的從何青婳家裏離開，剛一關上門，他就受不住踉跄了一下，整個人頹然地靠在了牆上。

他沒想過這樣的，他只是，真的只是有點忍不住了。

她離他那麽近，近到他只要伸手就可以抱在懷裏，可是她的心裏卻一直在想念着別人。

他多想能夠成為她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顏西枕垂着腦袋苦笑，何青婳的話就像是兜頭一碰冷水，直接把他澆了個透心涼，他這些日子費盡心思好不容易和她拉近的關系就被他這麽給搞砸了。

他撐着牆慢吞吞站起來，眼睛盯着緊閉着的那扇房門，就這麽一扇門，硬生生把他從她的世界隔離了開來。

她會怎麽樣？

會不會再也不搭理他了？

會不會再也不見他了？

會不會就此恨死他了？

顏西枕控制不住的心慌，他只要一想到以後的日子再也見不到何青婳就覺得像是有人硬生生把他的心捏碎，他受不了，也不能忍受這種痛苦。

他攥着拳頭原地站了一會兒，頹然過後就是想辦法挽回。

他轉過身打開自家的房門，他需要先洗一個澡，讓自己冷靜。

屋裏面，何青婳在哭。

她已經不記得自己上一次哭是什麽時候了，但是自從認識了那人以後她就經常哭，有時候再夢裏，有時候就像現在。

可是現在乍一嘗到自己的眼淚，她竟然還是覺得特別的苦澀，就連心都忍不住一起苦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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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剛才在說什麽，但是好像又知道。

她迫切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把所有的可能都引向另外一個方向，就是因為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另外一種可能的痛苦。

她已經失望很久了，現在也不想再抱任何的希望。

可是心裏面還是很難受啊，她喜歡了那麽多年的人，如果，如果真的是他……

何青婳痛苦地閉上眼睛，可是她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桌子上的菜慢慢沒有了溫度，屋子裏面的哭聲也漸漸安靜，外面的霓虹照在漆黑一片的屋裏面，牆壁上的石英鐘依舊本能的滴滴答答。

晝夜交替，朝陽初升。

這一天，竟然是難得的大晴天。

顏西枕手邊的煙灰缸裏已經堆滿了煙頭。

昨天他洗了澡以後依舊沒有辦法真的冷靜下來，便又開始撿起了多年前的習慣，竟然就這麽站在陽臺上看着何青婳的房間看了一夜。

她一夜沒有開燈，屋裏面也沒有任何動靜，不知道昨天晚上有沒有吃飯。

顏西枕想到這裏，身體比腦子快，等到他反應過來，人已經站在了家裏面的廚房。

他頓時哂然，又按部就班地做了早餐。

打包裝好，顏西枕就提着早餐出門敲了敲何青婳的房門。

裏面一如他所想的沒有動靜。

顏西枕并沒有意外，他把餐盒放在何青婳的房門口，拿着手機發了條微信。

顏西枕：你昨天一晚上都沒有開燈，無論怎樣，不要虧待自己的身體，早餐放在了你家門口，記得吃。

微信成功發送，顏西枕莫名松了一口氣。

還好沒有把他拉黑。

想了想，他忍下還想要繼續說話的欲/望轉身回了家中。

他現在這個邋遢的樣子，恐怕也沒有辦法見人。至于昨天的事情，他已經想好了，最壞也就是現在了，他願意把自己的所有明明白白地攤在陽光下給她看，等着她的審判，然後再正大光明的追求她。

陳琛不是說要“不要臉”嗎，要是真的能長久的擁她再懷裏，不要臉又算什麽。

顏西枕轉回家中收拾了昨晚留下的垃圾，然後又進衛生間徹徹底底洗了個澡。

鍋裏面還有粥，他又吃了點，然後定下了中午的鬧鐘，轉身去睡覺了。

他必須讓自己保持最好的狀态，才能應付接下來所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還沒到中午，顏西枕就被手機鈴聲吵醒了。

顏西枕睜開眼睛，來電顯示是于冬。

他皺了一下眉坐起來，掐了掐眉心接通，“有事？”

于冬在電話那頭大呼小叫，“喂，老大你在哪兒呢，我怎麽去你家，你們小區的保安說你很久都沒回去了，你怎麽了，沒事吧？”

顏西枕說：“沒有，你找我有事？”

“啊？哦！對，有事。”于冬像是才想起來說：“那個總部昨天忽然間發了一封郵件過來，說是讓你今天下午兩點的時候參加視頻會議，你最近這段時間神出鬼沒的，周末也不加班了，我不是擔心你沒收到，所以就過來找你嗎，誰知道你們小區的保安說你很久沒回去了，老大，你真的沒事吧。”

“下午兩點？”顏西枕無視了于冬話裏的其他內容，只關心自己在意的。

“對啊。”于冬在電話那頭回道。

“現在幾點。”顏西枕下意識問了一句，接着又把手機拿下來看了一眼，已經快十一點了。他又說：“我知道了，我會準時到公司。”

話落，不等于冬反應，顏西枕就挂了電話。

顏西枕快速起床收拾好自己，打開門看了一眼對面。他早上放在門口的餐盒依舊在門外，就連位置都沒有變化過，他下意識拿起手機翻看了一下，早上發過去的消息也沒有回複。

顏西枕說不上來心裏是什麽感覺，雖然知道這個結果并不意外，但還是忍不住難受。

他把早餐拿回家熱了熱吃了，然後下樓去了附近的一家私房菜館打包了一份午餐，又一次放到了何青婳的門口。

他繼續發微信：我下午要開會，沒辦法幫你做午飯了，我在外面幫你打包了一份午餐，你記得吃。

頓了一下，他又發了第二條：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但是我不希望你這樣折騰自己，就算是不吃飯，也該懲罰我才是，或者我打電話讓倪夏過來陪你，你一直這樣，我不放心。

微信發出去沒幾秒，一直緊閉着的大門忽然開了。

何青婳還穿着昨天的衣裳，低着頭站在門口。

她沒看他，張嘴問道：“飯呢？”

顏西枕把手上的餐盒遞給她。

何青婳接過，“你不需要拿倪夏來威脅我，你也沒有能讓我用不吃飯懲罰自己的本事，我只是不想再看見你，今天就算了，以後我們……不要來往了。”

話落，何青婳就關門。

“等等。”顏西枕腳尖抵住門口，快速抓住了何青婳的手腕，“青婳，我知道你現在很生氣，我現在要開會沒有辦法和你解釋，等我開會回來，回來我就和你解釋，好不好？”

何青婳沒回應，大約過了半分鐘，她抽回手關上了門。

顏西枕站在門口苦笑，可是工作上的事情也确實不能耽誤，他收拾好心情，轉身出了家門。

到公司的時候已經是一點鐘了。

于冬一看見顏西枕就忍不住大呼小叫，“卧槽老大你終于來了，你再不過來我都要懷疑你被綁架了，話說你最近一段時間到底什麽情況啊，一直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也不加班了，說，你不會是被外面的那個小妖精給迷住了吧！”

如果何青婳在這裏，一定會認出來于冬就是上次雨夜裏的那一頭黃毛。

顏西枕習慣了于冬不正經的樣子，他連一個眼神都沒有賞給他，徑直回了辦公室開了電腦。

這段時間，他雖然大部分下班後的大部分時間都放在了何青婳的身上，但是也會在家裏面加班，不過昨天的事情确實影響了他，他一直到現在都沒有來得及開電腦。

他特意提前過來就是想用工作壓下自己一直翻騰的心，也順便給待會兒的會議做提前的準備。

于冬屁颠屁颠跟在顏西枕的身後進了辦公室，靠在門框上看着他，“老大，你怎麽不說話了，對了你們小區保安說你一直沒回去，那你這段時間去哪兒了，你不會真的在外面養了什麽小妖精了吧，完了完了，你竟然抛棄了你以前最愛的工作轉投到別人的懷抱了，你不愛我們了，你……”

“你閉嘴！”顏西枕冷眼掃了于冬一眼，“出去！”

于冬：“……”

于冬識相的在自己嘴上拉了一個拉鏈，默不作聲地退了出去。

顏西枕開始看郵件，然後又在腦子裏把最近這一段時間的工作情況全部捋順，順便等着會議開始。

辦公室外面，于冬正在接受所有人的目光洗禮。

他攤攤手，“估計沒有什麽小妖精，畢竟他還是這麽兇！”

“切……”不知道是誰嘟囔了一聲，“還以為你真能問出點什麽來呢。”

于冬表示自己很無辜，“老大不想說的，就是拿工具撬開他的嘴都沒用。”

晚上十點，顏西枕的辦公室終于打開了。

外面低頭忙碌的一群人齊刷刷地擡頭看他，顏西枕把于冬叫了進去。

“老大，這次怎麽了，突然間讓你們開會，開的時間又這麽長，是不是出什麽事了？”于冬吊兒郎當地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坐下問道。

顏西枕掐了掐因為幾個小時的會議有些發脹的眉心，他說：“我接下來要離開幾天，這段時間，公司裏的事情你多注意着點，別整天吊兒郎當每個正形。”

“離開？”于冬倏地放下腿站了起來，“去哪兒？”

“開會。”

“開會？”于冬皺眉，過了一會兒說：“去總部開會？各區的負責人都過去？”

顏西枕點了點頭，“嗯。”

于冬原地站了一會兒，想了想又說：“我聽說最近總部那邊鬧騰的很厲害，現在這個時候叫你們過去，是想幹什麽？”

顏西枕搖頭，“不要想那麽多，我們只需要坐好我們該做的事情就行了。”

“萬一這次是鴻門宴呢？”于冬還是有些不放心，“中國市場這麽大，你又是總負責人，現在很多人都在站隊，咱們要是什麽都不做，我怕到時候有人會找你麻煩？”

“不會發生。”

顏西枕站在窗前看着外面，背影挺拔寬闊，帶着一種前所未有的篤定。

于冬揚了揚眉，托着下巴打量了顏西枕好幾圈，“老大，我發現你這段時間真的很不對勁啊，你以前……”于冬停了幾秒，似乎在思考用什麽詞彙形容，他想了想說：“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還有這麽……這麽有攻擊性的一面。”

于冬繼續得吧得：“老大，你這個人吧，雖然一直冷冷的看上去不好接觸，讓人一看就覺得你是那種極具有攻擊性的人，但其實和你接觸深了就會發現你這個人卻是特別圓滑又善于防守，什麽事情你都能滴水不漏，所以我吧，真的很好奇你為什麽……忽然間變成這樣了？”

顏西枕沒理他，他一直不錯眼地盯着窗外的萬家燈火。

黑夜最能模糊所有，這個被鋼鐵鑄就的城市，就算白天是如何的忙碌又冰冷，黑夜卻也是溫暖的。

他所求不多，但求這萬家燈火裏有一盞是為他所留。

為此他願意拼盡所有。

總部一直在鬧騰的事他不是不知道，私下裏也有不少人找他，他之前一直沒有表态是因為覺得沒必要。

但這次總部召集所有人過去開會，顯然是事情已經到了最後最關鍵的一步，也許此次會議之後就是一次大換血，若是在平時，他自然不在乎這些，以他的能力，就算這次的事情波及到他，也多的是公司願意請他或者他自己出來創業。

但是現在他身邊有了何青婳，雖然她現在依舊不願意見他，但是他卻必須要為他們以後的生活做準備。

一會兒的時間，顏西枕的心思就閃過了很多。

他的目光飄忽但又似乎在尋找什麽，這裏是申城最繁華的地方，即便這個時候，依舊可以見到不少人在忙碌的加班加點，所有人都在為生活奔波，他不過也是其中的一個。

以前忙碌只是單純的不知道休息的時候可以幹什麽，但是現在忙碌……是他想給她一個溫暖的家。

于冬啧啧稱奇地看着顏西枕，越看越覺得他有問題。

他抱着胳膊在顏西枕的面前站定，手虛虛地點着他說：“老大，你就承認吧，你這樣肯定是有情況，說，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顏西枕收回思緒，挑眉，有這麽明顯？

于冬又自顧自地說：“以前吧，你這個人雖然冷冷的不愛說話，但是一看就是那種很單純的不想說話，但是你今天不一樣啊，你這是明顯有心事啊，而且一看就是那種和女朋友吵架了之後的那種，說，你到底是不是談戀愛了，我真的很好奇啊，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然能讓你動了凡心。”

顏西枕掀掀眼皮，“你很閑。”

于冬聳聳肩，“這都什麽時候了，不是吧你這個大資本家，這都快半夜十一點了，加班加到現在，聊會兒天又怎麽了。”

顏西枕懶得理會于冬的皮，他轉身回了辦公桌開始收拾東西，又說：“你既然這麽閑，那就去幫我訂張機票，明天的。”

“明天？”于冬一臉誇張，“這麽着急啊？”

顏西枕點頭，想了一下說：“不要訂太早的，最好是……下午的。”

“下午？”于冬又開始摸下巴研究顏西枕，“按照你的個性，你不是應該一大早就坐飛機過去的嗎？”

顏西枕已經收拾好了，他拿着衣服開始往外面走，“這次開會，我估計之前的項目可能都會有變動，我記得你手下可是有個新車的項目，進度怎麽樣了，萬一這次開會後，新車要提前上市，你能跟得上，我勸你最近最好老實點。”

于冬：“……”

于冬老實了，他點頭哈腰地把顏西枕送到了電梯，雙手合十哀求，“老大，看在咱們一起共事這麽多年的份上，我求你，要是有人真的這麽提議了，您老千萬幫我擋一擋，我害怕。”

顏西枕當着他的面冷酷無情地關了電梯門。

回到家已經是十一點鐘了。

何青婳家的大門一如既往的關着。

顏西枕看了一眼就進了家門去了陽臺。

何青婳家裏面依舊一片漆黑，也不知道人是不是睡了。

顏西枕拿出手機，想了想又按捺下發信息的欲/望，萬一她已經睡了，他這樣豈不是在打擾她。

顏西枕在陽臺站了一會兒就又折身回去洗澡睡覺。他接下來的幾天必定不輕松。

第二天，顏西枕依舊和往常一樣幫何青婳做了早餐又放在她的門口後才離開。

他進公司立刻召集了各部門的負責人緊急開了會議又安排了每個人的工作後才散會。

于冬跟着顏西枕回了辦公室，敲了敲他的桌子說：“機票訂好了，信息發你手機了，什麽時候回來。”

顏西枕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下午三點的。

他說：“看情況，我估計怎麽也要個十天左右。”

于冬也不意外，“行吧，等你回來。”

顏西枕“嗯”了一聲，又說：“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注意些公司人的情緒，有什麽事及時告訴我。”

于冬自然點頭，公司高層人事變動的事早就傳的沸沸揚揚，下面的人自然也擔心，顏西枕說這個并不意外。他又問道：“還有沒有其他要說的。”

顏西枕搖頭，“你回去上班吧，我等會兒回家收拾了東西後就直接從家裏面走，不過來了。”

“現在？”于冬詫異，一臉不可置信。

顏西枕點頭，“現在。”

于冬一臉懵，“不是，老大，你不等上午下班就回去。”

顏西枕搖頭，匆忙收拾好辦公室的東西，不顧于冬瞠目結舌的表情，留了句“就這樣”後就離開了。

出了辦公室，顏西枕沒有着急回家，反而去了之前幫何青婳打包午餐的私房菜館。

☆、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