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不為人知的一面

走不進你的心裏，所以任何時候，都只能靠猜的，哪怕連自己都知道這樣的猜測有多不靠譜。

霍曜霆神色始終淡漠，就像婉芝的，他永遠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高高在上地俯視下面的人，那雙總帶着一層薄霧的眼裏，你永遠不知道究竟藏着什麽樣的情緒。

她垂着眼眸，萬千思緒在霍曜霆面前只能隐藏起來，她一直都知道，霍曜霆不會真的是她的庇護港灣，即使所有人都認為，她嫁給了霍曜霆，從此衣食無憂，從此揚眉吐氣。

下巴驀地被他擡起，她不得不對上他的視線，那雙透着冷氣的眼裏有着婉芝所看不懂的晦澀，她聽他嘆了口氣，：“你認為我有事瞞着你，所以才決定自己冒險？你篤定我一定不會告訴你？”

“你會嗎？”

霍曜霆當然不會。

“婉芝，你知道，為什麽當初我會選中你嗎？”

婉芝茫然地看着他，為什麽？這個問題她沒有想過，但也隐隐覺得，大約是因為她是被霍啓迪抛棄的可憐蟲，而他跟霍啓迪向來不對付，但凡是能讓霍啓迪膈應的事兒，他樂得去做。

“是因為我覺得，我需要你這樣的女生，表面雲淡風輕的樣，內心卻倔的很，五年前你為霍啓迪做的那些事，真是讓人又愛又恨。”

這個又愛又恨讓婉芝的心裏狠狠一酸，現在想起來，那個時候居然肯為了霍啓迪做這樣的事情，或許陸江河當初的哀求也有原因，可到頭來，做出決定的還是她自己。

她自嘲地笑笑：“你比覺得特別蠢嗎？我都不敢去想五年前的自己，更不敢想這五年我是如何度過的。當年識人不清，以為霍啓迪是個可以托付終生的人，呵。”

霍曜霆伸手攬住她，把她的臉按進自己懷裏，無奈地輕嘆：“我還是欣賞比較蠢的你，至少比現在這樣拿自己的安全冒險強得多。”

“霍曜霆，我不是你想要的那種女人，五年前我或許可以像傻白甜一樣，腦簡單一根筋，明明察覺出了有問題也能裝作視而不見，我吃過那樣的苦頭了，就不會讓自己載第二次跟頭。”

所以遇到事情，她寧肯冒險，也不會再采取鴕鳥政策。

霍曜霆什麽都沒，勻稱的呼吸在她頭頂，婉芝漸漸覺得有些困頓，慢慢地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有響動驚醒了婉芝，婉芝猛地一睜眼，外面已經天黑了，汽車旅館的房間裏飄着一層黴味，昏暗裏讓她辨別不出方向。

又是一陣聲響響起，這裏的隔音效果本就不好，再加上深更半夜的，任何聲音都更加明顯。

她仔細聽了一會兒，分明是有人做出的痛苦的低吟聲，婉芝的頭腦一下就清醒了，連忙下床，蹑手蹑腳地朝聲音的來源走去，應當是在隔壁的房間，僅隔一牆，她貼着耳朵，那裏的聲音格外明顯。

打開門，風嘩啦啦地湧進了房間內，她不禁打了個寒戰，漆黑的走廊四下無人，只有隔壁的房間還零星透過窗簾亮出些光。

又是一陣身體與拳頭的抨擊聲，婉芝在門外微微一怔，然後聽到了霍曜霆如冰的聲音。

“不肯？你以為你不，我就查不到你背後的人是誰了？”

他在跟誰話？

霍曜霆又：“林原，家裏原先是做生意的，可是前幾年家裏生意失敗，欠下巨額債務，到現在還被高利貸的人追債，跟陸晚霞青梅竹馬，當年連婚約都有了吧？可惜你家裏沒落，陸江河再也看不上你，轉眼就讓陸晚霞跟你分了手。這些年你們貌似分開了再也沒有交集，但私底下陸晚霞幫你還了不少債務吧？還記得這個嗎？”

韓俊拿出那只質地上好的翡翠镯，林原渾身是血，看大的時候臉色突變，下意識地要去搶韓俊手裏的東西，被韓俊一腳踢飛。

霍曜霆斯文地解開領口，仍是那種滲人的笑：“這是宋美戚當初随着聘禮一起發到陸家的，對霍家來這樣一只翡翠镯并不算什麽，但對陸晚霞來，應當很有價值。沒過幾天她就找到買家賣了這只翡翠镯，換了六十萬現金。但陸晚霞不愁吃不愁穿，嫁進了霍家只會更加榮華富貴，偷偷摸摸的背着所有人要這六十萬現金有什麽用呢？是不是若你逾期無法還上債務，對方就要砍了你的手？”

林原呸了一聲，兇狠的盯着霍曜霆：“既然你都知道，還假惺惺地在這裏裝腔作勢幹什麽？”

“你的債主那麽多，你指望陸晚霞幫你還債到什麽時候？”

“你們霍家的都不是什麽好東西，讓你們替我還點錢還算是便宜你們了。”林原的憤怒就連隔着一牆的婉芝都能感受到。

“是嗎？你覺得讓霍啓迪知道自己的老婆居然給自己戴了那麽大的一頂綠帽，他會做什麽呢？你，陸晚霞，還有陸晚霞肚裏的孩，都得一起完蛋。”

婉芝心跳驀地漏跳一拍，什麽意思？難道陸晚霞肚裏的孩不是霍啓迪的？

她驚訝地往後退了一步，韓俊靈敏地察覺到了外面有人，大步打開門，一見外面的人是陸婉芝，忙看向霍曜霆。

霍曜霆神情恹恹，越過韓俊出了門，婉芝站着沒動，只依稀從門裏看到那個叫做林原的男人被毆打的有多慘烈。

“這個人是從哪裏冒出的？”婉芝忍着聲音的顫抖，吞了口口水，有氣無力地問霍曜霆。

霍曜霆眯着眼，英俊的臉上總讓她捉摸不透：“你該認識他才對，怎麽反而問我？”

婉芝的心裏在顫抖，她的确知道林原這個人，但認識實在談不上，陸晚霞從就特別迷戀林原，兩個人的感情一直很好，陸江河本來不答應他們在一起，但拗不過陸晚霞的執着，最後還是同意了。可前些年林原家裏生意失敗，父母都逃去國外了，至今下落不明，只留下一個林原頂着巨額債務茍延殘喘，她只知道陸晚霞已經跟他很久沒有交集了，剛才才知道，原來他們私底下一直都有來往。

并且陸晚霞的膽居然大到這種地步，在跟霍啓迪結婚後還敢跟林原藕斷絲連。

霍曜霆一步逼近婉芝：“陸晚霞現在在霍家的日可不好過，她為了幫林原還債，所有能賣的東西都賣了，呵，居然敢唬弄霍啓迪，你猜有朝一日霍啓迪若是知道了這些事，會怎麽回報陸晚霞？”

他的聲音像是從陰冷的石窟傳來的一般，令婉芝不由自主地打了寒顫，從未覺得霍曜霆如此冷過……

“那你引到前應路去的人也是林原，你猜猜，這件事，跟陸晚霞會有關聯嗎？”

婉芝越聽越覺得心冷，仰着頭，強自鎮定：“我跟陸晚霞一直不合，就算跟她真的有什麽關系，我也不會有絲毫意外。”

霍曜霆聞言，卻是笑了：“你倒是想得開，可惜陸晚霞一直将你當做死敵，這個林原的身份複雜，我暫時只能把他關起來，等天一亮，我們就回去。”

他着，攬過她的肩膀：“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你再睡一會兒。”

可婉芝哪裏還睡得着，這一夜的信息量太大了，簡直可以用驚心動魄來形容，霍曜霆把她送進房間，自己卻沒有進門的打算。

在他要關上房門的時候，她也不知怎麽了，下意識地去抓住他的手：“那你呢？”

霍曜霆的眸光晦暗，淡淡道：“還有一些事要趕在天亮之前處理好，你安心睡，到時間了我會叫你。”

他的話不容反駁，不由分就拉下了她的手，推她進了門，房門關上的一剎那，黑暗又卷土重來，婉芝呆呆地立在原地，覺得自己仿佛踩在黑白地帶，而他所呈現給她的世界，讓她完全看不懂他這個人了。

後半夜，婉芝睡了醒，醒了睡，隔壁的撕打聲若有似無，霍曜霆這個人的形象，第一次在婉芝心裏立體了起來。

原來，平常看上去沉穩斯文的一個人，暗地裏藏着的卻是另一個完全不同的做派。

婉芝昏昏沉沉的，最後堕入了無邊的黑暗。

回去市裏的路上異常颠簸，需要穿過一片無人區，婉芝被車颠地清醒過來，發現自己枕在霍曜霆的腿上，他手裏則拿着平板電腦忙于工作。

她霍地坐起來，天已經大亮了，太陽高高照，車正駛在荒蕪的道路上，開車的是韓俊，但除了她發出的響動之外，其他兩人均無聲無息。

“為什麽不叫醒我？”婉芝心裏有些微怒，又想起昨晚不知道被他們怎麽處理的林原。

“你這幾天睡得都不安穩，睡眠時間太少了，需要足夠的休息時間。”霍曜霆眼都沒擡地道。

婉芝忽地冷笑：“所以你對我用安眠藥？”

霍曜霆這才擡頭看她，眼裏已經有明顯的不悅。

車裏的氣壓一下低了下去，婉芝的手腳冰涼，想起在那個冰冷的地下室裏，老太太的那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