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一樓會場外的聲音不時傳到這裏,而在走廊這端,在容祈說完之後,所有人都看向他。

眼神中都透着不同程度的震驚。

包括程厘本人。

在腦子嗡了幾秒之後,程厘這才意識到容祈的意思。

而且他臉上那個勝利的笑意是怎麽回事?

她一個剛嘴炮贏了的人,都還沒來得及享受勝利的果實呢。

他怎麽還先笑起來了。

但這種被人狠狠站隊的感覺,實在是太美妙了。

程厘微擡下巴,露出一副‘這都是小場面我狠狠拿捏’的拽姐表情。

倒是餘成站在原地,先受不了這個場面。

本來他也是因為離開公司,氣急敗壞,看到落單的程厘,就想仗着自己前上司以及老資歷的身份,狠狠的教訓程厘一頓。

讓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年輕知道,哪怕他離開了,她也什麽都不算。

誰知現在,反而是他自己下不來臺。

容祈說出的話,狠狠打在他的臉上,哪怕他自認見慣市面的人,此刻神尴尬的差點站不住腳,一張臉青青白白,簡直不知如何是好。

況且他這會兒身邊還沒有別人,連個替他打圓場的人都沒有。

連空氣裏都透着窒息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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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不遠處一個驚訝的聲音喊道:“老餘、程厘。”

程厘擡頭看去,是任匡還有唐瑞源。

“任總,”餘成現在連看見任匡,都如同看見救星般。

任匡沒想到他們會撞在一起,結果一擡頭,就看見這邊的容祈。

來這個大會的人,應該沒一個人不認識容祈。

他正奇怪這是什麽組合時,餘成低聲說:“任總,我先回去了,以後有機會咱們再聊。”

“哎,老餘,”任匡正要挽留,就見餘成頭也不回的離開。

任匡有些無奈的嘆氣,他以為餘成心底,是對他還介懷着呢。

程厘雖然看懂任匡的心思,但也沒打算解釋。

任匡回頭看向容祈,主動打招呼說:“容總,您好,剛才你在會上說的關于自動駕駛商業落地的問題,我聽完十分受益匪淺。”

剛才第一位演講人演講結束後,有個短暫的讨論時間。

在場有人也向容祈提出問題,任匡指的,就是他剛才做出的那個回答。

容祈颔首:“謝謝,大家來參加會議,就是為了交流。”

任匡沒想到他本人還挺好說話,當即說道:“我是泛海智行的CEO任匡,這是我的名片。”

雖然任匡年紀比容祈大,但是在商場上,容祈的影響力,不敢讓任何人忽視他。

因此兩人撞上,主動想要交換名片的,是任匡。

容祈接過,也交換了自己的名片。

任匡收下之後,嘴角都笑得咧開了。

“那回頭再聊。”容祈客氣地說了句,就準備離開。

任匡當然也知道他是客氣,笑道:“好、好,期待下次與您再見面。”

雙方短暫的商業互動,眼看着下一場演講的時間也要到了,都準備重新返回會場。

程厘站在唐瑞源旁邊,等着一起離開。

唐瑞源也不知幹嘛,動作幅度極小的抵了下她的手臂。

程厘橫了他一眼,讓他老實點。

容祈原本正要轉身,餘光瞥見這邊。

他好像突然想起什麽,扭頭直接對程厘說道:“衣服先放你那邊,我下午去深圳,過幾天才能回來。”

程厘傻眼。

容祈淡然領着另一群同樣傻眼的人,離開了。

等他們走後,唐瑞源朝程厘看了半天,爆發出一句:“卧槽,什麽情況。”

面對他和任匡同樣疑惑且震驚的表情,程厘立即解釋說:“我們不是那種關系。”

但容祈剛才丢下的那句話,實在太過引人遐想。

不僅提到衣服,還告訴她下午要去深圳。

這就跟報備行程一樣。

“什麽關系?”唐瑞源刨根問底道,他平時也不是這麽八卦的人,但實在是太好奇了。

程厘徹底被無語住。

這就好像,突然有一口鍋,從天而降一樣。

要是她真跟容祈有什麽,她也不算背鍋。

可兩人明明什麽也不是,現在她說什麽都顯得欲蓋彌彰似得。

眼看着他們兩人都緊緊盯着自己,程厘只得如實解釋說:“我們兩個人是同學。”

“不可能,容祈是清華畢業的,他不是我們J大校友,”唐瑞源反駁道。

任匡也點了點頭。

唐瑞源也跟他們一樣,都是J大畢業的,所以J大有什麽知名校友,也算是如數家珍。

程厘耐着性子說:“我們是高中同學。”

“程厘,可以呀,你藏這麽深。”唐瑞源驚嘆。

程厘:“沒有,我們自從高中畢業之後,也一直都沒有聯系。就是最近他奶奶搬到我們附近住,所以這才重逢的。”

唐瑞源感慨的搖頭:“你們這緣分,可以啊。”

倒是任匡說道:“有這樣的人脈,你要好好把握。”

程厘聞言,悶悶道:“我們就是單純同學。”

對于任匡說的人脈問題,她其實從來沒想過。

哪怕她現在一直明白,容祈和她之間存在着如同銀河般的差距,但她也從來沒想要利用容祈,圖謀工作上的便利。

當然,非要說她要圖謀什麽,大概就是圖謀他這個人吧。

因為容祈離開上海,程厘這幾天也歇了心思。

每天兩點一線,除了公司就是家,弄得幾次淩霜華都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程厘其實也知道,淩女士大概又是想問她和許冀衡之間的事情,但她一時也沒找到合适的機會。

所以她幹脆天天在公司加班。

這天同樣又是加班到十二點多,程厘關掉電腦時,下樓後,偌大的城市好像一下安靜了下來,沒了白日裏的喧嚣塵上。

加班足夠晚的唯一好處就是,打車不需要排隊。

很快她就等到網約車,一上車就靠在後座,疲倦瞬間将她淹沒。

快到了地方時,司機開口提醒說:“小姐,到了。”

程厘看了一眼,開口說:“那行,就坐在這裏吧。”

她下車後,往前走,路過洋房花園時,下意識擡頭朝樓上看,發現平常這個點一直黑漆漆的房子,此刻居然亮着燈。

容祈回來了?

畢竟兩位老人家,不至于熬夜到這個時間。

可她腦海中的念頭剛閃過,就聽到房子裏傳來喊救命的聲音。

程厘停下腳步,又仔細聽了聽。

那聲音很微弱,聽起來并不算清楚。

“向奶奶,向奶奶,”程厘顧不得別的,立即拍了門口的大鐵門。

過了會兒,裏面的門被打開,一個步履蹒跚的聲音,跌跌撞撞跑過來:“救命,救命。”

“容爺爺,”程厘認出老人身影,問道:“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老人聲音格外慌張:“容祈奶奶說胸口疼,就昏過去了。”

容爺爺剛将大門打開,程厘也顧不得等他,直奔二樓跑去。

她趕到卧室時,就看見向奶奶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她趕緊過去拍打她的肩膀:“向奶奶,向奶奶。”

可是老人家一點反應都沒有。

程厘不敢耽誤時間,立即拿出手機,開始撥打120。

“這可怎麽辦,怎麽辦,”容爺爺站到床的另外一邊,握着向奶奶的手,慌亂的幾乎要哭了出來。

程厘緊急将地址告知120,讓他們趕緊派救護車過來。

一邊低聲安慰道:“爺爺,別怕,救護車馬上就到,馬上。”

可她說這話的時候,握着手機的手掌,也一直在顫抖。

程厘沒有學過緊急救援,壓根不敢亂動向奶奶,只能讓她先躺在床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是五分鐘,或者是十分鐘,甚至是二十分鐘,但她覺得猶如一個世紀那樣漫長。

直到打破寂靜深夜的救護車鳴笛聲響起。

程厘一蹦而起,扔下話就往外跑。

“我下去接一下救護人員。”

幾乎是很快的時間,救護人員将向奶奶放在擔架上,擡往外面停着的救護車。

好在剛才在等救護車時,程厘先讓爺爺找出了向奶奶的醫保卡。

“家屬誰跟車?”救護人員問道。

容爺爺趕緊過去,卻又求救般的看向程厘。

畢竟是老人家,這會兒也有些慌了神,程厘當仁不讓道:“我們一起可以嗎?”

“那行,都上來吧。”

到了醫院,向奶奶被送進搶救室,程厘陪着容爺爺等在外面。

程厘看着搶救室的大門,突然問道:“爺爺,容祈回上海了嗎?”

“還沒,昨天他奶奶打電話給他,他說要再過兩天。”

程厘拿出手機,下定決心說:“我們得把這事,告訴他。”

萬一……

容爺爺卻猶豫了起來,說道:“他奶奶一直不讓我們打擾他工作,而且還這麽晚了。”

“現在向奶奶都進搶救室了,不管怎麽樣,我們也得讓他知道,”程厘勸說道。

畢竟,一旦發生什麽,讓人後悔的事情。

那必将是一生的遺憾。

容祈是被兩位老人家撫養長大的。

她相信,這個世界上,對他而言最重要的,就是這兩位老人家。

程厘再不猶豫,直接撥通了微信電話。

随着一聲聲嘟嘟的聲音,終于在最後的時刻,電話被接通。

“程厘?”容祈的聲音很驚訝,但是那種尾音上揚的,似乎有種意外之喜。

程厘低聲道:“容祈,向奶奶現在正在搶救室裏。”

“怎麽回事?”那邊明顯有東西被打翻的動靜。

“你先別着急,目前醫生正在全力還在搶救,”程厘安撫道,緊接着她繼續說:“我就是覺得這麽大的事情,我應該打電話告訴你。”

那邊已經明顯着急起來,容祈的聲線微顫:“謝謝,你現在在醫院嗎?”

“嗯,我正陪着爺爺在搶救室外面等着。”

容祈:“麻煩你,我會立即趕回來。”

“你先別着急,”程厘怕他着急往回趕,路上再出什麽差錯,她聲音輕緩而堅定:“我會一直守在這裏。”

那邊的動靜一下緩和了下來,只剩下他微顯急促的呼吸。

“你別怕。”

她低低說道,聲音穿透電波而來,溫柔撫平他不安的心緒。

半個小時之後,一個年輕男人匆匆趕來。

容爺爺一看見他,就激動道:“小何,你怎麽來了?”

對方趕緊說道:“容總給我打電話,說向奶奶進了搶救室,所以我就立即趕過來了。”

“程小姐,你好,我是容總的助理何卓遠,”對方看着程厘自我介紹。

程厘點了點頭。

他輕聲問道:“醫生有說什麽情況嗎?”

“還沒,”程厘搖搖頭。

向奶奶自從進了搶救室,他們就一直在外面守着。

就在兩人說話間,搶救室的門打開,醫生從裏面走出來,直接問道:“是向元霞的家屬嗎?”

“是,”程厘應道。

醫生說:“患者是急性前壁心肌梗死,目前情況比較危急,我們已經建立了兩條靜脈通路,也在進行心電監護,但是介于患者情況比較嚴重,我們目前的治療方案是盡快行冠狀動脈造影檢查再給予血管化治療。”

這是醫生必要的給家屬交代病情的環節。

雖然一系列醫療術語,程厘都聽不懂,但她選擇相信醫生:“好,我們全力配合治療,請您務必務必救回老人家。”

醫生點頭,再次轉身進了搶救室。

沒一會兒,有護士過來,讓他們過去繳費。

何卓遠立即起身,前去繳費。

一直到淩晨五點,醫生才宣布向奶奶的病情穩定,被送到ICU觀察。

衆人紛紛長松了一口氣。

何卓遠立即打電話,大概是告訴容祈這個消息。

等他電話打完,說道:“程小姐,容總說讓司機先送您和老爺子先回去休息。這裏的話,就先交給我。”

程厘轉頭看了眼容爺爺,老人家上了年紀,強撐着熬到現在。

“你先帶容爺爺回去吧,我留在醫院。”

她答應過容祈,會一直守在這裏。

何卓遠還想勸說,程厘擺擺手:“快回去吧,容爺爺熬了這麽久,也累了。”

“我不累,”老人家明顯也不想離開。

程厘柔聲哄道:“爺爺,現在您得保重自己的身體,回去好好休息,等白天的時候,再過來看奶奶。”

勸了一回,老人家總算被勸了回去。

何卓遠扶着他離開。

程厘在ICU外面等候區的長椅上,找了個位置坐下。

雖然是深夜,但長椅上還坐着好幾個人,或是神色焦慮,或是麻木盯着對面的白牆,偶爾有一兩聲低低抽泣傳來。

或許在ICU裏的病人,很多都是沒有清醒意識。

反而等在外面的親人們,焦急如焚。

程厘熬到現在,早已經是疲倦不堪,但她還強撐着,想要等到容祈趕來。

但困意和疲倦終究還是戰勝意識,她閉着眼睛,腦袋慢慢垂下,卻在栽下去的瞬間,又将她驚醒。

這麽反複幾次,她只能将腦袋往固定的方向歪。

反而坐的更加不舒服。

也不知過了多久。

半夢半醒,她感覺自己的腦袋,靠在什麽溫熱的東西,太過舒服的依靠,讓她疲倦感被一絲絲抽走,睡的越發沉。

突然,程厘像是夢到什麽,眼睛猛地睜開。

在晃神了兩秒,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靠到旁邊的人身上了。

“對不起,對不起,”她邊轉頭邊道歉。

卻在看見容祈的那一瞬間,一顆心突然落了下來。

他回來了。

程厘定定看着他。

“我回來了,”容祈望着她的臉頰,聲音柔軟。

程厘這下回過神,立即将目前的情況告訴他:“向奶奶正在ICU裏,然後醫生說早上八點的時候,會把她推出來做檢查,讓我們家屬要留在這裏。”

程厘突然瞥見外面窗外,天光大亮,趕緊去摸手機。

“七點一刻,別着急,”容祈知道她是怕誤了時間。

兩人坐在長椅上,一時相對無言。

還是程厘低聲問道:“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到不久,”容祈轉頭看着她,她眼角處布滿了紅血絲,一看就是睡眠不足造成的。

這時候,他應該主動說出,讓她早點回去休息。

許久,容祈低聲說:“我讓司機送你回去休息,現在這裏我守着就好。”

程厘看着他孤單單一個人。

周圍家屬都是三三兩兩圍成一團,偶爾還能相互安慰說說話。

“我陪你吧,”程厘輕聲說:“等向奶奶做過檢查,我再回去。”

八點多的時候,向奶奶的病床被從ICU推出來。

容祈立即起身沖了過去,看着她虛弱的躺在床上,伸手握住她的手掌。

“奶奶。”他低低喊了一聲。

躺在病床上的向奶奶,仿佛有了知覺,她眼皮微動,似乎努力想要睜開眼睛。

“我在呢,您別睜開眼睛,”容祈立即說道。

醫生見狀,說了兩句。

于是一行人前往做檢查的樓層,程厘跟在容祈的身邊。

待醫生推着病床進去,他們又被留在外面。

程厘看着他靠在牆壁上,神色是從未見過的落寞,不由勸道:“你別太着急,向奶奶一定吉人自有天相。”

容祈聽到這話,突然轉頭看向她。

他直勾勾的眼神,讓程厘差點兒以為自己又說錯了什麽話。

“你知道我回來的路上,一直在想什麽嗎?”

程厘:“什麽?”

容祈再開口,聲線格外低沉:“我在想,如果奶奶真的出事,我是不是會讓她抱憾離去。我曾經一直以為時間還很多,我有足夠的時間慢慢來,直到讓她滿意。”

程厘何嘗不懂他的心情,越是這種時候,就會越發遺憾。

“只要你之後,能讓她如願就好了。”

程厘安慰說。

“程厘。”

這一聲喊過,她應聲擡頭。

容祈就那樣直勾勾盯着她,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窗外的天光照進來,落在他的黑眸之中,他的眸底的光亮到逼人。

“要不要跟我結婚?”

程厘在聽到這句話時,不敢置信的猛地睜大眼睛。

随即,她的心髒在胸腔內砰砰亂蹦,一聲重過一聲,耳朵裏也泛着嗡嗡的回響。

“你不是說過,要跟我相親?”容祈沉聲說道。

那不一樣。

程厘幹巴巴的說道:“我那時候是頭腦發熱說的話,況且相親跟結婚也不一樣……”

“那就。”

容祈的聲音打斷她還想要繼續說的話。

那就什麽?

程厘緩緩擡頭,就看見他依舊走到了她的面前。

醫院裏走廊裏原本此起彼伏的人聲,在這一刻仿佛消失。

她的眼前,只剩下他。

“那就,讓你的頭腦再為我發熱一次。”

作者有話說:

讓我看看,誰還敢說這本不是先婚後愛文!

容祈:不好意思,我是先愛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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