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周椋就是吓唬他, 可許灼對他依賴太強,給吓得腳都不知道怎麽動了,沒骨氣地開始站不穩,直直要往地上坐。
旁邊有個五六歲的小男孩, 顯然是已經學過一陣, 後面跟着不放心張開手臂的爸爸, 但他自己的動作游刃有餘。
瞧見許灼狼狽的樣子, 他笑得咯咯聲:“爸爸,你看這個大哥哥, 羞羞臉……”
他爸爸忙捂住他嘴,對許灼和周椋致歉。
周椋對此時已經坐到地上,抱着周椋大腿的許灼道:“你看, 小朋友都笑話你了。”
許灼沒好氣地瞪着他, 卻難得在周椋眼裏撞見這麽直接的笑意。
周椋在他面前蹲下,平視着他, “你應該拿出高中時候爬樹的勇氣。”
提到這個,許灼倒是想起來了自己曾經的英勇事跡。
當初他答應了朋友救場參加學校的藝術節, 但又不好意思一個人上臺,就想着拉周椋一起上臺。
有周椋助陣該多拉風啊。
在他的堅持不懈地勸說(唠叨)下,周椋總算退讓,說他要是能把數學卷子的最後一個大題獨立做出來,就答應他。
于是許灼耗盡三天的功夫,當真把這道大題啃了出來,揚在手上正要給周椋看的時候,窗邊忽然一陣風攪過, 把卷子卷到了樓下, 擱到了綠化壇的樹上。
周椋本意是督促他學習, 見證了他努力的過程便行,無論做出來對錯都打算答應他,沒想到他還未說話,許灼就沖出了教室,二話不說地爬樹。
在樹杈上對周椋又是一陣揮卷子,樹杈抖得周椋心顫,忙讓他下來。
爬上去的時候容易,下來的時候許灼傻了,沒想到竟然這麽高,最後還是周椋從保衛處借來木梯子才讓他順利下來。
許灼這個爬樹的狠人标簽也因此在班上流傳了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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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雪場寒氣逼人,許灼嘴唇翕動,“我真的可以嗎?”
周椋很肯定地點頭。
許灼受到鼓舞,再次借他的力站了起來,這次嘗試主動松手,周椋和他拉開了一些距離,卻并未離得很遠。
許灼當真顫巍巍地獨自前行了一小段,小腿逐漸形成肌肉記憶,徹底學會了這個簡單的推坡姿勢。
夾雜着細雪的微風浮在許灼的面上,他的心情忽地放松到極致。
跟拍攝影小哥在終點處跌倒,在視線中成了一個小黑點,在他眼中都莫名可愛起來。
起初參加這個戀綜大多是因為咽不下曹墨潑髒水的那口氣,但因為周椋的突然出現,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惡人仍舊有辦法磨。
但他不再形單影只。
哪怕這份快樂限定了時間,但他仍要說,這是七年來最令人心動的十幾天,這十幾天裏,他也是最像從前的自己。
雖說開始敢自己放手滑了,但學剎車的時候角度沒控制好,還是摔跪了下來,恰好周椋在他面前,他嘻嘻哈哈地朝他伸手:
“給您拜個早年。”
周椋很自然地扶起他,幫他拍膝蓋上的浮雪。
馬不停蹄地玩了好幾輪,許灼開始體力不支,新手小腿用力不當,酸痛得不行,傳送帶将他再次送到起點後,他一屁股坐下,擺擺手:
“歇會兒,骨頭都要散架了。”
難怪周椋說今晚會比較累。
周椋便拿起一旁存放的雪板,行到另一條坡度更陡的滑道,沖許灼點頭一示意,非常幹脆地騰空借力,然後俯沖下去,兩個呼吸之間便以極速下降,至跳臺處利落地一個反腳內轉的動作,平穩落地。
旁邊歇息的雪友們一陣歡呼。
同樣叫好的還有在起點的許灼,他激動地朝周椋揮舞着手臂,然後目視周椋乘傳送帶回來。
直到周椋走到他的面前,許灼仍心跳如鼓,心底的那份喜歡險些被周椋激得掩蓋不住。
起點多許灼這樣的新手,不少都被周椋的姿勢給帥到折服。
靠得近的有一對男孩兒,目不轉睛地盯着周椋,許灼心裏的警鐘大響,只一眼他就能判斷出這兩人和自己同型號。
倆男孩兒看上去和小卷差不多大的年紀,至多剛成年,膽子卻不小,主動上來和周椋攀談,嘴裏喊着也挺親熱:
“哥,能不能教教我們?你滑得太好了!”
說話間還靠得挺近,周椋不适應地退了一步,許灼忙扯住他的衣角,拽了拽,“我休息好了。”
周椋沖二人搖頭,“抱歉,我是他的專屬教練。”
許灼從雪地上蹦起來,穿雪板,拉着周椋的手臂走開,吊兒郎當地看了倆小孩一眼。
周椋把他的小動作盡收眼底,搖頭失笑,“接下來教你怎麽變換方向。”
跟當初讀書一樣,戰勝了最初的恐懼與陌生以後,許灼學東西更快了,周椋簡單指導了下如何向左滑,他還會舉一反三自己向右滑。
許灼朝周椋帥氣地一挑眉,就在這時,身後有一個雙板的新手帶着刺破天幕的尖叫聲“閃開——啊啊啊——快閃開——”怒吼靠近。
這新手速度過快,完全剎不住,全靠怒吼輸出讓路人避讓,眼看着筆直就朝許灼的方向沖來。
許灼被他喊慌了,第一次遇到這種突發狀況也不知道怎麽處理,渾身瞬間冷汗,而且他也還沒學會避讓。
周椋忙大跑過去,但斜坡面跑步受阻,遠沒有滑板的速度快。
那新手眼看着就要撞上許灼,周椋才堪堪竭力跑到許灼身邊,躲閃不及,周椋只能抱住許灼的腰往後一旋,自己身體則被那新手的肩膀用力一撞,身體的平衡瞬間失去。
抱着許灼在坡面彈開,滾了數圈,最後被防護欄擋住。
許灼直接給摔懵了,但他整個上半身被周椋護在懷裏,并沒有受到什麽傷害,眩暈過後,他忙從周椋的懷裏爬出來。
周椋半趴在地上,看不到面色,身體蜷縮極不舒服的樣子。
許灼吓得嘴唇哆嗦——
“周椋?!你沒事吧?周椋,你還好嗎?啊?”
跟拍攝影小哥也跟心慌,想過來看看,但自己是個半吊子,只能眼睜睜了路過二人。
叫了半天周椋也沒反應,許灼的臉都白了,“你怎麽了?周椋,和我說說話,你千萬不能有事,你要有事我就……”
“你就怎樣?”周椋咳嗽了兩聲,翻過面,直直地看着他。
許灼見他沒事人的樣子,松了口氣,下一瞬又有些火大,抓起旁邊的雪扔周椋臉上,“你這人沒事不會吭聲嗎?吓死我了!”
尤覺不解氣,把手套脫了,抓雪揉團砸過去,“你真是!你真是煩死了!”
周椋抓住他的手腕,苦澀道:“我腳之前做過手術,剛才那一下撞在舊傷上,疼得半天說不出話,真的。”
許灼氣歸氣,“你真沒事吧?別逞強。”
他想起了周椋曾經腿上确實有一道傷疤。
周椋從地上爬起來,在他面前活動了下四肢,“你看,真沒事,摔多了,自然就知道怎麽摔能最大程度地避免傷害。”
許灼給他前前後後地敲了個遍,确認沒有什麽問題,方才徹底放下心,在終點處遇到那個莽莽撞撞的新手,忙不疊給他們瘋狂道歉。
素來好脾氣的許灼板着一張臉,給人嚴肅地教育了一通。
周椋一直在旁邊看着他,未置一詞。
許灼說了好多話,嗓子都說幹了,這才注意到周椋那灼熱的目光,“你看我做什麽。”
周椋一本正經地說着過分話,“今天發現你還挺關心我。”
許灼呵呵笑了兩聲,不好意思地推着他的背,轉移話題,“坐纜車,我們去坐纜車!”
滑雪場的纜車是露天式的,就一個杠杆拴着游客的腰部,全身都和大自然接觸。
許灼新奇地在纜車上晃了晃腿。
跟拍攝影小哥比他們早坐一輛纜車,原計劃是轉過頭來拍他們兩個,但上車後小哥怕了,牢牢地抓住杠杆,頭都不敢回。
昨天大雨,今天放晴,郊區的夜空甚至能看到星星。
許灼看了看身邊的人,心下一片寧靜。
周椋的眼尾放松,看上去也很享受這個時刻,然而他不得不和許灼說一下下纜車的要領。
很多學過一陣子滑雪的人都不一定能平穩地下纜車,不僅是因為纜車給了一個推力,而且要立馬離開現場,給後面下纜車的人騰位置。
許灼揉額角,“這麽麻煩啊。”
周椋這才發現他凍得通紅的手背,“手套呢?”
許灼愣了下,掏了掏荷包,“壞了,剛才取下來的時候忘記帶上了,一會兒回去拿吧。”
他忽然壞笑了下,把這凍得不行的手,伸進了周椋的衣領裏,好暖和。
周椋被他凍得一頓,卻沒躲,而是伸手包住他的手。
許灼以為他要把自己的手甩開,再敬自己一句過分話,沒想到周椋卻拉過他的手,從側擺伸進去,放到自己的沖鋒雪服裏暖着。
許灼的指腹微動,瞬間溫暖。
他難得地,沒有出言,也不想打破這一刻。
許灼轉過腦袋,繼續數着天上的星星。
周椋偶爾會摩挲他的手背,在這無人的高空,偷偷的親昵。
纜車逐漸攀升至山頂。
許灼心底燃起濃烈的不舍,忽然不想下去了,下去後,攝像機的鏡頭對這二人,這份溫暖就會蕩然無存。
所以他輕聲道:“那個,我可能學不會下纜車。”
剛才一直走鼓勵路線的周椋,此時也點頭,“我覺得也是。”
于是,兩分鐘後。
跟拍攝影小哥下攔車的時候摔得六親不認,被幾個雪場工作人員連滾帶爬地扶到一般,然後眼巴巴地看着——
許灼和周椋安穩地在纜車上坐着,轉過索道,繼續下山了,壓根就沒下來。
獨留跟拍攝影小哥站在山頂高級道的起始點,各種淩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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