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1)
藝術節演出當天。
籌備後臺除了精心打扮的登臺者, 還有不少來加油打氣的同學們,其中許灼的同班同學占了大多數。
當然,百分之九十都是來給許灼助威的同學,周椋屬于沾了許灼好人緣的光。
趙婷婷朝許灼舉了舉手中的單反相機, “一會兒我要把你帥氣的全程都錄下來。”
許灼笑嘻嘻地道:“請找個顯得臉小的角度, 謝謝您嘞。”
周椋說:“站在後面顯臉小。”
許灼日常和他互怼:“滾起, 你一會兒好好在後面欣賞你許爺的英姿吧, 不許眨眼,可以心動。”
哪有歌手站在吉他手後面的道理。
周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繼續撫弦找手感。
何超站在趙婷婷身邊,注意力卻不和往常一樣在她身上,而是忙着四處張望, “咦, 班上不熟的同學都來湊熱鬧了,和你要好的學習委員怎麽沒來?”
許灼聞言跟着看向四處, 還真沒看到徐子立的身影。許灼忙掏出手機,給徐子立打電話。
第一遍無人接聽, 第二遍對方的聲音才慢吞吞的出現,“喂。”
“阿立,你在幹什麽呢?”
徐子立那邊聽上去很安靜,“我在教室做試卷。”
許灼無語了瞬,“今天全校的人連教導主任都來看演出了,也就你還在學習,別學了別學了,快來看我的演出!沒你捧場我都沒勁。”
周椋聽到他的話, 無奈搖頭, 第一次見到勸不學習的, 不過也是許灼的畫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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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二人這次穿着韓式那種西裝馬甲的校服,特別學生青春的氣息,不過許灼這個馬虎人系領帶也是随便糊弄一下,此時歪歪斜斜地挂在領口。
周椋實在看不下去,只得把他掰正面對着自己,重新給他系一遍。
許灼還要說:“剛才你直接幫我系就好了嘛,還害我白系一遍。”
周椋對他這幅什麽都依賴他的狀态,接受度有些高。
拗不過許灼的堅持,終于在十分鐘後,徐子立也加入了後臺助威大軍。
許灼瞧見徐子立許是被周圍熱鬧的氣氛感染,眉宇間難得提起了些精神,不過顴骨要比之前更加分明,看來最近心情不振令他瘦了不少。
許灼特意把徐子立從人堆裏揪出來,“你一會兒好好看,不能中間偷偷溜走。”
徐子立淺笑,“知道了。”
許灼還欲說話,周椋卻過來把他拉走,“還有幾個節目才到我們,我們再彩排最後一次。”
他們節目放在壓軸。
站在幕布後,還未出場,就聽到了從觀衆席傳來的震天的歡呼聲。
周椋從小到大不缺旁人的注視,其中不乏審視和陳見,他本以為對這樣上臺的場面會毫無所謂,但竟然莫名緊張了起來,手心開始微微出汗。
或許是太重視,在乎它的效果,因而也不能平常心對待。
重視的原因,不外乎和身邊人有關,重視許灼所重視的。
本以為許灼會比他更加不從容,他微微偏頭,卻發現許灼深呼吸之餘,眼底寫滿了躍躍欲試。
那種自信無比耀眼,讓周椋的目光黏着。
他這種外露的性格和自己截然相反,所以剛開始,周椋打心眼裏排斥,也不想要生活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但許灼是強勢的,以勇往直前的姿态闖入了他的生活,他用排斥抵禦未來的沉溺。
但是沉溺不可擋,他第一次想放縱自己。
幕布拉開,舞臺中有一把椅子,抱着吉他的周椋上前坐下,許灼站在他的斜前方。
周椋将吉他連上邊上的音響線,不需要聚光燈的指引,他的視線焦點一直在許灼的身上。
臺下恍若無人。
他撥弄撥片,許灼朝臺下的觀衆們揮手打招呼,遂将話筒移到唇邊:“記得那年的秋天……”
臺下觀衆們先是一頓,随即為他的歌喉傾倒,不少人發出贊嘆的歡呼聲,聲音大到險些蓋住許灼的歌聲。
許灼趁着一個段落的休息段,勾着唇角,将食指放在唇邊,做了個「噓」的動作,臺下的觀衆們忙安靜。
周椋的視線挪到他食指觸碰的柔軟嘴唇,忙低下頭,似沉醉在音樂中。
許灼的歌詞唱到尾聲:“習慣有你在身邊,未來故事情節,一起領銜來主演……”
一曲終了,許灼看了眼周椋,二人并排朝前行了一步,對觀衆們深鞠躬。
臺下瘋狂地喊:“再一首,再一首。”
在觀衆們竭力的挽留聲中,二人下了舞臺。
周椋拿着兩人的演出設備去還給統籌組的同學,再回來的時候,卻沒看到許灼的人影。
可能是上廁所去了。
他獨自行到小賣部旁的飲品店,準備給許灼買一杯他最喜歡檸樂,結果發現吧臺的海報上貼着一個粉色的冰激淩,上面還有個大紅色的愛心棉花糖。
他問老板,這個還有沒有?
老板順着他的手指伸長脖子看了眼,“這個啊,是情人節限定款,還有點存貨,同學你要的話,我給你做個。”
周椋忙點頭。
等待冰激淩的時候,周椋在原地踱了兩步,老板看在眼裏,解釋道:“冰激淩機要啓動,制冷還得一點時間,所以等得久一點。”
周椋說沒事,他不是等急了,是心裏不平靜,一想到一會兒要接受許灼的心意,竟然比剛才在舞臺上還緊張。
一會兒許灼會很開心吧,喜歡自己快大半年了,終于要得償所願。
拿到冰激淩,周椋正要回教室找他,卻在要進教學樓的時候,撞見他慌慌張張地小跑出來。
因為角度的原因,許灼并沒有看到他。
但他看到了許灼叫住了塑膠跑道上的徐子立。
老板這冰激淩機的制冷程度不夠,雖然天氣不熱,但冰激淩已經有些要融化的趨勢了。
周椋正要上前,微風卻将許灼的話送到耳邊。
“阿立,我很擔心你。”
周椋停下腳步。
徐子立看着許灼的表情,意外的神色中帶了些閃躲,“你都知道了?”
許灼點點頭。
難過一下子浮上了徐子立的臉龐,“遲早的事,況且本身也是我的問題。”
許灼面露慌張,忙拍拍他的肩膀,“怎麽會?你沒有做錯什麽。”
似覺得這樣說力度不夠,許灼繼續道:
“你是很好很好的人啊,這絕對不是安慰,我舉個例子。班上同學不喜歡歷史老師占用自習時間,你都會主動幫助同學們去和老師商量,還有就是大家上體育課都走光了,沒人關心班上的燈沒關,你都會最後一個離開教室,關燈鎖門。”
徐子立埋着頭,沒說話。
許灼細說着他的好人好事,最後誇上一句,“語文成績也頂呱呱,我但凡有你一半的文筆,我睡着了都能樂開花。”
這句話不知道是觸及到了徐子立哪根筋,他那邊的氣壓瞬間更低了。
許灼看的是一頭霧水,怎麽這越勸還越差勁了。
腦海中恍然想起何超的話,遂道:
“不要因為一件事就懷疑自己,還有很多人喜歡你啊,包括我。”
徐子立的唇角勉強挽起弧度,“謝謝……”
許灼見似乎有點效果,便加了把勁,“之前給你的情書可能是草率了一些,你看了就扔了得了。”
不遠處教學樓的陰影處,周椋渾身一震,不敢置信地望着正在說話的許灼。
徐子立則一臉的困惑,什麽情書?還不待他追問,腦海中卻滑過什麽,驚訝地道:
“你對我?”
許灼撓撓頭,“那什麽,今天的演出你有看到吧?特意唱給你聽的。沒錯,我也是同性戀,但我可以很坦然接受自己的性向,每種性向的人都是正常的,性向不應該被定義。”
周椋看着指腹最近因為練吉他而起的繭,莫名諷刺又刺眼。
徐子立的驚訝只有一瞬,他從小的教養令他懂得尊重他人的選擇,此時他默了一陣,方才回道:
“小灼,我很贊同你最後一句話,性向不應該被定義。但是我目前可以很肯定的是,我喜歡的是女孩子,所以,謝謝你的欣賞,我很榮幸。”
聽到他婉拒自己,許灼并不感到難過,相反還沒由得松了口氣,不過他還是道:“你有什麽心裏話,都可以和我傾訴,你看我都坦誠了。”
徐子立也很珍惜許灼這個朋友,不希望這次突如其來的對話搞僵二人的關系,“嗯,不過今天和你聊了幾句,我已經釋懷了,到底是我自己的學習能力欠缺,我應該化難過為力量,下一次競賽再加油。”
“你想通了就好……等等!”許灼這才反應過來,“什麽學習?什麽競賽?”
徐子立一副你不是都知道嗎的神色。
“我之前不是參加了個作文競賽?只得了第二名,覺得有些丢人,就一直沒和大家說。老師之前不是提了個獎學金評優的制度,我原本想借着競賽第一名的成績給獎學金評選加加分,還能有和周椋一争的力量。現在看來是無望了,所以這段時間有些頹。”
許灼:?
“不是,你不是受了情傷……”
徐子立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學習的時間都不夠,我哪有功夫想那些。”
許灼心裏苦笑,合着這是鬧了個烏龍?
難怪今天全校娛樂的日子,徐子立還埋在教室做卷子,剛才提到成績還那麽傷心。
周椋手心浸滿了融化的冰激淩,他卻渾不在意,僵硬地站在原地。
餘光中忽然閃過兩個争執的人影。
另一邊的粗大樹幹背後,何超一直拽着要走的趙婷婷,不讓她離開,此時趙婷婷因為內心崩潰,對他拼命捶打,小聲地嘶喊:
“行了,我聽到了,許灼不喜歡女人,好了吧?我可以走了嗎?”
何超深情地剖露自己的內心:“婷婷,許灼不值得你這麽費心,你就和我在一起吧,我一定對你好……”
趙婷婷卻不耐煩地用力踩了他一腳,“他值不值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最不值得!你和他不是好兄弟嗎?他知道你在背後揭他的底嗎?你做得好醜,你走開,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大步地跑開了。
她腳下過于用勁,何超疼得猛吸一口涼氣,在原地跺了會兒腳,這才看到另一頭的周椋。
周椋此時在看許灼,并沒有發現自己已經看到了他。
何超瞬間臉色像紙一樣慘白 ,周椋什麽時候在這的?他和趙婷婷的對話聽進去了多少?
周椋和許灼的關系這樣要好,要是把他背後使陰招的事都和許灼說了怎麽辦?
還有,當初故意把情書錯塞到周椋的書包裏的事,怕是也要露餡了。
何超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到周椋會出現在這裏,這是個變數。
那一邊,徐子立因為還急着要去趟辦公室,便沒和許灼多聊,已然揮手道別。
害怕此時周椋上前和許灼說話,何超第一時間沖到許灼身邊,佯裝剛到,語露關心:“怎麽樣?還順利吧?”
“順利又不順利。”
好像和徐子立還是從前的朋友關系,按照告白來說,是徹底的失敗,但許灼并沒有什麽實質的感覺,倒像把話說開了,自在不少。
之前總隔着情書事件,他和徐子立之間多少有些單方面的不自然。
加上陰差陽錯地給徐子立做了成功的心理疏導,許灼對今天的成效還是挺滿意,此時渾身輕松,問何超:
“你有沒有看到周椋?演出非常成功,我要找他吃個慶功宴。”
何超呼吸一滞,“沒、沒有啊。”
甚至不敢往周椋所在的那個方向偏頭。
許灼自語:“可能回教室了吧……”
他轉身,準備回教學樓。
“等等——許灼,你等等。”何超焦急地喊住了他。
許灼停下腳步,“怎麽了,你從剛才開始表情就有些奇怪,有什麽事嗎?”
“沒什麽事沒什麽事,”何超讓自己竭力保持鎮定,“就是我剛聽說了件事,關于周椋的私事,你要不要聽聽?”
許灼想也不想:“不要。”
他說:“私事還是等他親口和我說吧。”
何超急了,“是關于班上同學為什麽都對他冷暴力,不愛和他多來往的原因。”
許灼停下腳步,微微蹙眉。
拐角處的周椋,聽到這裏,用力地捏碎了冰激淩的甜筒。
幾乎是下意識地,他想把手裏的東西用力地砸到何超的臉上,阻止他接下來的話。
但他近乎自虐地,沒有行動,似乎在等待下一刻的淩遲。
何超生怕許灼走了,忙快速地脫口而出:“因為他是周家的私生子,大家都對他避之不及,不齒和他接觸,嫌他髒。”
他知道高傲如周椋,表面上似乎不在意,其實身份就是他心底的一根刺,不然為什麽私下會和同學們打招呼,必須在許灼面前守口如瓶。
周椋認命般地閉了會雙目,再睜開時眼底通紅一片,他落荒而逃般快步離開。
掌心冰激淩上的愛心棉花糖,掉落在地上,早就皺巴巴的濕軟不成型。
——
清晨。
《心動請響鈴》錄制別墅,二樓嘉賓房間。
許灼很困,神經卻又一直繃着難以深度入睡。
夜裏他也是時睡時醒,醒的時候第一時間看枕邊,一直是空空如也。
周椋一夜未歸。
許灼在被窩裏用手環住雙腿,下半張臉也躲入被子邊沿。
頹了一會兒,他憤怒地捶了下床板,支起上半身,嘴裏嘀咕,“不就是兩個嘴皮子碰了下麽,至于生這麽大的氣嗎?我親了你,按照力的作用是相對的原則,你不也親了我……”
末了,他又渾身無力地躺回去。
喉間一片苦澀。
怎麽說,親人家這事,也該提前征求對方的同意。
昨天和周椋鬧不愉快後,他一直想着等對方回房再兩人當面緩和,便一個電話沒打過。
此時許灼拿出手機,想着要不用找不到帽子的理由,問周椋有沒有看到過自己的帽子?會不會太像借口。
猶豫着,許灼看到微博推送的娛樂消息,顯示“影星林生過生,生日宴上細說多年奮鬥艱辛,粉絲們淚灑現場【圖】【圖】。”
林生是電影界的前輩演員,許灼在讀書的時候便看過他的處女作,英年早婚不炒作,專注事業,是那種特別有路人緣的明星。
下意識地點進這個推送,許灼往下滑了滑,這個生日宴并不鋪張,小而精簡,又不失心意,許灼忽地靈光一閃。
他急忙跳下床,拉開窗簾,視線在房車群那邊快速掃視。
運氣很好,看到了蹲在頂頭房車門前正在吃油條蘸豆漿的簫家桢。
許灼用力地蹦高,揮手,努力了好一會兒,總算吸引過了簫家桢的注意,對方看到他,憨笑了一下,手裏的油條沒夾穩,一整個掉豆漿裏,濺了一身。
他忙拿紙擦身上,餘光裏許灼還在沖自己招手。
簫家桢這才反應過來,許灼不是在和自己打招呼,是要他過去。
他回頭看了眼緊閉的房車門,昨天自己的床位突然就被周椋征用了,看上去還沒醒,不用照顧老板的臉色,他美滋滋地進了別墅。
甫一進房間,許灼就把他朝裏拉,明明房間裏只有他們兩個人,還生怕被別人聽到似的,在簫家桢耳邊叽裏咕嚕地說了一大堆。
簫家桢起先意外,然後思索,最後點了點頭。
“辛苦你了,等節目錄制完,我請你美餐一頓。”許灼感激地沖他抱拳,卻撞見簫家桢審視的目光,邊盯着許灼,邊欲言又止:
“你該不會……”
許灼的眼神飄開。
莫不是被簫家桢知道了自己對周椋……
“老板又難為你了對吧?”簫家桢雖是問句,語氣卻是肯定的。
許灼:“?”
這周椋平日裏是多招人恨啊。
簫家桢滿面同情加心疼的神色,“許老師請放心,你剛才吩咐的事我一定圓滿搞定。”
為了在周椋身邊日子好過點,咱們火火可真是想盡了辦法,簫家桢非常地感同身受。
許灼多少想為周椋辯解兩句:“其實……”
簫家桢搓搓手,“許老師,我幫了你,你也幫幫我呗。”
“沒問題。”
簫家桢突地冒出一句,“你經紀人都喜歡些什麽啊?”
許灼莫名其妙,“我經紀人?亮哥啊?”
但他還是認真想了下,“好像沒見過他有什麽特別的愛好,哦比較愛財?”
每每接到酬勞不錯的代言時,簫家桢恨不得讓甲方給現金,他能坐在家裏的沙發上數一夜是最開心的。
許灼說:“ 不過也還好,我也喜歡錢賺得多多。你問這個幹什麽?”
簫家桢幹笑了聲,“我就問問,就問問。”
離開時的時候,他明顯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此時天色大亮。
許灼洗漱完畢,剛來開門,就撞見門外正要敲門的顧新一。
自上次坐顧新一的車回來後,許灼還是第一次單獨和他碰面,下意識有些無措。
顧新一也有一瞬的停頓,但他很快重拾笑臉:“正要找你呢,嘉賓集合開會,快到客廳去。”
許灼心底松了口氣,顧新一很自然,并沒有讓二人尴尬,也不再向之前那樣有意無意的親近。
他準備幫室友請個假,“周椋……”
顧新一轉過身,欲敲另一個嘉賓的房門,留下一句,“周老師已經在客廳了。”
許灼怔了下,忙大步下樓梯,沒在客廳見到想見的身影,倒是在餐廳的水吧附近看到了在忙碌的周椋。
“早啊。”許灼主動打了聲招呼。
周椋沒有回身,相反坐在沙發上正照着巴掌大小鏡子的張米朵回頭,笑眯眯地接過許灼的話:
“哥,快來看看我用卷棒弄得發尾好看不好看。”
張米朵當真适合這齊耳的短發,耳側發中段內扣,發尾外翻,時尚又清爽,許灼由衷地稱贊了兩句。
然後趁其他嘉賓還在收拾,許灼挽起袖口,到餐廳熱吐司。
其實是準備靠近周椋,看借機能不能和他說上兩句話。
剛才他和張米朵閑聊的時候,周椋連頭都沒回,許灼對他是太了解了,光看頭發絲都能猜出是還在氣頭上。
“把挂鈎上的烘焙油紙幫我扯兩張吧?”
許灼沖周椋的方向道。
周椋扯了,遞給他。
過了半分鐘,許灼想讓周椋幫自己從冰箱裏拿個芝士片,“那個……”
話還沒說完,周椋托着裝滿杯具的餐盤,轉身去客廳了。
許灼原地洩氣。
等他備好七人份的早餐時,左遙和劉振東也下來了。
許灼把早餐放到茶幾上,抽出一份少醬的單獨放在周椋面前,“這個給你。”
張米朵剛要朝許灼擠眉弄眼,她第一天的時候就知道許灼喜歡周椋了,現在想要用眼神笑話他表現得太明顯。
卻聽到周椋特別官方地道了句:“謝謝。”
連旁人張米朵都聽出了不對勁,暗自咋舌,這倆人好像吵架了。
許灼聽着也覺得特別不對味,周椋什麽時候和他這麽客氣過。
再看桌上的飲品,往常他的那一份都是特意調制過,今天卻和大家一樣,都是香醇的拿鐵。
明明是加過糖加過奶的咖啡,許灼喝着卻比黑咖啡還要苦的感覺。
顧新一今天沒有帶工作人員一同前來,而是獨自過來,拍了拍手,示意大家把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身上。
周椋身邊坐着劉振東,許灼只是看了眼,趕緊随便找了個角落坐下。
邢雪彗也是這個時候剛到,她全套妝容穿戴妥當,第一眼掃的便是周椋所在位置,意外卻在她眼底一閃而過。
今天到是稀奇,狗皮膏藥一樣的許灼竟然沒粘着周椋。
曹墨是最後一個到的,經歷了「學歷造假」風波事件後,這兩天他在節目裏都是竭力低調,不再多言招搖,穿得也相對樸素,不像之前各種潮牌挂飾堆砌。
他默默地找了和許灼相對的另一個角落坐下。
顧新一環顧了下衆人,賣關子地笑了笑。
張米朵很好奇,忍不住催促,“您快說吧!”
左遙猜測,“是又要有新一輪的約會了嗎?”
顧新一搖了搖頭,不再吊衆人胃口,“最近嘉賓們錄制辛苦了,前陣子天氣不好,今天總算放晴,節目組将組織大家到周邊的府河進行為期兩天一夜的露營……”
他話還沒說話,衆人皆是一樂,激動蹦出一系列問句:
“可以出去玩了?”
“兩天一夜?睡哪?”
“難怪之前有編導統計我們的工作檔期,就是為了空兩天出來。”
“太好了!”
……
顧新一很開心能收到嘉賓們如此積極的反饋,“屆時會有帳篷分配給大家,當然,我們節目的老傳統也不會丢,今晚在露營地将進行一場兩兩單獨約會,這次規則有所變動,是主動邀請制,不再盲選,大家可以直接對自己心儀的對象進行邀約。現在,給大家半小時的時間準備行李,不用帶太多東西,一會兒別墅門口的大巴集合。”
大多人都在歡喜這充滿人性的約會制度改革。
除了許灼。
他心頭又是不免一嘆,什麽時候改革不好,偏偏挑他和周椋鬧矛盾的時候。
周椋這次看來是真氣得不輕,竟然沒有回房間清東西,而是要簫家桢代勞。
許灼沒什麽要帶的東西,就準備了套換洗的衣服,簡單提了個雙肩包,不像其他嘉賓提着小的行李箱。
他早早來到大巴前,想着一會兒第一時間搶占周椋身邊的座位。
周椋上車的時候,許灼也緊緊地跟在他身後。
卻不想周椋直接坐到了導游位的獨座上,行李放在腳邊,将窗戶打開通風。他把衣服上的連帽往腦袋上一扣,雙手環胸就開始睡覺。
許灼嘴巴都氣歪了。
這人真是。
他只好坐在第一排,也就是周椋的後面。
真想玩打地鼠的游戲,把周椋在靠背上露出的腦袋尖猛拍一頓。
張米朵見許灼一個人坐,便坐到了他的身邊。
大巴開始前行,張米朵找了點拍照姿勢,“哥,一會兒你幫我拍照好不好?你看看,就這幾個角度。”
“好。”
“哥,我查了下,府河那邊好多人釣魚,你會釣魚嗎?”
“不會,我性格坐不住。”
“哥,我這次回家,發現我種的多肉竟然開花了,我給你看看照片!”
“多肉好養嗎?”許灼問到一半,突然“阿嚏——”打了個噴嚏。
張米朵點頭,“很好養,澆水次數分季節……”
突地,前方的周椋猛地将窗戶「哐」的一聲合上,張米朵的話被打斷,她不敢再說了,對許灼小聲道:
“是不是我太吵了?”
許灼搖了搖頭,繼續和她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
府河距離別墅有近兩百公裏的路程,大巴穿過一個鄉鎮,進到一片密集的山區。
最後在一片河邊停車。
邢雪彗下車的時候,嘴裏嘟囔着,“也坐太久了,腳都給坐浮腫了。”
她外面罩着寬大又長的黑色羽絨服,裏面是修身的針織裙,光腿,腳上踩着細高跟,特別像來山莊參加晚會。
左遙腳上是劉振東送的那雙平底鞋,走起路來要比她自在不少。
張米朵自從回來後,灑脫不少,不再醉心打扮,一身運動裝青春洋溢,充滿活力。
畢竟是河道邊上,這個鄉鎮看上去又有些落後,沒有經費去地建,路上很多積水和泥巴,邢雪彗叫苦不疊,趁攝影師還沒跟上來的時候,小聲吐槽節目組選的什麽鬼位置。
但該說不說,風景不錯,河邊的空氣清新,視野開闊,綠植覆蓋率不高也少了蚊蟲的煩擾,是個非常合适的露營地。
再往河邊行上幾步,衆人忽地發現了西南方有一相對瓦片較新的五層樓,和鄉鎮落敗的房屋有些格格不入。
招牌上寫着「建昆希望小學」。
窗戶處似乎傳來了孩子們郎朗的讀書聲。
曹墨下意識道:“建昆……這兩個字聽得很耳熟。”
劉振東想起來了,“是不是那位很有名氣的教育家、慈善家?”
他這話一出,衆人附和,好像都有些印象。
顧新一此時上前一步對着鏡頭介紹,“本次露營活動由建昆慈善贊助,在豐富嘉賓們的錄制活動之餘,對我國的希望小學事業做一個普及和呼籲,捐物渠道将貼在屏幕下方的二維碼中……”
待他補充完畢,邢雪彗是第一個接過鏡頭的人,揚起一個善意的微笑,“謝謝建昆慈善的贊助,讓我們一起發揮個人的力量吧,孩子是祖國未來的希望,為貧困兒童獻上自己的一份愛心。”
許灼看着節目組運來的帳篷上,印着「建昆」二字,下意識地看向周椋。
後者的面色還是如常冷淡,眼底卻掠過柔和。
其他人只知道「建昆」是我國著名的教育、慈善品牌,但許灼卻知道,周椋的爺爺,名為周建昆。
印象裏,那位和善富有智慧的老人。
作為獨子的周椋棄商從藝,應當承擔了家人不少的壓力,沒想到周爺爺竟是支持的。
男嘉賓們合力支燒烤架、還有搭建天幕這樣的重活,女嘉賓們洗肉菜、在桌上最顯眼的地方擺放節目的最大贊助方的「彙陽果汁」,還有各式調料。
遲鈍如劉振東,此時也感受到了彌漫在許灼和周椋之間奇怪的氣壓,許灼要是需要什麽工具,倒是會直接和周椋說話,周椋也有求必應遞給他,但非常惜字如金。
周椋需要什麽則是和劉振東說。
劉振東最不會處理的就是人際關系了,像個木偶似的夾在二人之間,甚至好像比二人更尴尬。
朝左遙遞眼色求她救場,左遙早就心如明鏡,眼神示意他自求多福吧。
曹墨在旁邊燒炭,嘲弄地看戲,他巴不得周椋和許灼鬧掰,見不慣許灼好。
洗了會兒巴沙魚,邢雪彗嫌棄肉很腥,便扔給張米朵,悄悄從女孩兒堆裏退出來,似無意走到周椋身邊,“周老師你好厲害,搭着這麽順手。”
周椋聞言,卻下意識看向許灼的方向,他燒烤攤已經架好了,此時正埋着頭玩手機,快速地打字。
周椋默了瞬,拿起一根營柱,撐在了幕布的邊沿。
邢雪彗驚嘆了聲,“原來在天幕這邊加一個營柱,遮陽面積和通過率可以增加這麽多!周老師你懂好多啊!”
她的聲音不小,吸引了劉振東等人的視線。
周椋抿唇,微揚着下巴再次望向許灼,對方雖然沒玩手機了,但卻走到了顧新一那邊,和對方認真說着什麽。
“……”
周椋搬過折疊的桌椅,在天幕的陰影下擺放好。
一陣風過,天幕有些搖晃,是邢雪彗所站方向的一角沒有紮穩,他對着邢雪彗一指板凳,想讓她別阻礙自己的工作視線。
邢雪彗卻頗為受寵若驚,以為他是關心自己站着很累,特意搬來的椅子,優雅地坐下。
心裏欣喜萬分,看來這許灼一不在周椋身邊礙事,事事都開始順心了,她一定要抓緊這個機會多和周椋相處,晚上争取被周椋邀請約會。
河邊帳篷約會,想想就羅曼蒂克,上鏡肯定特別有畫面感。
周椋用力将松動的那個天幕一腳往泥地裏下壓,陽光灑在他的頭頂,俊挺鼻梁在面上頭上一道優秀的側影,手臂用力時肌肉線條流暢,回來放菜盤的左遙路過,忍不住贊了句:
“帥啊,周老師!”
不遠處的劉振東不甘示弱地拿幹淨抹布擦燒烤架,比了比肌肉,“阿遙,我也不差吧?”
左遙無語拿起桌上的紙巾包往他懷裏扔。
周椋知道自己的右側臉最是奪人眼球,于是他迎着陽光,手臂用力地摁了摁天幕,沖許灼所在的方向擡起右邊臉龐。
“……”
結果,顧新一面前已經沒有了許灼的身影。
周椋似在找固定器原地轉了一圈,都沒看到許灼。
他氣笑,合着他在這裏表演了半天,觀衆壓根沒入場。
他還生着氣,許灼不知道來哄就算了,甚至連人影都不見了。
頓覺無趣。
情緒暴跌,急需□□來補救。
周椋準備喚簫家桢來給自己弄杯冰美式,結果這小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打他電話,還顯示占線中。
行。
那邊曹墨死活生不起火,叫劉振東過去也沒搞定,二人忙得焦頭爛額,周椋走過去,從地上撿了根粗樹枝,插到炭的中央擡起一定的空間,讓氧氣得以進入,很快炭火就燃了起來。
曹劉二人見這裏沒他們什麽事,便去過去幫女生們搬東西。
爐子裏的炭火越燃越旺,周椋拿着木枝用力地戳着那些火苗。
張米朵切好果盤,看到周椋和火有仇似的對抗,朝旁邊的左遙撇撇嘴,“這架勢,真擔心周老師一會兒氣極把我哥架在爐上烤。”
左遙被她逗樂,“哎,希望他們快點和好吧。”
劉振東忙點頭,“他們這樣,我一會兒夾在他們中間吃肉都消化不良。”
燒烤爐裏一陣陣熱浪朝周椋的面上撲來,他的火氣也逐漸攀升至頂峰,在第三次打簫家桢電話還打不通的時候,他猛然扔掉木棍——
制片組組長高聲一句吆喝:
“剛好中午了,大家休息一下,今天中午周老師請大家品小吃、喝熱飲!”
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周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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