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大年初一。

許灼難得睡到自然醒。

周椋抱着他側躺, 在他微微動頭的時候也跟着醒來。

二人凝着彼此,相視一笑。

他們又緊緊擁抱了會兒,好像在确認這不是夢。

許灼反手在床頭櫃上摸索手機,看到時間顯示的時候, 小小驚了下, 竟然已經下午一點, 昨天他們也是折騰到夠晚。

譚溪在五小時前給他發過一條視頻, 視頻裏她坐在花園的長椅上,對許灼微笑道:“新年一定會萬事如意, 小灼。”

迪倫拿着小汽車在她旁邊瘋跑,此時湊近鏡頭,說着不知道從哪裏學的吉祥話:“哥哥, 想you!新年發大財, 什麽時候來陪我玩?well,再帶那個遙控的小飛機就更好了。”

譚溪被他逗樂, 揉着他的頭發,“小灼, 別慣着他。”

遠處的弗蘭克叔叔本來在給邊牧洗澡,但邊牧太調皮了一個不注意瘋狂抖動身上的泡沫,他給濺了一身,眼睛裏也有特別狼狽,說着口音還不太正宗的中文:“Xi,幫我拿只毛巾。”

視頻裏的最後一句話,是譚溪無奈地糾正,“說多少回了, 一條毛巾, 不是一只。”

許灼的心平和了很多。

周椋本來也在玩手機, 此時聽到他視頻裏的聲音,下意識地握住了他的手。

兩只相握的手,傳遞溫度的時候,也傳遞着力量。

許灼瞬間就理解了媽媽的那句話,每個人在不同的階段有不同的活法,18歲的許灼迷路了,25歲的許灼找回了周椋這個導航。

“新年快樂,健康幸福。”許灼回複媽媽。

身邊的周椋也在和他做着同樣的事,給積攢了一夜的新年祝福挨個回複。

許灼靠回他的懷裏,發現他回複完消息後,會把對話框向左滑删除。

最後,他僅保留了和許灼的對話框,随後熄滅屏幕。

許灼的眼睫顫了下,随後蹭了蹭他的鎖骨。

周椋被他的頭發撓得有些癢,“怎麽了?”

“有些怪自己。”許灼的聲音悶悶的。

“嗯?”周椋垂首看着他。

許灼的語氣不無惋惜:“高中的時候,我對你老是厚着臉皮,只要是我想弄明白的事,都會刨根問底。就那一次,沒有多問問你怎麽了,如果我當時再努力一些,或許我們就不會分開這麽久了。”

周椋輕拍了下他的後背,“過去是你靠近我,未來換我來靠近你。”

許灼怔了下,把臉又埋回去,心跳撲通撲通地跳,“周椋,我還受不了你這樣和我說話。”

太犯規了。

不互怼他還不習慣了。

周椋:“那我多說兩句,你就受得了了。”

他想起在一些熱播劇中看過隐約還有印象的親熱臺詞,但詞到嘴邊卻吐不出來,最後只能在許灼的笑聲中作罷。

許灼忽然想起來一事,“周椋,你是不是從來沒删過我微信?”

他三年前删了周椋,月前加回來的時候發現不需要驗證。

周椋點頭。

“因為非好友還可以看到你朋友圈的十條動态。”

許灼才知道還有這種功能,下一瞬,他趕緊打開朋友圈,翻找自己這三年有沒有說過什麽不能讓周椋看見的話。

翻着翻着,他發現幾乎沒有不能讓周椋知道的事。

如今,他們已經說開了,任何能證明「我好像喜歡你要更早一些」的言論,此時都是甜蜜,不再是露餡。

忽地,他翻到自己三年前剛畢業那會兒,發的一條公告性質的朋友圈,說的是自己換手機號了,需要的朋友們可以存一存。

許灼有些恍惚,好确實有這麽一回事。

腦海中忽然閃過些什麽。

所以,周椋并不是不記得他的電話號碼,脫口而出的是他過去的電話號碼。

很多心緒從來都有跡可循,只是他太遲鈍。

他放肆地溺在周椋的懷裏,“你說,你有不喜歡我的點嗎?”

周椋竟然點頭了!

許灼哼了一聲,“你說說看。”

周椋:“不喜歡你不喜歡我。”

許灼愣了愣,捏住周椋的鼻梁,還以為他真要說些什麽缺點,沒想到是這個,還是那麽壞。

捏完了有個小紅印,他自己又心疼,就傾身上前吻了吻。

手、鼻子這些在過去對他們來說敏感,帶着意味的符號,如今變成了勾起彼此欲望的身體,僅此而已。

周椋的瞳色漸深,許灼往被子裏裏面躲,他便追過去擁住。

初一這天,他們幾乎就沒下過床。

窗外飄起新年的第一場雪,他們也全然不知道。

……

次日。

周椋翻了下外賣軟件,商家總算陸續開張了,問懷裏的許灼,“有沒有什麽想吃的?”

許灼卻在旁邊已經翻了好一會兒的手機,此時把自己手機遞給周椋。

界面停在一個八卦博主那——

【邢雪彗出國過年?圍巾擋臉難掩憔悴,昔日第一玉女慘遭病痛折磨。】

下面還有一小段跟拍視頻,邢雪彗全副武裝在機場裏過安檢,過安檢的時候必須得把圍巾拿下來,氣色蠟黃,憔悴仿佛老了十歲。

一過安檢,她就仿佛沒有安全感似的,立馬把圍巾圍上,邊走還邊不停地張望後方,生怕有人追自己似的。

臉上布滿了莫名的焦慮。

下面評論各種心疼姐姐,要去給姐姐投票,姐姐求愛旅途暫停還生病太讓人難受了雲雲。

其中夾雜着兩句:

【她到底什麽病啊?怎麽看上去像精神不正常啊】

【+1】

【樓上的樓上是我的嘴替】

……

許灼沒想到這邢雪彗竟然如此外強中幹,吓了她兩句,不僅退出錄制,現下竟然要逃出國了。

周椋說:“她本就是極度在乎名譽的人,可能每天都在害怕自己做壞事的視頻暴露。”

許灼此時憂心的是另一件事:

“你的魅力值票數和邢雪彗持平了,她背後的經紀公司要是有什麽動作,買投票或是什麽的,在最後一天突然超過你,可怎麽辦?那可是SSS級資源。”

周椋撫着他眉心的褶皺,“我已經得到了我來這裏唯一想要的禮物。”

許灼先是疑惑,觸及到他望着自己的眼神,忽地就明白了。

“周椋,我們一會兒出去玩雪吧。”

“好。”

二人在床上又溫存了一會兒,剛洗漱完周椋點的外賣就到了,小籠包和蒸餃,許灼蘸着醋和辣椒美餐一頓。

他吸溜一口甜豆腐腦,“這個東西還是得吃甜的。”

周椋舀了一勺鹹豆腐腦要送到他的唇邊,“嘗嘗這個。”

許灼忙拿手捂緊嘴巴,拒絕嘗試。

周椋搖頭,一副他不懂得享受美食的樣子,自顧吃起來。

許灼要把甜豆腐腦往周椋嘴裏塞,也被周椋靈巧躲過。

許灼突然起了玩心,把放在二人中間的外賣盒分了分,一半個周椋,一半給自己,用手比作刀,還在桌上比劃了下,正襟危坐地道:

“看到沒,這是三八線,不許過來。”

周椋沒看明白,伸手想過來牽他,許灼忙把手藏在背後,“我只警告一次,煩死了。”

看着許灼蹙眉的樣子,周椋莫名覺得有絲熟悉,再看許灼吃豆腐腦的樣子變得斯文認真起來,這不就在學自己?

周椋覺得他學得還挺像,不甘示弱:“那我也來學學你。”

說着,桌下的腳湊近許灼的小腿,用力蹭了下就閃開:

“新同桌,你的名字是冰涼的涼,我的名字是灼熱的灼,我們是情侶名字诶?”誇張的語氣,好奇的表情,在周椋的臉上尤其違和。

許灼咬牙,可惡,這家夥,怎麽還記得?!

周椋的戲瘾上來了,假裝桌上有個鍵盤,手指迅速地敲擊着桌面,笑得嘚瑟,“怎樣?要不要考慮進我的家族,我現在還缺一個老婆。”

許灼有些咋舌,以前自己還真是什麽都敢說,也難怪周椋當年會誤會。

周椋想起了什麽遺漏的細節,抽了幾張紙巾,捏成團桌上扔一些,地上扔一些,“這樣才是你的桌子,永遠像剛經歷了戰場。”

許灼瞪了他一眼,雙手環胸,板着一張臉,“我要吃小籠包。”

周椋剛把面前的便當碗遞過去,許灼又轉開頭,“我不想吃了,我要吃蘸辣椒的蒸餃。”

周椋照做,喂給他吃後,許灼往椅背上一靠:“別想用一個蒸餃蒙混過關。”周椋想起來,他學的是那次做章魚小丸子應援的事。

周椋拿出手機,摸着下巴思索,“我看看周椋那大狗比是幾號,1號,好的那我選2345號,就是不選1號。”

許灼不承認,“哪有。”

周椋看着他,“除了跟你一起給張米朵打氣的那次,還有一次棄選,每一次的心動短信,我都發給了你。”

許灼這才意識到,哪有什麽偶然湊巧,每一次都是周椋的精心算計,等着和他看似命中注定的約會。

二人對望了一會兒,看着對方嘴唇掀動,都不想比對方慢一步而快速道出了句:

“對不起。”

“對不起。”

原來在他們自認為情深一片的過去裏,無意間給了彼此這麽多的傷害,有的時候他們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所言所行有多麽傷人,只是用更冷硬地僞裝去加深那些傷疤。

如今他們學會了坦誠,所以在愛裏率先後退一步,并不丢人。

二人為之間的默契笑了,周椋朝他張開手,許灼放松地依偎到他的懷裏。

“周椋,我們暫時先不要公開,節目最後一期互選,之後自然而然地在觀衆的視野裏活躍,好不好。”

在觀衆投票的CP喜愛度裏,他們倆獲得的「丘比特之箭」并不算多,在大衆的性取向偏好裏,還是異性戀方向占比更多。

許灼擔心他們倆在一起的事情,對周椋的事業有影響。

再則他仍記得小時候,堂哥知道自己喜歡男人後,惡心地将他推開的那副嫌惡樣子,不希望遭到這樣的非議。

周椋依着他,“好。”

他答應得這樣幹脆,許灼又想起來,周椋之前從來不介意在微博發他們倆人的合照,問道:

“之前我們還沒在一起的時候,你就挺高調,不怕別人誤會,然後影響事業嗎?”

周椋摩挲着他的臉龐,沒有說話。

許灼:“嗯?”

周椋:“希望全世界的人誤會,但最希望你誤會,又怕你只是誤會。”

許灼靜靜地望着他。

周椋的手機界面跳出一則提醒,“您關注的’榨暖還寒’超話昨天忘記簽到了,點擊迅速進行補簽。”

許灼瞅見了,沒想到周椋還會關注他們CP的超話。

周椋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機反面,扣在桌上。

許灼湊近他的耳邊,悄悄道:“我也看過,裏面挺多不錯的粉絲構想,我們要不要付諸一下實踐?”

周椋抱着他,往床的方向走。

一直到太陽出來了,雪化了,他們也沒能玩成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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