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決定
沈芝折完紅梅回到紫嫣殿後, 又讓彩珠給自己找了冰裂紋的瓷瓶來裝,裝好又拿起剪子修修剪剪,看到擺弄地十分整齊後, 方才将其擱在屋內的花架上。
淡淡的紅梅幽香彌散在屋內,令人心神安寧不少。
伴随着整個侍弄花草的過程,沈芝沉悶的心情緩和了不少。
用完晚膳後, 沈芝捧着書冊在卧房讀書,卻間彩珠捧着長方錦盒興沖沖跑進來, 對着便道:“姑娘, 制衣局那裏送來的。”
沈芝放下書冊, 接過錦盒打開一看, 是一件光潔無比, 質地輕軟的狐裘。
這件狐裘毛色透白,纖塵不染, 一看便是極品。
今日并非月初送殿內所需的日子,制衣局的人為何突然給她送東西?
沈芝下意識問道:“可有問是誰的意思?”
彩珠點點頭道:“制衣局的姑姑說, 是今早庫房侍女發現多了塊上好狐皮,是以趕緊讓繡娘趕了件狐裘, 送來給王妃過冬用。”
沈芝聞言, 只覺奇怪,因為制衣局的人從前并不會對她這般殷勤, 但轉念一想,說不定是因為昨日陸遠峥處置徐婉兒一事, 讓她們以為自己得了寵,故而前來巴結。
于是她對彩珠道:“彩珠,給些賞銀回去還情吧。”
彩珠欣然欸了一聲,便出去辦了。
日子一日比一日冷, 又下了一場冬雪後,年關便到了。
過年那天,陸遠峥在府裏設宴款待了諸位将領和官員,鼓舞了即将征戰的士氣。
這段時候,陸遠峥向朝廷所請的旨意有了回複,皇帝同意陸遠峥領兵出征尤丹。
陸遠峥打算年後便出征,因此各處将領得到消息後也都開始準備起來,所有部隊整裝待戈,等待出征的號令一起,便直搗尤丹的老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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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上,沈芝和陸遠峥坐在上位,而陸遠峥的另一側則坐了徐婉兒。
徐婉兒今日打扮得格外花枝招展,她的禁足之期已到,又可以在府內自由行走。
她只穿了見齊胸的薄薄上襦,胸前暴露的風光比上回過猶不及,沈芝其實很想問她,當真不冷嗎?
陸遠峥今日讓她坐在席上,其實是因着徐律的面子,畢竟出征後,徐律也将是一營的統帥。
上回那嫁妝全數重歸軍饷一事,讓他元氣大傷,回去後病了一場,前些日子才恢複了身子,所以今日他坐在席上,面色還是有些病愈後的蒼白。
徐婉兒不住地往陸遠峥身邊湊,給他添酒布菜,就差把身子貼到他身上。
坐在另一側的沈芝雖說本可以不以為意,但是這樣的場面卻還是讓她感到無比的尴尬和不自在。
終于,在酒過三巡後,她起身蹲了個禮,對陸遠峥道:“王爺,臣妾突然感到有些不勝酒力,便先回去了。”
那徐婉兒見此,逮住了機會意有所指起道:“既然姐姐身體不适,那便快些回去休息吧,我來伺候王爺便可。”
那矯揉造作的話音言外,便是她沈芝不願伺候陸遠峥。
沈芝不置一詞,并不想與她計較。
陸遠峥淡淡地嗯了一聲,臉上的表情無波無瀾。
沈芝走後,宴會還在繼續。
彩珠扶着她一步步走下丹樨,遠離了那些樂聲和喧嚣聲,沈芝只覺得整個人清爽了不少。
彩珠雖說方才不敢置喙,但此刻兩人單獨走在路上,忍不住說出了心中的隐憂:“今兒是過年,姑娘這般不給王爺面子,王爺會不會生氣呀?”
沈芝卻不以為然道:“他的心情如何,與我何幹?再說,我這不是有正當的理由嗎?”
彩珠道:“可姑娘您明明沒有喝醉啊,王爺怎會看不出來。”
沈芝搖了搖頭,側頭看她:“彩珠,他如今新人在側,你以為還會有閑心逸致來管我是否是真的喝醉?”
彩珠身子一僵,一時反應過來,原來自家姑娘是因為王爺的冷落而心頭不快,如此一來,她亦回想起了方才殿上,徐婉兒在陸遠峥身邊嘤嘤作聲的模樣,而陸遠峥卻絲毫也沒有排斥亦或是避讓。
彩珠突然失落了,為沈芝感到難過起來,她試圖安慰道:“姑娘,您別不高興了,不管怎麽樣,彩珠陪着你。”
沈芝知道她一定是想歪了,不由搖頭,停下腳步,轉身對着她,語氣頗為無奈:“我的彩珠,收起你腦中那些胡思亂想的念頭,根本沒有你想的那回事。”
見彩珠依舊楞在原地,垂眸不語,一副焉焉的模樣。
沈芝人不由地一把拉住她,帶着她往回走,語氣輕快道:“走,咱們快點回紫嫣殿去,現在回去,說不定還來得及和師父還有崔湄一起吃年夜飯。”
兩人一路小跑回到紫嫣殿時,李茗正和崔湄等幾個丫鬟正簡單地弄了一桌年夜飯在吃。
屋內生了炭盆,炭火燒的很旺,滿室都是暖騰騰的。
沈芝輕笑着道:“吃年夜飯也不給我們兩個留位置呀!”
李茗訝然之餘喜出望外地迎上來,拉着她手道:“芝兒,你們怎麽回來了?”
“自然是想師父了。”沈芝嘟着嘴喃喃撒嬌,還順勢将頭靠在了李茗的肩上。
彩珠和崔湄都是第一次看到自家主子露出這般小女兒态,不由地心尖一顫。
李茗慈然地拍了拍她的背,大概也猜到了緣由,并不打算再追問,只道:“這樣也好,那咱們這屋子裏的人也算吃上團圓飯了。”
衆人齊樂融融地笑作一團。
一行人歡聲笑語地吃過年夜飯後,李茗單獨拉了沈芝到屋裏說話。
她将沈芝拉到屋裏後,轉身輕輕關上門,她目光如炬地瞧着她,問道:“丫頭,老實跟師父說,往後的路,你究竟怎麽打算?”
沈芝的眸子在燭火下亮的宛若一汪泉水。
她檀唇微啓道:“師父,您既明白我的心思,又何必再問。”
李茗拉着她坐下,兩人促膝,李茗緩緩道:“我知你其實不想囿于王府後宅中,只是現下為了我們這些人的安危,你舍了原先的念頭。”
沈芝深吸一口氣,直言道:“師父,我現在真的沒法自私離開,你知曉得,彩珠,崔湄,如今還多了個您,我如何能讓你們承受被牽連的風險。”
李茗見她終于坦然說出實情,倒是心中舒暢了不少,這段時日,她從彩珠口中聽到的關于沈芝來王府後的行跡和作為,什麽将值錢物件當銀票,與韓氏繡莊結交關系。
她不難猜出,沈芝是在籌謀些什麽的。
可仿佛這些事情從她到來以後,便戛然而止了。
她知道,沈芝是為了她。
但她不想讓自己成為沈芝的牽絆。
李茗思慮了一會兒,語重心長地對沈芝道:“芝兒,你聽我說,雍王出征在即,眼下是逃離王府的最佳時機,我們可以……”
可李茗的話還未說完,便被沈芝毫不猶豫截斷了,沈芝瞧着她道:“師父,我不能這麽做,我不能這般自私。”
李茗一時語塞,卻聽沈芝又道:“這段時日,我不是沒想過要帶着你和彩珠一起走,可我知道,假使咱們三個正好能走脫,那紫嫣殿的其他人呢?難道就不會被問責?”
李茗垂下了眸子,卻聽沈芝又道:“陸遠峥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他絕不會放過崔湄她們的性命。”
沈芝緩緩道:“倘若放在四個月前,我剛來雍州,那我不會被這些人牽絆,可人心都是肉長的,她們伺候了我這麽久,與我都有了感情,我怎能讓她們為我白白送命?”
沈芝的話,一字一句落在這寂寂無聲的屋子裏,氣氛一下子冷凝了下來。
李茗不再說話,沈芝亦垂了眸沒再言語。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李茗突然開口道:“芝兒,若是師父說有法子可以保住她們,你可願意聽我的安排?”
沈芝猛然擡眸,驚訝之色溢于言表,她考慮了這麽久都沒想到辦法,難道師父竟然真的找到了主意?
她喃喃道:“師父想到了什麽辦法?”
李茗傾身過來,雙手卷成喇叭附在在沈芝耳邊,貼嘴喃喃了一會兒,沈芝的眸子瞬間亮了起來。
但她還是有些隐憂,于是道:“師父,可如此,真能萬無一失嗎?”
李茗看她如此緊張的樣子,不由地淡淡笑道:“還記得師父曾經跟你說過嗎?天下任何事情都沒有萬無一失,咱們唯一能做的,便是謹慎行事。”
李茗握住沈芝的手,凝視着她的眸子道:“芝兒,若是這次機會不抓住,恐怕今後就再無機會了。”
沈芝心頭一顫,卻聽李茗又道:“若是錯過這次機會,或許将來便再無離開之日,芝兒,你考慮清楚,好嗎?莫要讓将來的自己後悔莫及。”
沈芝瞧着李茗祥和卻堅定的目光,感慨萬千,師父說的對,這世上沒有萬無一失的事情,不過,只要能夠不牽連崔湄和其他殿內的宮人,她也就無所畏懼了。
思及此,沈芝終于點了點頭。
她确實不想讓将來的自己後悔莫及,若是她留在府中,那她與徐婉兒之間的争鬥就是沒有停歇的,徐婉兒觊觎她的王妃之位,可她又不能直接讓出。
如此一來,兩方争鬥,只會是一個沒有終結的死局。
且就算徐婉兒最後自食惡果,那又能怎麽樣,今後還可能有千千萬萬個徐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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