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撿到的病人

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個山澗叫浣花。住着隐居的名醫和兩個徒弟,以及一個不會說話的幫手,烈雲。

生活艱苦,作風簡樸,屋子自己蓋,飯得自己煮。徒弟學醫術,師父看醫書。腦力勞動有師父,體力活動有烈雲。

日子很平淡。

于是這天,豔陽高照,萬裏無雲。小徒弟左媚蓉看了看外面的天氣,手裏的醫書被她卷成一個卷兒,一抖一抖的敲着桌子。

所有的情緒堆積在臉上可以用三個字高度概括:不開心。

左媚蓉一把扔下醫書,揉揉腦袋:“記不住啊記不住……這麽好的天被師姐關在房間裏背書,真是活受罪!”

随着她搖頭晃腦的動作,左媚蓉的目光也被帶動着在小小的房間裏四處轉悠。終于看到了一個大大的竹筐,眼前一亮。

她從凳子上跳了起來,三步并作兩步沖到了那個小角落,一把背上了竹筐,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跨出房間。

“師父!我出去采藥了啊!”她目光堅定地看着不遠處歪在石頭上休息的一個慵懶的身影,高聲喊道。

倚在石頭上的人正在看書,目光低垂,嘴邊卻泛着笑容,似乎是對自己這個徒弟很無奈。他沒有擡頭,慢悠悠地回答,随手翻了一頁書:“阿蓉,你記得多少藥材?背給我聽完了再走。”

左媚蓉臉上原本自信滿滿的模樣僵住,身子随着自家師父的這句話一抖。

臉一垮:“師父……”

“你師姐和烈雲下山給村裏的村民看病去了,臨走時特意讓我檢查你背書。你看為師不在房裏看書都挪到你屋外了。”又翻過一頁,繼續用那種輕描淡寫的調子說着。

左媚蓉看着自家師父笑的不懷好意,嘴角抽了抽:“師父你不就是想說你很認真的在完成師姐交代的任務麽……”

“正是!”

左媚蓉頹喪地低下了頭,小聲嘀咕:“師姐這根本就是強人所難……誰能一上午就背出那麽多藥名的……”

有的時候,兇殘的不是師父,而是你原本以為是跟自己站在同一陣營的人。比如,左媚蓉的師姐,李惠。

左媚蓉背着大竹簍,仰臉看天。無限哀傷。

每當李惠讓她看這看那的時候左媚蓉就會想起自己第一天看見她的模樣。

那時候的師姐,多溫柔啊……

回憶結束。左媚蓉的頭也放了回來。現在的李惠俨然成了事實上的師父,嚴厲程度無法描述。

左媚蓉兩只手抓着竹簍的帶子往上拽了拽,盯着悠閑的師父:“既然師父不肯放行而我又很想出去,那我們來打個商量。我出去把師姐要我背的那些藥材采回來,你回來檢查。這樣你可以查我背書我可以出去透氣,還增加了藥物儲量。一舉三得啊師父!”

不等他有什麽反應,左媚蓉就興沖沖地一個轉身,對倚在石頭上的人揮揮手,一蹦一跳地跑遠了。

“就這麽說定了啊師父!”只有聲音飄了回來。

“阿蓉……”喊回來已經是沒有希望了。就這麽一小會兒那個身影已經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此時,悶熱的山谷裏。

“終于出來了!”左媚蓉伸了個懶腰,“等等胡亂抓兩把。這麽大個山一定能蒙對幾個。”

這麽想着,左媚蓉自覺天衣無縫地點點頭。

左媚蓉自從跟着師父和師姐開始學習醫術,就一直是這種半吊子的水平。

當然小的時候左媚蓉并不知道自家師父是個什麽身份,後來李惠無意之間說漏嘴她才知道原來師父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醫。只是隐居在浣花澗而已。

知道了以後的左媚蓉也是頂着羨慕崇拜的情緒,發奮過一段時間的。

只不過……她實在是看着密密麻麻的字頭疼。這個發奮并沒有堅持多久就銷聲匿跡了。

所以,這也怪不得她不想憋在屋子裏。

“師姐,但願你回來知道我跑了,別滅了我才好啊……”左媚蓉望天乞求。

她順着前方的道路偵察着自己要往哪裏走,一只手供起來擋住陽光。突然看見前面樹下似乎又什麽東西。她眯起眼睛準備貓着腰湊了過去。

“咕呱咕呱咕呱。”

正彎到一半,寶蟾跳着追了上來。左媚蓉從小養着這麽個大蛤蟆,對它的聲音當然是熟悉的不得了。她先是撇撇嘴,這才扭頭。

寶蟾就蹲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張大嘴巴,似乎見到她很開心,要多叫幾聲抒發自己的情緒。

“停!”左媚蓉發現這只蛤蟆的企圖,迅速蹲下去把它抱了起來。手掌一用力就阖上了它的大嘴巴。

“別叫。我們去看看前面的是什麽。”豎起食指放在嘴邊,對寶蟾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繼續貓腰前行。

左媚蓉背着比自己頭頂硬生生高出半個頭的竹簍,裏面已經塞了不少的藥材。幾根不聽話的樹枝筆直地戳在外面,戳地她有些惱怒,幹脆擡手把樹枝給抽了出來。

湊近一看,大榕樹底下赫然是坐着一個閉着眼睛的男子。左媚蓉歪着腦袋看了看他,喃喃自語:“面色發青嘴唇慘白……都中毒了還敢一個人往深山老林裏跑,果然又是不要命的。”

手裏握着樹枝,左媚蓉輕輕地戳了戳他。那人微微動了動,并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總不能放着你在這兒等死吧?”左媚蓉看了他半晌,無奈地嘆氣。

她把寶蟾拎了起來:“幸虧你跟來了。來來來寶蟾,發揮你光榮作用的時候到了。去把烈雲找來。這麽大個大活人我可搬不動!”

她說着從腰間抓了一把東西放在了寶蟾面前。寶蟾爬上去伸出舌頭舔了舔,一轉蛤蟆身子,果斷跑走了。

左媚蓉重新回過頭來準備看看這個人到底是個什麽情況的時候,卻發現原本沒什麽動靜的人正睜着眼睛看她。

挺直的鼻梁下薄薄的嘴唇微微抿起來,束起來的頭發此刻也散亂了幾縷。雖是一副落魄的模樣,但是……有個詞怎麽說的來着?

俊秀!對了,就是這個。

眼前這個俊秀公子現在正看着這位姑娘臉上的表情從苦思冥想到豁然開朗,絕對不會想到是在用什麽詞來形容自己。

他只是警惕地看着她。一雙深邃的眼睛裏說不出的情緒。

“诶诶?你醒了啊?”左媚蓉在觀察對方良久以後終于回神。心裏嘀咕着這麽好看的人兒怎麽就搞成這個樣子?

他看了一眼她手裏提着的樹枝,對左媚蓉的問話沒有絲毫的反應。

他一直都是醒着的。

左媚蓉見他不說話,疑惑地多看了他兩眼以後做恍然大悟狀。手裏的樹枝還沒來得及放下,就随着她擡起的手揮上揮下的表達着自己的情緒:“哦!我知道了!你是被毒啞了吧?從哪裏逃出來的麽?”

面對左媚蓉的叽叽喳喳,他只覺得一陣眩暈。也許是毒發,又也許是……這姑娘太聒噪了。

不過中毒并沒有讓他喪失判斷力。他已經逃進了深山中,怎麽會突然冒出這麽個小姑娘來?還叽裏呱啦的和蛤蟆說話,似乎蛤蟆也聽懂了……

怎麽會有這麽奇怪的事……

“我聽師姐說,大戶人家的奴隸要是逃出來,下場是很慘的。”左媚蓉思前想後的,覺得這個推斷很合理,盯着他道,“好吧好吧。不管是不是,我先幫你看看你這是怎麽了。”

左媚蓉剛想幫他詳細診斷一下,正巧對上他打量的目光。

雖然他不想表達那個意思,但是在左媚蓉眼裏看起來,明顯就是在質疑她的醫術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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