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對峙
梁季禾盯着她看了數秒, 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學會了?”
“……沒。”陳子夜低着頭,眼神無處可看, 覺得此刻回答什麽都只會增添暧昧。
“倒也不用會。”
明明有風,但剛剛那幾秒的空氣卻像是不曾流動過,所有的事和物都紋絲不動。
陳子夜整個人縮在寬大的羽絨服裏, 露在外面的只有她那張素淨和明媚不沖突的臉,鼻尖被涼風吹紅, 耳朵也微微發熱,根根分明的睫毛上沾着一層水汽, 不知道怎麽應對時,她就選擇不說話。
梁季禾溫和問她:“冷嗎?”
“……有點。”
“走吧,送你回去。”
陳子夜搖頭說不用,“我還要等觀妙。”
“我另找人送她,用不着你幹等。”
“沒事的……”陳子夜往後退半步,目光卻投到梁季禾腳邊……是一只毛發銀亮的黑貓。
眼睛直直盯着她,閃着黑夜裏帶有一絲攻擊性的幽藍光。
她這麽想着, 下一秒那只黑貓已經彈射到她的大腿上,爪子劃過羽絨服失去支點, 嗖一聲閃開。
陳子夜本能去躲,崴半步就已經整個人摔進了噴泉池裏。
梁季禾伸手速度很快,但還是晚了一步。
水花四濺, 羽絨服護住了腦袋, 褲子和鞋卻濕透了……
胳膊被他抓在手裏,使勁一把拉回自己懷裏, 冰涼的手指疊在一起, 放緩力道, “小子夜……”
陳子夜勉強站穩,原地繞來繞腳踝,目光還有點失焦,“應該沒事……”
“衣服。”
“……嗯?”
梁季禾目光沉沉,忽然伸手,嚓一聲直接将她的羽絨服拉鏈開到底,停住手,“還不脫了?”
“……”
梁季禾拿眼神催她,“濕透了。”
“哦……對。”
羽絨服滴着水,脫下來那一刻還想抱在懷裏,被梁季禾一把拿開,下一秒肩上便搭上了他的大衣。他拉緊衣袖,靠近一步,擋住灌入的冷風,哄人一般的溫柔語氣,“伸手。”
“……不、不用了,梁先生,您快把衣服穿上,晚上氣溫太低了,很容易感冒。”
“你要是繼續站在這裏,我确實容易感冒。”
“可是……”
梁季禾沖她笑了一下,“伸手。”
陳子夜乖順地聽從他的指引,他脖頸的溫度還留在大衣上,尤其明顯的微熱。
“走得了路麽……”
陳子夜點點頭,慶幸戴着羽絨服帽子沒有太打濕長發,“能……只是膝蓋有一點痛。”
梁季禾半蹲下去,伸手在她膝關節上輕輕揉了一下,“疼嗎?”
“也還好……”陳子夜往後退半步,不自覺去躲,“我們練功常年摔跤,沒關系的。”
梁季禾皺着眉,不置可否,抓住她的腳踝,微微用力,“這裏呢?”
“不痛……”陳子夜甚至原地使勁踮了下腳,“你看——”
落地時眉頭皺了一下,吃痛的表情被梁季禾擡眼撞見,他帶着點隐隐的怒氣,站起身低頭與她對視,近到鼻尖差點相碰,“不要總不拿自己當回事,哪怕破個皮,在我看來也不會是小事。”
“真沒傷着,回去塗點藥就行了。”
陳子夜垂下眼,又補了句,“明白,我不會耽誤訓練的……”
梁季禾被她氣笑,“我看你不太明白。”
“……嗯。”陳子夜瞥他一眼,聲音輕到聽不見,她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反駁比較好。
梁季禾沒再多說,拉着她的胳膊往酒店室內走。
他輕車熟路,穿過一段絨毯的走廊,推開一間陳設熟悉的套房。
藍灰色櫥窗裏依然有光,“舊夢新顏”重啓儀式那天,她昏倒後在這裏醒來,陳子夜想起這些。
不同于上次,梁季禾這回沒有進去,停在門口說話。
“你進去洗個熱水澡。”
他調出微信,屏幕朝向陳子夜,聊天界面停在一位中年職業裝女性的頭像上。
“衣服需求,告訴她。”
“不用麻煩的……”
梁季禾置若罔聞,手機就這樣舉着,有一種慢一秒即是怠慢的壓迫感,讓人無法不接。
“謝謝梁先生……”
梁季禾笑了下回應,停了幾秒才問,“有個問題。”
煞有其事的語氣,陳子夜不自覺繃直了背脊,疑惑眼神看他。
“羽絨服,還要嗎?”
陳子夜舒展眉心,忙說:“不用的。”
“那賠給你?”
陳子夜不好意思地說,“應該是我賠您一件新大衣。”
“那倒不用。”
擔心是什麽貴重品牌的定制樣式,不容易找到,陳子夜留有餘地地回,“……我去找找同品牌的衣服,不過您可能得給我一點時間。”
“多久?”梁季禾拿話逗她。
陳子夜低着頭認真算了算去市中心商廈的時間,“三天可以嗎?下周三晚上我不加練。”
梁季禾盯着她,像是在說公事,“那我下周三找你,就要我原來那件。”
陳子夜輕輕嘆氣,有點負擔的神情,“……我盡量找到一樣的。”
“就這麽不樂意幫我洗一下?”
見他聲音含笑,陳子夜才反應過來他在說笑,神色松弛了一些,“行的,我一定手洗。”
梁季禾沒所謂地嗯了一聲。
“那……周三我洗幹淨拿給您。”
梁季禾本想應下,他倒是無所謂,但是擔心單獨去戲院見她,會讓旁人覺得不妥當,“拿去店裏等我,正好二樓的臘梅也長得不錯。”
說起“臘梅”,陳子夜自然聯想起那日的失約……
擔心引他不悅,陳子夜快速點了下頭,主動說:“那我晚上七點去。”
“嗯,鑰匙給你了,就随你什麽時候去。”
陳子夜別開眼,沒敢看他眼角的笑意,又道了一次謝轉身先進去房間。
—
當晚,從席上下來,觀妙約了那人在酒店空無一人的天臺游泳池邊見面。
按時來的卻是個女人。
發怔間,眼前已經被她丢了一摞打印資料,全是微信聊天和轉賬記錄,随便掃一眼便是露骨的“想你”、“愛你”,羞恥心随這些紙張一起傾倒碎裂在地。
“你幹什麽?!”觀妙只穿了一件緊身羊絨裙,心寒得打顫,佯裝鎮定,“我不認識你!”
“你不用認識我,我就是來告訴你——你不用等了,他不會來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女人趾高氣昂的以勝利者的姿态,拿食指戳了戳觀妙的額頭,“你還不明白麽……他十年前就已經是慕城戲劇院演出辦的副主任,現如今國字打頭的獎項和職稱能挂一整面牆。”
“你想說什麽……”
女人譏笑一聲,“你愛得死去活來的張沅祈師叔,可不是靠彈琵琶就能混到今天這樣的。”
“……”聽到“張沅祈”三個字,觀妙本能得捂住自己的小腹,“我們沒什麽好說的。”
觀妙轉身疾步要走,大不了魚死網破,公開了最好,懶得撿地上的那堆廢紙。
她急急忙忙給陳子夜發了條微信。
——天臺游泳池,快來救我。
只幾秒,胳膊卻被那個女人死死抓住,使勁把她往游泳池邊拖拽。
觀妙慌亂掙紮,卻又擔心會傷害到腹中胎兒,只好順着她的力道走,“你松手!”
“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女人狠狠掃了她的小腹一眼,“什麽忘年戀,什麽相見恨晚,不過是你這個小狐貍的把戲,哪個男人抵擋得住小姑娘主動送上門?崇拜仰慕是假,爬上床才是真!別說是你,就算是讓張沅祈身敗名裂,那也不過是捏死一只螞蟻那麽容易!”
“你是張老師的……”
“我是他老婆!”女人一把揪住觀妙的長發。
她越說越激動,但始終沒有真正動手,“我早就看到了你們的聊天記錄,我不過是為了我的孩子睜只眼閉只眼,現在倒好,你敢教唆他跟我離婚?!”
觀妙吓得渾身發抖,她聽張沅祈提過他多年前離過婚,太太叫陳嫣,是慕城大學傳統文化研究所的副教授,其父母從政多年,膝下只有一女,千萬般寵愛着長大。
原先是打心底裏瞧不上他的,全靠陳嫣堅持。
他所擁有的這一切,大多歸功于陳嫣娘家人的幫助。
觀妙委屈揚聲喊說:“我、我沒有!我不知道你們沒離婚……是張老師說、說你們已經……”
“他說你就信?”
“我……”觀妙心虛地蜷縮了一下,捂緊小腹,在盤算與她争執的後果。
“你是真的信嗎?”陳嫣低下身,鎮定下來撫摸着觀妙的臉,滑到下巴用力捏住,“我本不願意為了這樣一個男人跟你撕扯,你們不要臉面,我還想要體面。”
觀妙不願意與她對視。
“說說,你想要什麽。”陳嫣冷漠說,“張沅祈跟我是一個意思,你不要再糾纏了。”
“不,他不會的,他說過他會跟我結婚的!”
“直接一點,這裏沒有觀衆,別演了,唱戲唱上瘾了是吧……”
觀妙搖頭,想推開陳嫣,“我不信這是張老師的意思!你騙我!”
陳嫣冷笑,眼神裏滿是同情,“沒想到你真的如此天真……如果不是你張老師跟我痛哭忏悔,求我幫他解決這件事,我會站在這裏跟你說這麽多?”
“不可能!這不可能的……明明是他先說要帶我離開戲院,給我一個家的……”
“你有意也好,他主動也罷,難道你真要等孩子出生,再拿着DNA報告和聊天記錄去檢舉你張老師?不過是兩敗俱傷,他還有無數條出路,你呢?你的未來又當如何啊?”
觀妙被這句反問擊潰,緊緊握着陳嫣的手腕,胡亂喊着,“我不信他這麽狠心!我不信這個孩子出生了他會真的忍心不管我們母子倆……”
“你!”陳嫣擡手想給她一巴掌,但懸在空中,最終只是握緊。
除了憤怒和不甘,更多是同病相憐的無奈。
卻被剛剛趕到天臺的陳子夜看見——
她人沒站定,視線也還沒完全清晰,更捋不清當場的情況,先沖過去推開了陳嫣,将觀妙摟在懷裏,壓抑着語氣說:“……有什麽話好好說。”
觀妙見她來,眼淚才算決了堤,躲在她懷裏悶聲哭了起來。
陳嫣勉強站起來,“跟你們要是有道理可言,也不至于走到這麽難堪的地步,好話歹話說盡。難怪都說,戲子無情。”後半句她沒說,眼神裏的輕蔑卻留下了這樣的意思。
“我知道,我沒有立場參與你們的談話……”陳子夜眼神沉下來,“戲子也好,教授也好,不過是各憑本事立于世,您怎麽想是您的事情,但我不會輕賤自己。”
浪花歸于江海,雀鳥歸于天際,僅僅是最微小的一粒沙,也能乘風飄搖。
陳嫣聞言一怔,似是沒想到這個看起來素淨柔順的小女生,竟能說出這樣的話。
一張名片本想丢到她們身上,但遲疑幾秒,陳嫣還是低下腰放到她們身前,“想好了聯系我,有時候尊嚴沒有那麽有用,至少此刻對你無用。”
後半句卻是直勾勾盯着陳子夜說的。
像是一記能打碎羞恥心的耳光。
—
回去後三天,觀妙一直沒怎麽主動說過話。
每次陳子夜問她什麽,她也會正常回答,只是臉色越發的蒼白。
室內溫度再高,也不見她臉上有半點血色和生機。
她之前跟師父請了假,所以一直悶在宿舍調養身體也沒人打擾,但陳子夜不同,她只要外出訓練就會留觀妙獨處,不在她的視線範圍以內,就會有意外誘發的擔憂。
撐到周二半夜,觀妙突然腹痛,但不嚴重。
陳子夜是被她在床上翻身的聲響吵醒的。
觀妙蜷縮在被子裏,一直沒出聲,但額上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陳子夜伸手去摸,燙,燙到不需要體溫計判斷情況,“我扶你穿衣服,得去醫院看看。”
觀妙閉着眼痛苦搖頭,“不用……”
“怎麽不用,你發燒了,身上也濕透了。”
“我沒事,醫生說是難免的,現在已經緩和很多了……”
觀妙緩緩睜開眼,爬起來伸手去夠抽屜,想看看有沒有止痛藥,被陳子夜按住手。
“你現在身體不能亂吃藥。”
“醫生給開的。”
那晚跟陳嫣對峙完,她陪着觀妙去了一趟醫院,就近選的城西一家私人診所。
規模很小,開了有十來年了,平時拿藥挂水看個感冒還是沒太大問題。
這幾天她一直想找機會陪觀妙去正規醫院做個全套檢查,但觀妙不願意給她增加麻煩,總是趁她訓練趕着下午時間出去,拿了一堆藥藏在床頭和抽屜裏。
這些藥陳子夜都一一搜索過,都是些保胎的處方藥和保健品。
藥倒是沒什麽問題。
“哪個醫生?”陳子夜眯起眼睛。
“忘了,我特意找了家私人診所,不熟最好。”觀妙知道瞞不住,眼見着陳子夜在找病歷單,握了握她的手,“別找了,都在我枕頭底下,我怕別人看到。”
“嗯。”
陳子夜接過報告單,仔細看了一遍,妊娠15周,先出現少量□□出血量,繼之少次出現陣發性下腹痛,目前無腰背疼痛,婦科檢查宮頸口未開,胎膜未破……
經休息及治療後,停止流血及疼痛反應,妊娠可以繼續。
……
雖說暫時穩定,但陳子夜放不下心,又掃了一遍,發現有一張就診人姓名寫的是自己的名字。
“怎麽是我的名字……”
觀妙也像是剛發現,很快回憶起來,因為她自小沒有随時帶身份證的習慣,只有陳子夜相反,“是不是年會那天晚上……你送我去診所的時候,拿了你自己的身份證?”
陳子夜回想了一下,“好像是。”
那天晚上,她們打車慌慌張張趕去診所。
檢查了一通确認有前兆流産跡象,診所醫生是位中年女性,見怪不怪的樣子,拿着陳子夜遞過去的身份證只擡眼對了下,直接就扣在了儀器上,直接問觀妙,是要保胎還是怎麽想的啊。
她沒有說出那個詞。
觀妙低着眼搖搖頭,倉皇的眼神回答了醫生一般,她說,“那就先開點藥。”
……
想到醫生的提問,“那你打算……”陳子夜擔心隔音,也沒把話說明白。
只是靜靜把那張病歷單沿着舊痕折好,拿在手上。
觀妙依舊沒有主意,只說她這幾天還是聯系不上張沅祈,唯一一次發短信說要撕破臉,準備他單位寄送出軌材料,他才破罐子破摔回了句——你盡管鬧去,誰是受害者還不一定呢!
這讓觀妙的心徹底涼了。
“我再想想。”觀妙像是一夜長大,她眼皮還腫着,但沒有眼淚,她靠到陳子夜的肩上,低着聲音輕飄飄地說,“你說得對,這世上,誰也不能指望別人活着……”
陳子夜輕輕拍着她的背,喉嚨發緊,說不出什麽安慰。
想張口說點什麽的時候,沈時亦興奮地在外敲門。
“子夜!快給我開門!我給你們送水果!”
打破安靜,觀妙立刻擡起頭,把藥盒一股腦掃進抽屜,四處查看。
陳子夜把拿在手上的病歷單,迅速塞進披在肩上的大衣口袋裏。
幫忙整理清楚,她才出去開門。
—
到周三,跟梁季禾約定還衣服。
擔心失約,陳子夜早早就将鬧鐘設定好,拿黑色裝衣袋,套在他的那件大衣上。
穿過院裏,碰到其他人主動打招呼,便說是去送戲服。
擔心衣服褶皺,她一路很小心地挂在胳膊上,到目的地時胳膊已經酸到像有小螞蟻咬噬。
拿到二樓房間,準備把衣服平鋪在床上,再離開。
沒想到打開門後,發現陳設煥然一新,原本令人不敢坐下的雙人床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小茶幾和米色軟皮長沙發,陳子夜忍不住摸了一下,比她想象的手感還要軟細。
小茶幾上的茶還冒着熱氣。
沙發旁邊有一站簡潔修飾的落地燈,書落在燈下,反扣着,像是剛剛閱讀過。
整面牆上添了一副銀河拼圖,但用的是細碎不規則的小石子,不同的顏色拼出的星野。
牆上有投影電影,畫面暫停,落日黃昏,一男一女坐在火車上微笑對視。
“你來了。”
梁季禾站在門口,按了下燈,原本昏黃暧昧的燈光突然像鏡子反射那樣,變成了亮透的白光。
“怎麽沒看見您……”
“我看你直奔二樓燈都沒開。”
反正店裏有整面牆的玻璃魚缸,借光走幾步就上樓了,陳子夜如實回:“我不怎麽怕黑……”
“我以為你着急見我。”梁季禾笑笑,眼神落在她身上。
他的手還搭在門上,像在征詢她留下的意願。
有涼風灌入,手指微微變涼的溫度像是一種倒計時。
這幾天的壓抑也只有在進入這裏時,才消失了一些。
這是很有魔力的地方,承載着無數過去的記憶,還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
像是在另一個小世界裏。
她也不願意掃梁季禾的興致,畢竟在她來之前,這裏的一切看起來都舒适溫馨。
正欲開口,梁季禾沖她笑了下,把門帶上,将燈光調回到暖光狀态。
“看點什麽?”
電影放了一半,“就看這部吧。”
“嗯,陪你從頭看。”
“沒事,您告訴我前面的劇情就行,我看電影不挑的……”
梁季禾還是拿起遙控器,把進度條拉回到起點,坐在沙發上。
目光投在牆上,手輕輕拍了拍他身邊的空位。
陳子夜猶豫了一下,但見他再自然不過的神情,還是說服自己不要多想。
她坐過去,隔了一些距離。
屏幕上顯示《Before Sunrise》,陳子夜輕聲跟着默念了一遍。
“《Before Sunrise》,愛在黎明破曉前。”
陳子夜點點頭,“聽起來像愛情片。”
“嗯。”
電影緩慢播放,燈火輝煌,室內溫暖,陳子夜看入迷以後自然得脫了外衣,搭在沙發上。
微微開着的窗戶掀起投影幕布的一角,晃動着屏幕裏維也納的浪漫夜晚。
從午後至黃昏,由夜晚到天明,他們漫步在街道的人群,穿過橋梁上的晚風,聊過去的瑣事糗事,搭乘一輛永不落幕的列車,交換着彼此的青春。
陳子夜覺得很浪漫,她在女生宿舍樓沒有這樣的氛圍。
陳子夜目不轉睛地看電影,伸手去摸眼前的茶杯,一直微微仰頭才發現已經喝完了。
“我去添水。”陳子夜轉頭準備拿梁季禾的茶杯,才覺察到他的目光。
……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看向自己的。
他的眼神沒有要挪開的意思,唇角裹着笑意。他今天也戴着眼鏡,隔着玻璃閃過的電影光看她,他的眉眼會因為笑起來變得溫柔,睫毛微微顫動,不厚重但很容易含情的雙眼皮。
只能看出他今晚心情很好,卻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麽。
空氣像是靜止,只有電影裏的浪漫彌漫在暧昧的夜色裏。
他漸漸低頭靠近,對陳子夜而已,卻像是突然的電影聚焦鏡頭。
他們的鼻尖像是要碰到一起,呼吸好像逐漸因為急促變得同頻。
一聲來電——
陳子夜驚醒往後仰頭,幾乎是從沙發上彈起來,張惶着動作往大衣口袋裏掏手機。
還沒接起就先“喂”了一聲,心跳速度像剛跑完八百米。
“我、我先接個電話,不好意思……”
一溜煙跑出去,梁季禾看着她的背影摸下眼鏡,抿緊嘴唇笑了下。
一張對折的紙從她口袋裏漏出來,被關門竄入的風吹到腳邊。梁季禾随意伸手去撿,折痕自動敞開,日期和章印都被未幹的印泥弄渾濁了,但隐約還是能看出這是半截醫院報告。
有名有姓,還有清晰的那句“有懷孕流産前兆跡象”。
心情猶如零下的夜晚冰塊封喉。
電影裏的黃昏倒入海面,如同夜字含血。
等陳子夜接完電話回來,只幾分鐘,電影裏的劇情她已經對不上放到哪裏,像無聲的對白。
病歷單對折好壓在茶杯下。
梁季禾抓住她的胳膊,難掩怒氣,冷若沉雪地問:“是不是餘樵的?”
作者有話說:
都有小紅包(*^▽^*)感謝一直追文朋友們!抱拳!
日更,後續還是晚八點。
國國國際慣例,今天周一!撐住啊兄弟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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