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驚蟄
當晚, 陳子夜是被吵醒的,為了應對明天的複試,她特意早睡了一會兒。
摸到床頭的手機, 按亮後發現,睡了一大覺,才十一點半。
“太倒黴了, 臭水潑了我一身,這是件新衣服!我特意選了明天複試穿的……”
走廊聲音嘈雜, 布藝窗簾把夜光遮的嚴嚴實實,陳子夜能分辨這是沈時亦的聲音, 她在安慰別人,“少說幾句吧,觀妙也不是故意的,還不是你先動人家燒水壺。”
“什麽呀!是她那個壺味道也太大了,我以為是什麽東西壞了,想問她要不要倒了。”
沈時亦拿眼神示意她小聲點,“可能是什麽中草藥茶, 你也別放心上了。”
“哎!煩死了,明天就複試了, 非得這會兒觸我黴頭!”
“角色落聽那是要看本事的,大半夜的別再絮絮叨叨了,趕緊進去把衣服換了。”
……
沒安靜幾秒, 沈時亦便來她們宿舍敲門, 問醒了嗎,能不能進來。
陳子夜已經坐起來了, 随便拿羽絨服批在肩上, 聲音還悶啞着:“門應該沒鎖, 你直接進來吧……”
沈時亦很快推門,見只有她一個人,急着問:“觀妙呢?她沒回來啊?”
“我睡得太沉了,沒聽到她出去。”
被沈時亦這麽一問,陳子夜才發覺有些不對勁。
都這個點了,觀妙去哪裏了?
昏昏沉沉之間,陳子夜問:“……你們剛剛碰到觀妙了麽?”
“是啊,杏如睡醒說喉嚨有點不舒服,我們就想着睡前煮點金桔雪梨潤潤嗓子。”沈時亦不解地說,“去水房看到一個養生壺,裝着不知道是藥還是茶,味道發酸,杏如就好心拿起來看看。”
陳子夜低下眼簾,想了想,大概猜到她說的,只撿實話說:“是調理身體的中藥。”
“我猜也是,不過觀妙反應也太大了一點,她直接往杏如手上搶,中藥晃了她一身。”
“……”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明天複試……”沈時亦坐下,手搭在椅背上,下巴趴在上面對着陳子夜說,“要不是觀妙身體不好,這次複試她肯定是能參加的,估計心情不好受。”
陳子夜微微嘆氣,神色有些複雜,停了幾秒才慢慢說:“可能吧。”
“那我們明天複試完,喊她一起出去逛街,怎麽樣?”
陳子夜點頭說好。
沈時亦笑容無慮,“行!那明天再說,你好好準備,整個戲院就屬我們三個關系最好,都要好好的。”說到這裏,嘴角的笑意冷了一點,忍不住感慨說,“不知道怎麽回事,我最近總覺得有點不安心。”
“……可能是年末事情多。”陳子夜安慰她,也像在勸慰自己。
“可能是吧,不過幹我們這行的,忙總比閑好,誰都不願意對着空位唱獨角戲,不是麽。”
“……嗯。”
說話的同時,陳子夜已經把衣服換上,下了床腳踩在拖鞋上,伸頭把椅背上的牛仔褲一拎。
沈時亦立即讓開,那眼神問她——這麽晚了你還要出去。
陳子夜說:“我出去找找,觀妙還沒回來。”
沈時亦勸她說,“她端着養生壺走的,搞不好就在樓下水房,這麽晚了,一會兒就回來了。”
“沒事,我正好去練功房拿雙舊鞋,明天早上就直接去劇院了。”
“那也行,明天早上我給你帶那個金桔雪梨汁。”
“嗯,謝了。”
沈時亦拍了拍她的腦袋,開玩笑說:“不謝,真要謝就明天好好努力,以後我們唱對手戲,別老演那種一言不發站一邊的角色,跟你演戲十幾年了,總共加一起還沒最近跟你搭戲複試唱得多。”
想起梁季禾說的“愛會轉移”。
陳子夜舒展笑容,覺得心安,輕柔的嗓音裏透着感謝,“我會的,你也加油。”
—
在院裏找了一圈,沒見觀妙人影,鬼使神差快走到收發室前時,觀妙發來一條報平安的微信。
——我在煮中藥,不用擔心,我等下就回去。
隔了幾秒,又來一條。
——要是沈時亦來問,你就說我在喝調理痛經的中藥。
陳子夜放下心來,呵了口熱氣,立即給她回複了一個“知道”。
戲院正門的鐵門緊閉,只留收發室前一個小門可過人。
一般楊叔都是前半夜值班,白光變黃時,就是臺燈點起來的時候。
陳子夜站在原地,冷風吹紅了她的鼻尖,但神情并不為難。人就是這樣,往往有多個理由阻礙內心時,才會猶疑不定,行從于心,反而是坦蕩的免罪金牌。
她快步走過去,經過收發室的窗前時,停在沒風的地方,捋了下頭發,放緩了腳步。
明知道一定會打招呼,但還是先目不斜視地向前走。
喊住她的卻不是餘樵的聲音,“這麽晚了,小子夜還出去啊?”
“……楊叔您還沒睡呢。”
陳子夜只往裏掃了一眼,禮貌地收回眼神。
“沒呢,我等餘樵回來,他們學校今天有新年晚會,不過高三學生不能參加表演,只能到場看看。”楊叔眯着眼看牆上的挂鐘,“說是看完節目同學組織去吃飯了,難得出去一回,我讓他多參與,別急着回來。”
“……哦。”
“不過他這孩子學業為重,說是馬上就回來了。”
楊叔說起餘樵時滿眼都是笑意,這種由衷的滿意像是能傳遞,陳子夜也默默笑了一下。
“你要出去麽……注意點安全啊,別跑遠了。”
“嗯,謝謝楊叔。”
也許是巷子太深太窄,會給不期而遇增加可能。
陳子夜沿着路燈罩下來的最大切面走,半身披着光影,另一半在黑暗中。
不知不覺慢慢走了十來分鐘,巷子口的馄饨攤已經收了,有店鋪的牛肉面館還開着。
有一大批學生湧出來,聽聲音就知道,他們今晚過得很愉快。
無法一眼在穿着同樣校服的人群中找到餘樵,這讓陳子夜訝異了一下。
人如微蟻,她常年從臺上往下看觀衆,無法辨聲,卻能識人。
如同開年第一場大戲,座無虛席時,她一眼便能看見梁季禾。
……也許是因為他坐在第一排,更有可能是因為講究的打扮總是更能吸引目光。
佛祖都需要金裝。
陳子夜這樣想着,就覺得她會聯想起梁季禾,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發現餘樵,是因為有人喊了他的名字。
是好聽的女聲。
陳子夜站在路邊,不知道的人,以為她在等打包的牛肉面。
陳子夜先看見喊名字的女生,穿着米黃色的高領毛衣,頭發裹在圍巾裏遮住了雙耳,她手伸到背後在掏半露在書包外面的耳機,扯了半天,喊餘樵幫她看一下。
大概是半夜站在路邊太顯眼。
女生說話時,餘樵的眼光是看向陳子夜的。
雖然有不短的距離,卻像近到連他們的交談都可以聽清,無處可躲。
他們倆穿着一樣的校服。
雖然所有人穿的校服都一樣,但此刻陳子夜不想跟餘樵打招呼。
……如果可以,希望他也不要跟自己打招呼。
餘樵平常的語氣說:“耳機線勾到你的錢包了。”
餘樵把耳機拿給她。
女生立刻把手縮進袖子裏,原地踩了兩下,“我說呢,手都凍僵了。”
轉過頭道謝時,才發現餘樵看的是另一側,她順着看過去——
發現那個女孩子側對着他們,眼神只往店裏看。
女生主動問:“是其他班的同學嗎?”
餘樵說不是,“先走了。”
“啊……那是外校的朋友嗎?她長得好漂亮哦……”
“嗯。”
女生嘴角一落,當作他只是在回答前一個問題。
快步走出去,餘樵直接喊了陳子夜的名字。
在她還沒轉身時,已經擡起了手,朝她笑着揮了一下。
“……好巧。”陳子夜擠出幾個字。
“這幾天一直沒碰到你。”
陳子夜勉強扯了下嘴角,“這周有複試,大部分時間都在劇院裏。”
“嗯,我知道你明天複試,幸好你出來買宵夜,趕得及當面跟你說聲加油。”
少年無畏,有話直說,這讓預謀巧合的人反而不知道怎麽接話,“……謝謝。”
“買好了嗎?”餘樵往裏看,見一直沒有人過來招呼,直接替她喊了一聲。
老板娘說還沒點,他也不覺奇怪,以為只是剛來,替陳子夜和自己都點了一碗。
沒等陳子夜反應過來,老板先替他們做了決定——
“我們要打烊了,給你們打包可以嗎?不好意思啊。”
“可以的。”
“好嘞,那我給你們倆多加點牛肉,還是按你平時的口味嗎?加辣不加麻。”
餘樵笑着道謝,轉頭問陳子夜,“你呢?蔥姜蒜和辣椒要嗎?”
“我不吃蔥和香菜……”牛肉湯的香味讓人放松,陳子夜說,“麻煩放一點點辣椒,一點點就好。”
老板娘立刻答應:“行——馬上就好!”
等出鍋的時間,老板娘仔細打量了他們一眼,開玩笑說:“你們倆長得真好看。”
兩個人同時不好意思地笑笑。
“偷偷處對象了吧?我不跟你楊叔說。”
餘樵沒說話。
陳子夜面上一窘,連忙搖頭,“沒、沒有這回事,高三學業最要緊,我們……”想起餘樵之前教她學習過英語,想說也算是同學,但是鄰居之間也沒有人不知道,她跟餘樵不會是同學。
陳子夜有點喪氣,覺得還是如實說最好,“餘樵只是有空會教我英語。”
“哦哦,那是的,聽我女兒說,餘樵成績可好了。”老板娘只是拿小年輕人開玩笑,全然看不出陳子夜的情緒,轉向餘樵說,“牛肉面阿姨請你們吃了,餘樵要是有空也勞煩給我女兒補補課!”
餘樵客氣地笑笑,默默轉了賬。
一人拎着一碗牛肉面,并肩往回走,一路沒有再說話。
這種感覺很像是在那種老式的海洋館,比雨滴、海浪更大聲的是抽水機的噪聲,一條道路,一側是玻璃,一側無光,玻璃罩裏僅有的幾條魚都圍在開叉的塑料桃枝旁邊,越游越遠,一點也聽不見他們的聲音。
相比隐秘的歡愉,好像更多是一些抓不住的情緒。
—
隔日,參加複試的人員早早抵達劇院,提前化妝、開嗓、檢查戲服。
下午兩點正式開始考核,一貫準時的範師傅卻遲遲沒來。
不止陳子夜注意到了這一點,所有人都收斂了許多,後臺安靜無聲,沒有往日那樣熱鬧。
先在後臺露面的是陳池羽,他領着幾個重量級的評委老師給大家加油鼓勁。
梨園行當最看重的就是師徒輩分,傳到今天也尤其注意禮儀,來的評委裏除了陳驚蟄算範師傅正經八百的師妹,其他人均是梅派、程派的佼佼者,三位戲曲學院的教授,兩位當紅青年表演藝術家。
所有人鞠躬致謝,只有梅汀可以替大家發言。
沒待幾分鐘,便說待會兒見,他們陸續退出後臺。
陳驚蟄臨走時,欲言又止的神情引起了陳子夜的關注,她如常的恭敬神色看過去,等她發話。
陳驚蟄果然将她喊到一邊。
陳驚蟄猶豫再三,只隐晦問,“你是不是知道觀妙的事情?”
陳子夜倏地一怔,“……我知道她身體不好。”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陳子夜神色雖然從旁人看沒有太大差異,但還是沒敢與陳驚蟄對視。
她垂着眸子,不說話,被陳驚蟄輕輕伸手擡了起來,“你師父都知道了。”
“真的嗎……”
“我可不是在套你話,你跟我交個底,我好看看怎麽幫着處理。”
陳驚蟄說得不假,她也是自幼在戲院長大,看到陳子夜時,多次表達如同看到年輕時候的姜如汀,這些年她雖然偶爾回來看看,但對觀妙、沈時亦、陳子夜這一批孩子都不陌生,也算是看着她們長大的。
範師傅年輕的時候愛慕陳驚蟄,這也是飯桌上陳驚蟄自己拿出來說笑的——
當年以為他暗戀如汀師妹呢,天天跟在我們屁股後頭,沒想到是喜歡我。
“我知道師父敬重您……”陳子夜很小聲的說,“師叔,拜托您幫幫觀妙。”
陳驚蟄見人走的差不多了,更小聲問:“那個人是誰?是咱們戲院裏的嗎?你不說我怎麽幫?”
“……”陳子夜睫毛煽動,但依舊不說。
陳驚蟄替她說:“你就別瞞着了,觀妙在食堂熬中藥是不是,她那些藥渣、藥材的亂放,今天一早給你師傅撞見了,他見觀妙身體一直不見好,擔心她被人坑,才找熟悉的醫生幫忙看看。”
“那……”陳子夜着急。
被陳驚蟄打斷,“還那什麽啊,你師父今天人都沒來,在戲院處理這個事情,于公于私都要有個交代。按你師父的急性子,今晚就要有些着落了。”
見事态嚴重,陳子夜慌了神,到底只是十八歲的小姑娘,着急地先把頭上的裝扮拆了。
“你就別去摻和了,你師父發現後第一句話就是,要找你和沈時亦算賬。”
“……”
“你就老老實實參加複試,我回戲院一趟,你想到什麽就告訴我。”
“我想跟您一起回去。”
“你就在這待着!”陳驚蟄揚聲呵斥,“哪裏都別去!好好表演!我提前告訴你,是讓你有個心理準備。”
陳子夜大腦一片空白,什麽心理準備,“……那觀妙會被趕出戲院嗎。”
“你管好自己吧,我都怕你師父一氣之下連你一起趕出去。”
“我……”
陳驚蟄雖然語氣直接,但走時還是拍了拍陳子夜的肩膀,再次叮囑她不要添亂,說自己會幫忙。
—
陳子夜是倒數幾個表演,她坐在後臺等候,無心繼續練習,一直在等觀妙回複微信。
陳池羽找到休息空檔到後臺來,是替梁季禾捎東西的,梁季禾今天有個重要的會議,就不參與複試評審了,囑咐他帶個小禮物給陳子夜,“陳子夜,這個給你,梁季禾送的。”
“……梁先生?”
“是啊,他給你的,我可送不起。好像是一支珠釵,讓你戴着上臺,祝你進終面。”
陳子夜沒有伸手去接,心思不在這個上面。
陳池羽沒耐心等,說完就把東西放在她手邊的桌子上。
見她愁容滿面,問說:“我話還沒說完呢。”
陳子夜強撐着精神立刻接話:“您說……不好意思,我今天狀态不好。”
“你也別太緊張了,這次不行就下次,有人捧總能紅的。”陳池羽笑嘻嘻地說,“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說,你要是不想收這個珠釵,我就幫你還了,我特別想看梁季禾吃癟的樣子!”
“……沒事的,我自己還就行。”
陳池羽啧啧幾聲,“真是好不配合,想抓梁季禾的小辮子笑幾聲,這麽那麽難。”
陳子夜沒有任何一句多餘的話想說,擅長跟女人打交道的陳池羽,當然能感覺到。
他忍不住多嘴說:“還好吧?你這麽緊張的麽……又不是唱不好就要被你師父趕出去。”
一句話像是巨石砸進水面,悶響的同時,整個眼眶都因為強行憋住眼淚而漲紅。
“不是吧……你應該不是被我搞哭的吧?”那梁季禾不得弄死我……
陳池羽二話不說先道歉,說必定通過複試,不敢亂說話了。
陳子夜胡亂搖頭,然後跟他道歉。
陳池羽觀察再三,确認跟自己無關後,突然冒出邪惡的念頭——這不得吓唬一下梁季禾?
他使了個壞,離開後臺以後,打了個電話給梁季禾。
“老弟。”
“……”
陳池羽故意嘆氣,“禮物給你帶到了,但是不管用啊,害人家小姑娘沒通過。”
會議暫停,梁季禾擺手讓他們繼續,起身往外走,“已經結束了?”
“早結束了,小姑娘都哭了好一會兒了。”
“……”
陳池羽添油加醋,“哎……還不是嚎啕大哭,就一直默默低着頭,也不怎麽出聲,真可——”
“可憐”還沒說完。
梁季禾已經挂了電話。
迎接他的,當然不是早就溜了的陳池羽,更不是偷偷哭着的陳子夜。
相反,陳子夜正在臺上,她唱的正是《雷峰塔》裏《斷橋》一折,選這一出完全是因為讨巧,畢竟扮演的并非凡人,扮相上更加仙姿飄逸一些,是所有扮相中,最适合展露陳子夜外在的。
其次這一折情感起伏雖大,但并不複雜。
斷橋之上,許仙與白娘子久別重逢,由悲道出喜。
但偏偏撞上這出戲……許仙原是觀妙反串扮演。
又恰好在上斷橋前,融入了1955年姜泠老師電影版中的戲劇演繹,以悠長但又綿軟的水磨腔,道出了小青擔心姐姐情深不壽的熱腸,兩三句甩袖下來,陳子夜便已經開始哭了。
下了臺,她還沉浸在剛剛的戲文裏。
雖說臺上次次盡力,卻沒有一次像這樣感同身受的盡情。
不願意在其他人面前哭,其他人也只當她是入戲太深,安慰道賀以後,便各自散了繼續表演。
只有陳子夜一邊哭,一邊卸了妝,越抹越亂,最後使勁搓洗到整張臉都泛着白。
她從戲院後門出來,剛要關上門時,被人用力拉住胳膊。
“……梁、梁先生?”
“嗯。”
梁季禾剛到時,她已經在臺上表演,瞬間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放平時,陳池羽的作弄他一秒鐘就可以看出來,剛剛聽他做作描述陳子夜哭的那一刻,他的心揪在一起,幾乎沒有多想。
……他從來不知道。
原來女孩子的眼淚,既是發光的貝母,也是刺透的冰尖。
陳子夜臉上還挂着剛哭過的痕跡,聲音低啞,“您怎麽來了?在臺下沒看見您……”
“找你。”
“……嗯?”
“還想哭麽……”梁季禾把她拉到門外,檐下只容得下兩個人面對面而立。
陳子夜哽咽了一下,覺得就沖自己現在的狀态,也很難口是心非,:“其實還想的……”
“只是因為劇情?”
陳子夜本想搖頭,卻被他直接伸手按住後腦勺,讓她埋在自己和赤色的木門之間,進入一個溫暖又完整的懷抱,她的額頭正好枕在他的鎖骨上,鼻尖輕輕擦過,有淡淡的果木香。
是讓人覺得很安心、很好聞的那一類氣味。
聲音從她頭頂、耳邊傳來,她分不清楚。
像是在顱內響起,“不重要,想哭就哭,願意說話再說。”
這是一個帶着強烈安慰意味的擁抱。
陳子夜這樣告訴自己,雖然眼淚不争氣地擠出眼眶,但只是那一瞬。
她盡力平靜情緒,只幾秒鐘後,微微用力掙開。
擡頭時她的嘴巴不小心觸碰他的喉結,她能感覺到梁季禾的手把她攬得更緊。
不同于只是幾秒鐘的安慰,陳子夜感知到這個擁抱的意義,可能不同。
她很小聲地說:“……梁先生,謝謝您的安慰,我已經好多了。”
“嗯。”卻沒有松手的意思。
陳子夜想了想,盡量組織語言,委婉提醒:“您松開我吧……給人看到了不太好。”
梁季禾聽她聲音穩定下來,松開手,拿直接的眼神問她:“怎麽個不太好?”
作者有話說:
對不住朋友們!更新晚了!
*感謝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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