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趙春花知道這就是大隊長, 她抿了抿唇,心裏有些慫。
見到幹部,她一向都是慫的, 就怕被'幹部揪辮子。
“我……我是。”趙春花吸了口氣,努力咧出一絲微笑。
大隊長眉眼冷肅, 嗓音嚴厲了幾分:“你哪個大隊的?來我們大隊做什麽?有介紹信嗎?”
介紹信?
趙春花懵了一下。以往她來這個大隊都沒要介紹信, 怎麽今天……要介紹信了?
“介紹信呢?拿出來看看!”大隊長身後的一個幹部上前,瞪着趙春花道。
蕭吳氏一聽幹部們這話就知道他們是來為難春花的。
她瞪了一眼餘甜甜方向,心裏猜測肯定是餘甜甜這小賤蹄子在幹部們面前說了春花壞話, 要不然幹部們不會一來就為難春花。
她心裏更加不滿餘甜甜, 暗道等幹部們走了, 她非得教訓一頓餘甜甜。不然這賤蹄子, 都不知道這家誰當家做主。
杵着拐杖慢慢站起身來,蕭吳氏道:“大隊長你們咋突然要介紹信了?春花她就住在隔壁大隊,她不是什麽壞分子。以往她也來過咱們大隊的,以往都沒要介紹信呢,你們今天這……”
“以往是以往,今天是今天!從今天開始,她來我們大隊必須要有介紹信, 沒介紹信, 那就一律按壞分子處理!”大隊長冷聲說着, 眼神十分凜然的睇了蕭吳氏一眼。
蕭吳氏一噎,一時竟被大隊長這話說懵住了。
但她懵了一瞬, 便立刻反應過來道:“大隊長你這也太嚴苛了,春花她好好一個閨女, 被你說成壞分子, 你這叫她……”
“你說我嚴苛?你這是質疑我的工作能力?”大隊長聲音冷了幾度, 十分不滿的睇着蕭吳氏。
而剛才說話的那個幹部,立馬道:“我們社會雖然看起來很太平,但是依然有壞分子存在。為了杜絕這些壞分子在人民群衆中作亂,我們管理是要嚴苛一些才行!而且你說這個趙春花不是壞分子,光你一個人說怎麽可以?她對你阿谀奉承,你幫着她說好話,你的話一點可信度都沒有!”
蕭吳氏:“……”這幹部說的話一板一眼的,她都不知道怎麽回應了。
趙春花心跳加速,她明白幹部們的意思了,幹部們這是打算……将她攆出這個大隊。
她想開口,而大隊長冷哼道:“既然不是我們大隊的,又沒有介紹信,我看……我們就把你遣回你大隊吧。順便向你大隊的幹部證實一下,你究竟是不是壞分子!”
趙春花根本不想走,她還沒成功嫁給蕭天逸呢,她要嫁給蕭天逸了才能走。
她望着蕭天逸方向,一臉祈求的表情:“天逸哥你幫我說句話,我不是壞分子啊,你知道我不是壞分子的。”
蕭天逸抿着唇,他眸光厭惡的看了趙春花一眼,根本不搭話。
趙春花:“……”
蕭吳氏眼角餘光瞧到自己的二孫子,她眼珠子一轉,突然急中生智道:“春花她真不是壞分子,她是我們天逸的媳婦兒,我們天逸過幾天就要娶她的!”
蕭天逸:“……”
錢荷花:“……”
錢荷花真的被這話氣到了。
她快步上前,走到自己婆母面前道:“娘,您胡說八道什麽呢,趙春花她什麽時候是我們天逸的媳婦兒了?我們天逸跟她毫無瓜葛,請你不要給我們天逸潑髒水!”
頓了頓繼續說:“一個懶惰成性又毫不知羞的女人,我們天逸怎麽會娶她?娘,我們天逸是您的親孫子吧?您怎麽能這樣害他?!害了他一次不夠,現在還想害他第二次!您是不是想把我們天逸害死才甘心啊?!”
這話說得可太嚴重了,但是又說的是事實。
門外看戲的社員們,一個個都戲谑的看着蕭吳氏,有的人甚至還嘀嘀咕咕:“這蕭吳氏到底咋想的?那趙春花看起來一點都不好看,還沒我們大隊的那些姑娘好看呢。天逸那麽俊的一小夥子,娶她實在是可惜了。”
“可不是,而且這趙春花人也懶,你沒聽錢荷花說麽,這趙春花來了蕭家後,啥活兒都不幹呢,連掃把倒了都不扶一下。”
“蕭吳氏也不知安的什麽心,要這樣害自己的孫子。早年她苛待蕭珩就算了,沒想到現在,連蕭天逸也害。這蕭吳氏,不會是蕭天逸他爹的後娘吧?不然能這樣對自己的孫子?”
有人提出了疑問,甚至還疑惑的向蕭吳氏看過去。
蕭吳氏耳朵不聾,将這些話全聽在了耳裏。
她又氣又急,她可是天逸的親奶奶,天逸他爹,可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
這些人怎麽可以這樣嚼舌根子!這是在離間她和天逸的祖孫情啊。
她想開口,而蕭天逸突然道:“奶奶,我說過了,我不會娶趙春花!就算我死,我也不會娶她!您如果真想讓我死的話,您就一刀殺了我!”
蕭吳氏:“……”天逸是她最疼愛的孫子,她怎麽舍得殺了他?天逸這話就是在誅她的心啊,這是在誅她的心!
錢荷花轉頭看向方桂芝,讓方桂芝去将趙春花的東西拿出來。趙春花來的時候穿的棉襖太髒了,現在她穿的是蕭吳氏的衣服。而她自己的,脫了放在蕭吳氏房裏還沒洗。
蕭吳氏還打算着,讓方桂芝和餘甜甜兩個洗呢。
方桂芝高興的應着,快速跑到蕭吳氏的房間,抓起趙春花的衣服就跑回了院子裏。蕭吳氏是想阻止的,只是沒阻止成功。
錢荷花從方桂芝手裏接過衣服,一把将衣服甩給趙春花道:“趕緊給我滾!以後別再來我家了。要是你再敢踏進我家門,我鐵定将你打出去!”
趙春花接過衣服,擡眸看了錢荷花一眼,又看了院門口的社員們一眼,她緊抿着唇瓣,心裏又羞又怒,但更多的是不甘心。
她緊緊抱着自己衣服,想往蕭天逸走過去,而這時候院門外面,卻傳來一道十分氣憤的聲音:“趙春花原來你在這兒啊,你這個小偷,你将偷走的錢還給我,你将錢還給我!”随着話音落下,一個年約二十四五的年輕女子闖了進來。
而那女子身後,跟着她大隊的幾個幹部,還有她幾個親戚。
趙春花一瞧見來人,臉色頓時一白。她心跳劇烈的跳動着,臉上控制不住的浮現慌亂。
那女子疾步沖到趙春花跟前,揪住趙春花的頭發就打了趙春花兩巴掌:“你個小偷,枉我把你當好朋友,你卻偷我的錢!那是我攢了很久才攢上的啊,你就那麽給我偷了!你這個小偷,你還我錢,你快還我錢!”
餘甜甜和在場的其他人一聽,都驚訝的看了趙春花一眼。什麽情況?這趙春花竟然還偷東西?
周小雅很好奇,她看了那女子一眼,忙問道:“啥情況啊,趙春花她真偷錢了啊?偷東西這可要不得啊,偷東西在我們大隊,是要挂牌子的。”
挂牌子,就是批i鬥的意思。
趙春花心跳如鼓,她一聽挂牌子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搖頭,忙狡辯道:“我沒偷錢,我從沒有偷錢。”
“你還說沒有,咱大隊的二狗子和小柱子都看見了!他們看見你偷偷翻進我家,再偷偷摸摸的離開!而恰好那天我妹的錢就丢了。你說不是你還有誰?還有你一偷了錢就離開了大隊,你這不是心虛是啥?趙春花,你偷我妹的錢必須還回來,不還我們就報公安抓你!”那女子的哥哥憤怒的說道。
院門口的社員們看得啧啧稱奇。沒想到這個趙春花不僅又懶又不知羞,還是個小偷呢。這下看蕭吳氏還要不要她當孫媳婦。
蕭吳氏也是一臉驚愕的表情。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趙春花,完全沒想到趙春花竟然能偷錢。關鍵是這趙春花嘴上說着孝順她,偷了錢都不給她!這嘴上說的孝順,果真不可靠!
“你先跟我們回大隊吧,這事兒……我們回大隊再處理!”趙春花的大隊長道。
這大隊長覺得丢臉至極,他管理的大隊竟然出了小偷,這丢人的不僅是趙春花和她的家人,他也跟着丢臉!
本來來的時候跟那倆兄妹說得好好的,說先把趙春花帶回大隊再說。沒想到他倆倒好,一來就将偷錢的事兒說出來了。
現下看着大家戲谑的表情,他真的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隊長,我沒偷錢,我真的沒偷的。”趙春花還想狡辯。但是大隊長蹙了蹙眉,根本不信她,只叫身後的幹部們帶着她趕緊回本大隊。
周小雅看了自己爹一眼,跟自己爹悄聲說了兩句話,周隊長便上前跟那大隊長道:“這趙春花有偷錢的習慣,還希望以後別再随便放她出大隊了。以後她想出大隊,最好有介紹信才好。沒介紹信,就別讓她出來。省得她出來幹了其他壞事,再給你們大隊丢人。”
大隊長:“……”這話說得在理,只是他聽着,卻十分不舒服。
但是再不舒服他也只能點頭稱是,還忙說給周隊長添麻煩了。
就這樣,趙春花被帶走了,她被帶出去時還在嗷嗷的朝蕭天逸叫喚,跟蕭天逸說她是被冤枉的,說她沒有偷錢。
只是在場沒有人信她,大家都鄙夷的看着她,仿佛在看一個過街老鼠般。
趙春花離開後院子裏恢複了片刻的寧靜,但随後大隊長就睇着蕭吳氏道:“嬸子,有些話我本來不該說的,但是天逸他爹怎麽說也是我朋友,看在過世的朋友面子上,我也得說幾句。天逸和阿珩他們都是你後人,你這個做奶奶的,平時不疼愛他們就算了,但也不能太苛待啊。你之前苛待阿珩,我們都是看在眼裏的,而現在阿珩娶了媳婦兒,你不僅苛待阿珩,還連着他媳婦兒一塊兒苛待。嬸子,你這做法,屬實有點不對。”
被大隊長當着衆人的面這樣數落,蕭吳氏除了又尴尬又沒臉,但同時也氣憤。
她家裏的事兒,大隊長一個外人插什麽嘴。但人家怎麽說都是大隊長,跟大隊長,她不好叫板。
她瞪了餘甜甜一眼,不滿道:“肯定是餘甜甜這賤蹄子在你面前胡說了什麽,我跟你說,我哪兒有苛待她,我……”
“賤蹄子?這是什麽話,她是你的孫媳婦,你怎麽能這樣叫她?嬸子,這可不是封建社會,你不能老活在過去!你要這樣,我是能抓你游街的。”大隊長不滿的看了蕭吳氏一眼,實在鄙夷蕭吳氏嘴裏的那句稱呼。
這蕭吳氏年輕時就犯渾,沒想到老了,更加犯渾。這人啊,一點長進都沒有。
蕭吳氏:“……”她被游街那兩個字吓住了,她嘴裏未說完的話瞬間就咽下去了。
只是看着大家戲谑和不屑的眼神,她心裏還是不舒服。但她也是聰明的,她知道大隊長現在站在餘甜甜那邊,也知道社員們都在看她的笑話,所以她不打算說話了。
說多錯多,現在大隊長瞧不慣她,她說什麽都是錯的。
等大隊長和那些人走了,她再找餘甜甜算賬!
大隊長教育了一番後,便帶着自己女兒和其他幹部走了。
走之前,周小雅看了一眼蕭吳氏,跟餘甜甜道:“甜甜,以後要是有人再欺負你,你來找我爹,我爹給你做主。”
這話明擺着是說給蕭吳氏聽的,蕭吳氏聽着,差點氣得仰倒。
餘甜甜笑了笑,忙道:“好的。”
周小雅又瞧了一眼蕭吳氏,暗道了一聲老糊塗,然後就跟着自己爹走了。
看戲的社員們見大隊幹部都走了,那他們自然也得離開了。
不過離開之前,有人還笑嘻嘻的跟蕭吳氏說:“嬸子,人老了就和善一點嘛,老了還那麽橫,小心以後晚輩不孝敬你。”
這話明顯是戲谑和嘲笑,這種嘲笑的話,聽得蕭吳氏漲紅了眼,蕭吳氏差點就舉着拐杖打上去。
社員們也離開後,錢荷花招呼大家道:“反正很快就到下工時間了,咱也不用去上工了,做飯吧,咱先做飯吃。”
方桂芝立馬道:“好呢,我去燒火。”
餘甜甜看了錢荷花一眼,忙道:“娘,那邊房子我和阿珩已經收拾出來了,我想今晚就搬過去。現在趁着天還沒黑,我想把被子這些抱過去。”
錢荷花聽言,眼眶立刻紅了。
雖然已經同意小兒子和小兒媳搬出去了,也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此刻聽甜甜說今晚就要搬出去,她心裏,還是挺難受的。
不過既然同意了,那就不能反悔。
所以她努力揚着嘴角,朝餘甜甜笑道:“好,那我讓你大哥大嫂幫你。”說着就轉頭吩咐蕭大哥和方桂芝,讓他們幫着搬東西。
蕭大哥和方桂芝自然是義不容辭,兩個孩子也說要幫忙。
蕭天逸默默的站在一邊,他手指緊緊握着,臉上有着壓抑之色。
而錢荷花看他一眼,拍了一下他臂膀道:“你進竈房幫我燒火。”
蕭天逸暗暗的看了餘甜甜一眼,他垂下眼,沒有多餘的話,應了一聲“嗯”,擡腳進了竈房。
只是他挺拔的背影裏透着落寞,又透着憂傷。他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股痛苦的氣息。
錢荷花見他這樣,不禁暗暗一嘆。二兒子這樣,她這個當娘的是最難受的。只是二兒子和甜甜沒有緣分,沒緣分……再咋樣都沒用。
餘甜甜拉着蕭珩的手,帶着蕭大哥和方桂芝他們往自己房間走去。
蕭吳氏看了餘甜甜一眼,突然哼道:“那面粉你可不能帶走,面粉我這老婆子要吃,你作為一個晚輩,孝敬我這老婆子一點面粉是應該的吧?”
走到門口的餘甜甜動作一頓。
她回過頭看了蕭吳氏一眼,嘴角勾起一絲淡然的笑。只是那絲笑,透着嘲諷。
而錢荷花皺起眉頭,轉頭瞪向自己婆婆道:“娘,您那樣苛待甜甜還想要她的東西,您怎麽好意思的?難道當真是因為您臉皮厚嗎?您臉皮這樣厚,我都替您害臊!”
以往錢荷花看在蕭吳氏是自己婆婆的份上,她還能忍。可是現在,她一點都不想忍了。這婆婆害了二兒子一次不夠,今天還想害二兒子第二次,就憑着今天她當着大家夥的面說趙春花是二兒子媳婦兒,她就不想原諒這個婆婆!
以往她還想好好孝順一下這婆婆,可現在……去他的孝順!
她說完後也不待蕭吳氏回話,轉身看向甜甜道:“甜甜你趕緊收拾吧,收拾好了就搬過去。等搬了東西,再過來吃晚飯。”
頓了頓,接着說:“你的東西都帶走,都別留在這兒。留給那種臉皮厚的人吃純屬浪費,咱不做那浪費糧食的行為。”
這話聽得人特別舒坦,方桂芝差點就拍手叫好了。
餘甜甜笑了笑,向錢荷花道:“嗯,我知道了娘。等我和阿珩開火了,我再做好吃的招待你們。”
說罷就進了屋子,開始收拾起東西。
蕭吳氏氣得不停跺拐杖,她跺了幾下拐杖想去打錢荷花,畢竟錢荷花那樣說她,讓她很不滿。
只是她的拐杖朝錢荷花打去時,錢荷花一把抓住拐杖道:“以後還想有口吃的就安分點,不然我一口吃的都不給你!反正你都能做惡婆婆,我為什麽不能做惡媳婦?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以後你別想我再像以往那樣對你!”
說罷狠狠的扔開拐杖,轉身進了竈房。
蕭吳氏被錢荷花那一舉動弄得整個人都懵住了。
但在原地懵了兩分鐘後,她便杵着拐杖走到院門外,在院門外撒潑打滾道:“老天爺啊,這些王八犢子欺負我這老婆子啊,他們要苛待我這老婆子啊,可憐老婆子我都這麽老了,他們竟然還要苛待我,我怎麽這麽命苦啊,我好命苦。”
她本來以為她這樣做至少能讓鄰居和隊裏的一些社員同情下她,順便指責下家裏的那些王八犢子。
可現實是,沒有一個人過來同情她。鄰居甚至還趴在牆頭朝她說了一句活該,說完活該後還朝她的方向吐了一口口水!
而不遠處有兩個社員看見她了,也是一臉“活該”的表情。
蕭吳氏:“……”心塞了,她這下是真的心塞了。這些人,怎麽對她這樣的老人這麽苛刻?他們就不能善良點嗎?
房間裏,方桂芝聽見外面的聲音,跟餘甜甜吐槽道:“她還好意思說我們苛待她,也不知道誰苛待誰。不過咱大隊的人都知道她什麽德行,所以她出去說這種話,只會讓別人看她笑話。”
餘甜甜沒有回話,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可不是,奶奶想自取其辱,就随她去吧。
……
将東西收拾好後,餘甜甜便和方桂芝他們一起往山坳裏的房子搬。
蕭天逸在竈屋裏聽到動靜,他用力握住手中的火鉗,臉上的痛苦之色更甚了幾分。
作者有話說:
寶寶們新年快樂哦,祝寶寶們在新的一年裏萬事如意、天天開心,每天都是漂亮的小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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