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

豔陽高照的午後，唐少寧和蕭然坐在安靜咖啡廳的角落。沉默的兩人誰都沒有打算率先開口打破這份寂寞。服務生将做好的咖啡一一端上，簡潔而有理地說道，「請兩位慢用。」

「謝謝。」唐少寧僵硬的嘴角滑出一個不太自然的角度。端起咖啡，稍稍啜了一口。苦澀醇香的氣息彌漫在味蕾裏。

蕭然望着窗外的車水馬龍，不曾去觸碰那杯熱咖啡。唐少寧将帶來的日記本放到桌子中央，淡淡道，「這是薇薇的日記本。」

唐少寧的話拉回了蕭然的視線，剛想觸碰黑色硬殼封面的日記本，卻被唐少寧一只手攔了下來。

「聽我說完，你再看不遲。」

「我聽說楚之洛失憶了？」

蕭然楞了一下，俊美的臉上閃過尴尬的表情，半晌之後才輕輕應了一聲，「嗯。」

「蕭然，不要再跟楚之洛有牽扯了。離開他。」

這是這幾日唐少寧碾轉反側後做出的決定。都說人自私，唐少寧也不過是普通人。蕭然的眼睛裏閃爍着驚愕的神色，轉而變成困惑。他不明白為什麽唐少寧為何會做出如此突如其來的要求。唐少寧之于楚之洛不過是陌路相逢的陌生人而已。

「楚之洛是我的弟弟，他跟薇薇是雙生，龍鳳胎。」唐少寧的一句話解開了蕭然的迷惑。

這個消息對于蕭然來說宛若晴天霹靂。唐薇薇和楚之洛是龍鳳胎？這世界上怎麽可能會有那麽湊巧的事情。雖然兩人的容貌 有着極為相似之處，但世界上相貌相似之人何其之多。

「這怎麽可能？」蕭然下意識地做出反問。

唐少寧只是勾勾唇角道，「蕭然，我們認識多少年了？」

蕭然怔了一下，細細在腦海裏熟了一下，機械地回答道，「20年了。從我八歲生日派對，到現在，正好20年。」

「我曾經最大的願望是你能跟薇薇永遠幸福下去。我從來都不懷疑你是薇薇最好的歸宿。薇薇的事情我欠你一次，但你能不能放過楚之洛？」唐少寧從不求人，這種不卑不吭的态度顯然讓蕭然突然不知所措起來。

「如果楚之洛的事情沒有百分百的證據，我也不可能相信他是我弟弟。證據确鑿，我沒辦法否認。他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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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薇的日記我原本沒有打算交給你。因為這裏面有一個可以解開你心結的秘密。當時是因為私心，我想薇薇永遠在你心中保留完美無缺地樣子。現在也是因為私心，但不是因為薇薇，而是因為楚之洛。」

「蕭然。這個世界上沒有後悔藥。你跟楚之洛已經徹底錯過了。他現在的失憶，是對你們之間結局最好的句號。他不想記得你，你也不要再去打擾他的生活。沒有你，也許他會過得更好。」

沒有你，也許他會過得好。

多麽似曾相識的話啊。楚之懷也曾經那麽對他說過。

「日記本裏是薇薇對你所有的回憶。看完這本日記，我唯一希望你不要懷疑的就是薇薇對你的愛。他愛你，不亞于楚之洛。也許是因為雙生的關系，連他們愛上的都是同一個人。」

「你活在薇薇的回憶裏。楚之洛成了薇薇的替身。」

這個世界上有些人你一旦錯過了，那就是一輩子。無論你怎麽懷念過去的時光，你也不可能是擁有哆啦A夢的大熊，擁有穿越時光的大門回到過去，來修改你所犯下的錯誤。

過去是用來緬懷的，現在才是用來珍惜的。蕭然這一刻突然意識到，他徹底失去了曾經對他笑靥如花的少年。那個少年曾經用他那雙純粹透明的眸子那麽認真地只看着他一個人。透過那雙眼睛，就像是看到了整個世界。

有人說過，最後傷你最深的一定是最愛你的人。蕭然一直覺得自己不算是一個好人，可也算是光明磊落的人。唯獨在楚之洛的事情上，失去了原本理智的分寸。一旦失守，便是永遠失去。

原本那雙充滿愛意的眼睛，如今只剩下深邃的困惑。你為那張純白的紙上了絢麗的色彩，卻親手将他丢棄在了陰暗的紙簍裏。已經被送進粉碎機的回憶，變得支離破碎。

唐少寧走後，蕭然開始閱讀起了唐薇薇的日記本。打開扉頁，唐薇薇熟悉的筆記躍然紙上：『致我最愛的蕭然』。黑色的水筆印散開在泛黃的紙張上，滿滿的全是回憶的味道。

蕭然不知道埋首看了多久的日記。直到服務生走上前告知他，他們就要打烊了。擡頭的時候，他才發現夜幕早已降臨，城市裏開始充斥着歌酒升平。揉了揉酸澀的眼眶，蕭然說了聲抱歉，匆匆離開。

被五光十色的霓虹燈掩埋的城市顯得尤為孤獨。副駕駛的位置空無一人，不久之前還有一個安靜的少年挂着腼腆的笑容坐在他身邊。不知不覺，他将車子停到了醫院樓下。或許是唐少寧先前的一些話減少了他看過日記本後的沖擊，蕭然莫名地湧出一股悸動想要看看楚之洛。

他悄然無息地站在病房門口，房間裏的少年在蒼黃的燈光下安靜地看着書。身邊的楚之懷替他削着蘋果，時不時地說兩句。一時間，少年讪然一笑，微微勾起的唇角，顯得靜谧而美好。

就在不久前。他也曾經擁有那個笑容。而且是獨一無二。

楚之懷擡頭的時候看到蕭然，臉上的笑容驟然退去。楚之洛順着楚之懷僵硬的視線望去，是那個奇怪的男人。為什麽那麽晚了他還在病房門口。

楚之懷靠着楚之洛說了幾句，走出了房門。冷若冰霜的臉上沒有一絲友好，「蕭然，我以為我們那天說的很清楚了。」

蕭然淡然一笑，笑容顯得蒼白無力，「我不會打擾他，只是看他一眼而已。」

「你沒資格。蕭然，你沒有資格。因為你不配。」楚之懷的話裏帶着一絲惱怒，「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一次又一次的出現，萬一洛洛哪一天恢複了記憶，你讓他怎麽承受失去孩子的痛。」

「孩子的事情都是我的責任，因為我不知道……」

「因為你不知道，所以你就可以肆無忌憚傷害他對嗎？」蕭然第一次覺得楚之懷是一個如此尖酸刻薄的人，伶牙俐齒到讓他無法招架，他無法招架來自一個身為哥哥的恨意，「你和洛洛已經結束了。從你選擇傷害他開始，你們就已經沒有未來了。現在也好，未來也好，我希望你離洛洛遠一點。自從遇見你，洛洛就沒有一天是過得順的。他能夠忘記你，是我最慶幸的事情。」

「之懷……我真得不會打擾他……」

「我不管你會不會打擾他。我希望你徹底消失在他的生活裏。我希望一個叫做蕭然的人徹徹底底消失在我弟弟楚之洛的人生裏。從此往後你們陌路不相識。夠明白嗎？還需要我重複嗎？」

蕭然黯然離去後，楚之懷回到病房，楚之洛天真無邪地問道，「哥哥，那個人到底是誰啊？他是來看我的嗎？」

「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你不需要認識他。」

楚之懷的語氣太淡，一瞬間讓楚之洛也認為蕭然跟他是無關緊要的人。沒有再過多的詢問，繼續低頭看書。全然忘記了剛才站在門口看上去一臉落寞的蕭然。

楚之懷一句話。輕而易舉地定義了楚之洛跟蕭然的未來。

無關緊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