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

蕭然醒來之後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唐少寧。他已經很久沒看到唐少寧抽煙了，自從唐寧遠說過不喜歡他身上的煙味後，似乎唐少寧這三個字就跟香煙絕緣了。

「醒了？」唐少寧掐滅手中的煙頭。星星點點的火光隕滅在微涼的空氣裏。

「我怎麽在這裏？」蕭然覺得頭疼得厲害，好似被人在腦後重重擊過一般。

「是之洛和楚之懷把你送來的。」

「他們……人呢？」蕭然開始四下搜尋楚之洛的身影，可是碩大的病房裏除了唐少寧跟他已經沒有別人。

「他們已經走了。」唐少寧淡淡說道。

蕭然沉默下來。唐少寧瞥了一眼面色難看的蕭然，「蕭然，放棄之洛吧。你們之間已經沒有可能了。」

「不行。我不會放棄的！咳咳咳……」蕭然激動得咳嗽了起來。

「你這是為難你自己還是為難之洛？」唐少寧很少用那麽正經地口吻跟他說話，「之洛已經放開了，你還打算糾纏多久？你應該明白，從你失去和之洛的孩子開始，你們就已經結束了。」

「少寧，你會放棄寧遠嗎？」

「我和寧遠，你和之洛，根本不在一個天平，怎麽能放在一起講？」唐少寧眉宇微蹙，「之洛愛你。哪怕他現在還愛你，可唯一聯系你們之間羁絆的東西，已經被你毀了。」

「蕭然，你是聰明人。我願意把薇薇交給你，是因為薇薇對你一片深情。」

「可是我不能再把之洛交給你了。因為之洛已經放棄你了。我沒有再幫你的理由。」

「如果你真得想挽回之洛。你要做好一輩子的打算。」

「我走了。你好好照顧自己。」

唐少寧說完，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走出病房。出門時看到面色憔悴的嚴月蓉，唐少寧極為冷淡道，「蕭阿姨，我希望這次是你最後一次找之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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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要再逼蕭然。不然你失去的是唯一的兒子。」

血色全褪，嚴月蓉發白的嘴唇瑟瑟發抖。唐少寧沒有心情去同情嚴月蓉現在有多痛，帶着煩躁的情緒他匆匆離開。

「少寧都告訴你了？後悔了嗎？」蕭然毫無血色的臉龐比平日的冷峻更為深刻。恍惚間嚴月蓉似乎将蕭然看得不夠真切。冰涼的眸子裏帶着冷冷的寒意。

在蕭然昏睡期間唐少寧将楚之洛是他弟弟的事情告知了嚴月蓉，主要目的是想嚴月蓉這個女人不要再去打擾楚之洛的生活。或許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那張跟唐薇薇如出一轍的面容終會跟蕭然糾纏不休。

「蕭然，媽媽知道錯了，媽媽以後再也不會去找楚之洛了。」嚴月蓉的口氣裏帶着彷徨無助的哀求。蕭然輕輕撇過臉，黯然無聲。

「晚了。」

落日黃昏，蒼黃的光線躍進窗戶。反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耀眼的光芒一時讓人睜不開眼。措手不及間，熱液荒落憔悴的臉頰。微鹹的味道裏參雜着一絲苦澀。

蕭然很少哭，即使當年看到唐薇薇的屍體時，即使眼眶裏蓄滿了淚水也不曾輕易流下。人不流淚，只是情未到深處。多少年後，蕭然只要夢到楚之洛那時絕然離去的身姿都會被驚醒。

原本已經恢複正常體溫的蕭然那一晚又發起了高燒，自此一病不起。嚴月蓉整日以淚洗面地坐在蕭然身旁，卻換不回蕭然一眼的回眸。被夢魇糾纏的蕭然，呼喚着地是楚之洛的名字。醫生說蕭然得的是風寒，但卻需要心藥醫。

幾日滴水未進的蕭然，整個人消瘦不堪。俊逸潇灑的臉龐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風采。唐少寧來過幾次，但沒說幾句便黯然離開。

病房門口，哭得毫無形象的貴婦緊緊抓着唐少寧的袖子，泣不成聲道，「少寧……少寧，你救救蕭然，你們從小一起長大……你不會忍心看他這樣一直下去的對不對？」

唐少寧被嚴月蓉哭得有些頭疼，扶着嚴月蓉靠着病房外的長椅坐下，沉思片刻道，「蕭阿姨，不是我不肯幫你，而是我幫不了你。」

「楚之洛是你弟弟，你一定可以幫蕭然的。你讓楚之洛來見見蕭然好嗎？他在這樣下去會不行的……少寧……」嚴月蓉抓住這最後一絲希望懇求唐少寧。

「蕭阿姨，你冷靜一點。我可以幫你，但我不保證之洛他會來。」看着蕭然這樣日漸消瘦下去，唐少寧也是于心不忍。那兩個人互相折磨，如果在一起了，楚之洛只要一看到蕭然就會想到他曾經失去的肚腹中的孩子。如果不在一起，蕭然恐怕連活下去的欲望都沒有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傷了哪一邊都是唐少寧不想看到的。

離開醫院後，唐少寧就給楚之洛打了一個電話約在咖啡廳見面。許久未見，楚之洛臉上的氣色比以前好了很多。看來，他過得不錯。唐少寧也放心了不少。但是又想到醫院裏半死不活的蕭然，他又是頭疼無比。

「找我有什麽事嗎？」楚之洛接到唐少寧的電話時還是有些吃驚的。還以為那日在醫院訣別之後，唐少寧不會再來找他了。

「最近怎麽樣？」唐少寧叉開話題，問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挺好的。一直在家休養。前些日子去醫院複查的時候，醫生也說窩恢複的很好。」楚之洛淺淺一笑，臉頰上泛着兩個可愛的酒窩。

「那就好。」唐少寧點點頭。思量許久，終究還是開口道，「我今天找你來是有件事想拜托你。」

「如果是關于蕭然的，那就沒必要說了。」楚之洛大抵也猜得到為什麽唐少寧會找他。

唐少寧早猜到會這樣，苦笑着說，「先聽我把話說完，再決定也不遲。」

見楚之洛沒有離開的意思，唐少寧緩緩道，「蕭然現在卧病不起，醫生診斷說是心病。你應該知道他的心病是什麽。蕭然他……不好。非常不好。也許這麽說有點奇怪，因為我實在不知道怎麽形容蕭然現在地樣子。我認識蕭然20幾年，我從沒見過那樣的蕭然。他從小就是一副春風得意地樣子。連薇薇會嫁給他都是在他預料之中的事情。他的人生可以說是一帆風順。真正的天之驕子也不過分。你是唯一的例外，之洛。現在他昏迷不醒，嘴裏心裏喊的都是你的名字。他從來不将自己的脆弱顯現出來，可是他現在為了你，連他那點僅剩的驕傲都不要了。我不是來拜托你去看看他，因為最後要不要看他，決定權在你。我不會逼迫你做任何決定，因為你有見死不救的理由。」

「所以……你今天找我出來的目的是什麽？」楚之洛看着唐少寧問道。

「我只是負責将蕭阿姨想讓我說得話帶到而已。」

楚之洛不得不說唐少寧是個聰明的人，也是奸詐的商人。不着痕跡地将一切主動權全部都推到了他的面前。不要求他一定要去看蕭然，卻将蕭然的情況一字不落地轉述。

「我還有事，得先走了。好好照顧自己，有空我再去看你。」唐少寧想起下午他還跟別人約了談合約必須先行離開。

剛剛起身便被楚之洛叫住，「唐薇薇的墓地在哪裏？」

唐少寧楞了一下，「你想去看薇薇？」

「嗯。」

「你在這裏等吧。我打電話讓司機送你去。」

「好。」

楚之洛和蕭然之間唐薇薇的名字已經俨然成了無法跨越的鴻溝。楚之洛承認他嫉妒唐薇薇，那種蝕骨的嫉妒就像是千萬只螞蟻在他胸口慢爬。明明先遇見的是他，但擁有了蕭然20幾年愛的是唐薇薇。他們是雙生，所以連愛上的人都一模一樣。不是他不相信蕭然，而是他已經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