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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毅背着姜瑜快走到山下時, 終于與一支尋人小分隊碰上了。雙方一打照面, 小分隊的公安就看到了梁毅背上背了個人, 他驚喜地說:“找到人了,沒事吧?”
“噓, 小聲點, 她睡着了!”梁毅壓低聲音說,“受了點輕傷, 沒大礙。”
公安高興地點了點頭,又問:“還有一個姑娘呢?沒看到嗎?”
他剛問完這句話, 後面就有一支民兵組成的隊伍晃着手電筒下來了, 正好聽到這句話, 民兵隊伍隔空喊道:“那個姑娘在這裏, 不過她的神智好像出了問題!”
三隊人馬在山腳彙合。
一打照面,大家就知道小慧哪裏出了問題。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頭發散亂地披着, 臉上的表情很驚恐, 整個人都像是要崩潰了一般。見到穿制服的公安,她馬上撲了過去, 跪在地上,大聲嚷道:“求求你,快抓我, 我有罪,我認罪,快抓我, 抓我啊……”
被抓住的公安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面對這種狀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他蹲下身,輕輕拍了拍小慧的肩,安慰她:“姑娘,別怕,沒事了,你已經安全了,等天亮,我們就買票送你回家。”
他這番話一點都沒有安慰到小慧,反倒使她更崩潰,她跪坐在地上,不斷地搖頭:“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送我回去,我有罪,請你們抓我走,我真的有罪……”
公安看着她這幅幾近崩潰的樣子,搖了搖頭:“先把她帶到醫院,讓醫生給看看吧。”
估摸着這姑娘是受到了極大的心理創傷,但看她衣服完整的樣子,應該沒受到人販子的侵犯才對,也不知道是什麽把她吓成了這樣。公安準備待會兒問問先找到她的民兵,了解一下找到她時的場景。
但沒等他問出來,小慧就給了他答案。
見其他的民兵把蜈蚣押了過來,小慧馬上站了起來,指着蜈蚣說:“他……是他強暴了小佳,是他害死了小佳,還有那個小楊,他也欺負過一個姑娘,還有六子,美麗就是他綁來的……我都招了,我幫你們作證,你們可以抓我了吧……”
公安和民兵從她的語無倫次中抽出了重點,幾人都是目瞪口呆:“這姑娘也是人販子?”
趴在梁毅背上的姜瑜被吵醒,悠悠地說:“她原本也是被拐賣的姑娘之一,後來不知怎麽跟人販子的頭目之一的蒙哥好上了。然後開始助纣為虐,幫着蒙哥監視被抓的姑娘們,順便給她們洗腦。”
聽到姜瑜的聲音,小慧馬上掉過頭,擡起一雙盛滿恐懼的大眼睛,淚盈盈地望着姜瑜,苦苦哀求道:“姜瑜,姜瑜,你幫幫我,讓美麗她們走,讓她們別纏着我了,我知道我錯了,是我害死了她們,求求你,讓她們走吧,你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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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煞回魂陣的效力早就過了,更何況他們又已經回到了山腳下,美麗她們早就走了。現在吓小慧的是她心裏僅存的良知。
姜瑜看着小慧,一本正經地把自己撇得幹幹淨淨的:“小慧,你想多了吧,她們都死了,怎麽會回來,別自己吓自己了!”
小慧慌亂地擺了擺手:“不,她們變成了惡鬼,回來找我報仇了,我知道錯了,你讓她們走好嗎?”
姜瑜笑着說:“小慧,你看大家都在呢,作為一名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我不相信有什麽鬼魂的存在,你也別胡說了。”
旁邊的一個年輕公安也點頭說:“行了,哪有什麽鬼,都是你自己做了虧心事,走吧,把她押回公安局。”
另外一個公安拿出了冰冷的手铐,拷在了小慧的兩只手腕上,把她帶走了。她走的時候,還在不停地念叨“美麗,別來找我了”。
除了她,蜈蚣四個也全部被抓住了。而且除了蜈蚣,六子、小楊和老八都受了傷,被蜈蚣胡亂開木倉打中的。不過因為當時蜈蚣神智不清,一通亂射,所以并沒打中他們的要害,三人一個傷在了胳膊,一個傷在了大腿,還有一個傷在腰側。
這傷不足以致命,但疼啊,尤其是山路颠簸,民兵們也沒什麽好工具,只能兩三個人把他們攙着擡了下來,中途三個人都流了不少的血,到山腳下時,臉都白得跟紙差不多了,就還剩一口氣吊着,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雖說人販子該死,不過個人也不能對他們動用私刑。帶頭的公安隊長吩咐手下:“把他們帶到車上,先送到醫院!”
最後五個人販子都相繼被押走了。
姜瑜沒看到蒙哥,但聽說也被抓住了,具體是個什麽情況,她也不知道。
村子裏的村民都很熱心,知道姜瑜也是被拐賣的姑娘之一後,村長熱情地邀請她去村裏歇一晚,等天亮再走,梁毅沒有拒絕,因為公安局只開了兩輛車子過來,坐不下,他怕硬擠上去,會擠到姜瑜的傷口。
兩人去了村長家,村長還熱心地讓衛生院的醫生過來了一趟,給姜瑜的傷口消了毒,塗了藥,包上了透氣的紗布。
幫她處理完了傷口,醫生一邊收拾自己的醫藥箱,一邊叮囑梁毅:“小姑娘的腿只是皮肉傷,沒有大礙,不過為了盡快愈合,這段時間盡量少動這條腿,以卧床休息為主,以免牽動傷口。另外,這段時間要注意飲食,吃清淡一點,多補充營養。”
“好的,謝謝醫生,麻煩你跑這一趟。”梁毅把醫生送出去,付了診金,重新回到房間,就看見姜瑜靠在床頭,兩只亮晶晶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瞅着他。
他走近,摸了摸她柔軟的黑發,問道:“是不是餓了?想吃什麽?”
姜瑜看了一眼外面漆黑的天色,搖頭:“不餓,先睡覺,有什麽事情明天再說吧。”
這大半夜的,她總不能讓村長家裏的人起來給她做飯。
梁毅看出了她的心思,想到這姑娘被困在山上一天一夜,肯定沒吃什麽東西。他伸出食指,輕輕點了點她的鼻子:“還跟我客氣?等着。”
姜瑜拉住他:“不必這麽麻煩的,再過幾個小時天就亮了,我不餓。”
“放心,不麻煩。”梁毅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出去了,然後沒過幾分鐘就回來了,而且手裏還提着一只暖水壺。
開水跟泡面簡直是絕配,尤其是大半夜的時候,可惜這個年代沒有泡面。姜瑜挑眉瞧着梁毅,看他能用這壺開水變出什麽花樣來。
結果,梁毅又拿着盆子出去打了一盆冷水進來,倒了一點熱水進去,再拿了一張毛巾丢進水裏擰幹,然後遞給姜瑜:“擦擦手和臉。”
姜瑜依言,乖乖地把手和臉擦幹淨。梁毅馬上把毛巾接了過去,擰幹,晾了起來,然後把盆子裏的水倒了,重新拿着空盆進來,再将暖水瓶瓶口朝下,把裏面的水都倒進了盆子裏。等水都倒光了以後,兩個圓溜溜的雞蛋撲通一聲,從裏面溜了出來,掉進了水盆裏,濺起小小的水花。
“開水燙雞蛋,嘗嘗!”梁毅把一只雞蛋的殼剝了,遞給了姜瑜。
這種煮雞蛋的方式還真是別致。姜瑜接過白生生的雞蛋,輕輕咬了一口,味道還不錯,裏面的蛋黃凝固了一半,輕輕一吸,半凝固的蛋液就滑進了嘴裏,感覺還不賴。
她朝梁毅豎起了大拇指:“這個都能想出來,梁叔叔果然厲害。”
吃過雞蛋,簡單收拾了一下,梁毅坐到了床邊,收起了臉上的笑,一板一眼地看着她:“現在我們該好好談談了!”
姜瑜知道他這是要跟她算賬了,她連忙把腦袋縮進了被子裏,似模似樣地打了個哈欠:“啊,好困,好困,我要睡覺了!”
估計等睡一覺起來,再拖個一兩天,梁毅地火氣就消了。
梁毅一眼就識穿了她的伎倆,輕輕捏着她的鼻子:“不要裝睡!”
姜瑜腦袋一歪,脫離了他拇指和食指的鉗制,然後抓起被子,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好困,好困,睡着了……”
看着床上這一團隆起,梁毅是哭笑不得。
從見到姜瑜的第一面開始,他就覺得這姑娘比同齡人要成熟一些,但沒想到她還有這麽無賴的一面。
不過她這次做的行為實在是太沖動,太冒險了,不好好教訓教訓她,讓她長長記性,她下次還會逞強。
梁毅不準備讓她蒙混過關,索性坐在床邊沒動,就這麽靜靜地看着她,看她能憋到什麽時候。
姜瑜躲在被子裏,時間長了,呼吸都不順暢,腦袋也熱烘烘的,脖子上被逼出了汗。但她始終沒聽到梁毅離開的腳步聲。
這人究竟是走了還是沒走啊?或者是靠在她床邊睡着了?憋了十幾分鐘,實在是憋不住了,姜瑜小心翼翼地将被子拉了下來,然後一下子就對上梁毅嘲諷的眼神。
偏偏他還明知故問:“不是要睡覺嗎?怎麽還沒睡?”
姜瑜洩氣地把被子往下一拉,破罐子破摔:“不睡了,你要訓就訓吧,訓完好睡覺。”
反正也不過就是說她一頓而已,她怕什麽。
梁毅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有這個覺悟,很好,那你自己說說,你是什麽時候知道小慧有問題的,為什麽要在蒙哥他們追上來時,還故意拉着小慧往山上跑?”
姜瑜半真半假地說:“就是……我這人打小聽力就特別好,堪比順風耳,然後不小心就聽到蒙哥和小慧的對話了,所以知道小慧有問題。當時蒙哥追上來了,我就想着不能讓他把咱們都抓到嘛,然後就帶着小慧往山上跑了,你知道的,我從小在村子裏長大,跑得特別快,蒙哥他們肯定追不上。看吧,他們最後也沒追上我……”
“你清洗傷口的時候,民兵隊長找我聊了一會兒天。知道他對我說什麽了嗎?”梁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看得姜瑜心裏越發沒底時,才道,“蒙哥,還有蜈蚣他們都指認,你身上很邪門,是個妖女,會邪術,會招鬼!”
就知道這群家夥會攀咬她。姜瑜攤開白白的十根手指頭,一臉無辜:“梁毅叔叔,他們說的話你也信?別逗了,我要是妖女,會邪術,在山上就把他們吃了,哪還會讓他們活着下山,你說對不對。你看,我像妖女嗎?有這麽漂亮可愛善良的妖女嗎?再說,這世上哪有什麽鬼,梁毅叔叔,你可是堅定地唯物主義戰士,怎麽能信這個呢!”
梁毅抓住她的食指指尖,用力捏了一下:“我也這麽跟他說的。咱們都是黨員,唯物主義者,怎麽能信道德敗壞,泯滅良心的人販子的胡言亂語!”
這就對了嘛,正在姜瑜放松下來的時候,梁毅忽地話音一轉:“蒙哥在公安局肯定也會這麽指認你。民兵好忽悠,公安可不好忽悠,你想好了嗎?還不說實話,到最後連我也保不住你!”
靠,原來是在這兒等着她。姜瑜看着他疾言厲色的臉,還是不為所動。她雖然在山上動了手腳,但鬼神之說,現在本來就是忌諱,除了幾個人販子,也沒其他任何實證,她咬死不承認就行了。
而且這些人販子也只是猜測是她動的手腳,他們根本沒看清她做了什麽。她是傻了才會自曝其短呢,梁毅一定是在詐她,吓她!
姜瑜抿着唇,垂下了眼睑,聲音裏帶着一絲委屈:“梁毅叔叔,你也不相信我嗎?”
梁毅看着昏黃的油燈下,她那張皺得像包子的委屈小臉,心裏升起一股疑惑,難道真的是他想錯了?
姜瑜悄悄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見他一副眉頭深鎖,似在思考的樣子,連忙垂下了頭,用力眨了眨眼,擠出兩顆豆豆,再吸了吸鼻子:“梁毅叔叔,你要懷疑我,你就回去吧,以後別管我了……”
她一哭,梁毅就亂了手腳,趕緊伸出手胡亂地去擦她的眼淚:“說什麽胡話呢,叔叔一直相信你,你是個善良的孩子,不然不會讓別人走,自己留下。但現在管得比較嚴,我怕公安懷疑你,你……有沒有什麽掉在山上了,需要我做的?”
他是怕她露出破綻,要去給她收尾?姜瑜這回是真的有點懵。愣了好一會兒,她才回過神來,輕輕搖了搖頭:“沒有!”
梁毅揉了一下她的頭:“睡吧!”
說完,他吹了燈,就坐在姜瑜的床頭,對她說:“別害怕,我等你睡着了才走。”
姜瑜是真有點困了,點點頭,靠在床上閉上了眼睛。
等她的呼吸趨于平穩的時候,梁毅輕輕掏出了藏在口袋裏那一串不規則的玉手環,腦子裏又響起了出院那天秦老頭看到他手裏這串玉石時說的那句意味深長的話:“梁小子,福氣不錯,得了這麽件寶貝,難怪這回受了這麽重的傷這麽快就能活蹦亂跳了!”
他盯着手串看了幾秒。手串還很新,姜瑜說過,這是她自己親手做的,後來還是邊角料給小潘做了一只小小的玉猴作為離別禮物。
一個小姑娘,聽力極好,力氣也大得出奇,膽大包天,還可能會招鬼?
梁毅垂下了眼睑,将玉石收了起來,不管真相如何,他都要這些都變成假的,都是人販子對她的污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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