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當天她們玩兒到很晚， 雲霁他們四個最後還是結伴回了酒店，姚淼則留在蘇晴雪家住一晚。

雲霁到酒店之後給蘇晴雪發了個信息。

雲：[我到了]

他們四個明天晚上的飛機回京城，白天也就沒有什麽行程了， 最多就在酒店附近逛一逛。

蘇晴雪回複她知道了，并且囑咐她早睡。

蘇晴雪：[我明天晚上送你們去機場。]

雲：[不用， 我讓酒店送就行， 你好好陪叔叔阿姨。]

雲：[23號就來京城了，這兩天你還是在家吧。]

蘇晴雪本來還想說什麽，但看到雲霁這麽說， 想想也就沒再堅持。

姚淼洗完澡進卧室， 就看到蘇晴雪靠在床頭看手機。蘇晴雪家是兩居， 一間卧室，另一間做成了書房，沒有多餘的床， 發小兩個只能擠一擠。

姚淼上床湊過去，看見蘇晴雪在看機票， 問：“又要去哪兒？”

蘇晴雪說：“京城。”

姚淼看她的眼神頓時就暧昧了， 不過她沒往深了問，也沒有揶揄她， 只哦了聲，然後問：“元旦回來嗎？”

蘇晴雪嗯了聲， 說：“回來吧。”

她語氣似乎是有些不确定， 顯然還沒想好，姚淼也不再問，翻了個身躺下睡覺。

第二天上午， 蘇晴雪和姚淼起床後把屋子收拾了，然後一起回爸媽家。到了的時候蘇晴雪拿鑰匙開門， 卻聽見姚淼爸爸的聲音從自己家傳出來。

原本也要開自家門的姚淼停下手，轉身跟着蘇晴雪進了蘇家，看見自家爸媽正坐在沙發上。

“爸，媽，你們來叔叔這串門？”

姚父樂呵呵說：“你叔叔這不是剛出院？我和你媽給他送點兒補品！”

蘇柏聽見補品的事兒又說了他一句：“就你們非得見外，還給什麽東西！”

姚父不樂意了：“老哥哥給你買補品那能是見外嗎？這是關心你的身體！你推脫才是見外！”

幾位長輩湊一起聊得開心，後來鄭淑元讓姚父姚母就在這邊吃飯，兩家住了快三十年對門，關系非常親厚，吃飯串門是經常的事，誰也不用客氣。

這樣一來蘇晴雪和姚淼自然也留下陪着，鄭淑元和姚母一起進廚房做飯，兩家六口熱熱鬧鬧吃了頓豐盛的午飯。

飯桌上的時候，姚母關切地問了蘇晴雪的事，沒提感情方面，主要是問她以後工作準備在哪兒，是不是要回陽城定下來。

蘇晴雪說：“還沒确定，目前先放松一下。”

姚母也就沒再多問。

至于感情的事，長輩們更是不提。

從前蘇晴雪交了個女朋友的事，姚家兩位長輩是知道的。一開始蘇柏自己都反對的時候，是極力瞞着的，他那時候覺得自家女兒跟另一個女人在一起，說出去是丢老臉的事，哪怕他跟姚父關系再好，這事兒讓人家知道他也擡不起頭。

但後來慢慢他也接受了，姚家的淼淼也早就知道，他也沒有再刻意瞞着什麽。

蘇柏一開始沒主動說，是姚父姚母抱怨姚淼這麽大了也不找對象，還問他家晴雪有沒有找到好的男朋友，晴雪條件那麽好，肯定不少好小夥子追。

蘇柏當時笑了一下，他猜自己一定笑得很苦，不然怎麽姚父當時就看出他表情不對了。

蘇柏和姚父當了一輩子哥們兒，不想瞞着這位老哥哥，于是把晴雪的情況跟姚家兩位說了。

姚父姚母一開始也是受到很大的沖擊，最開始自然也不太能接受。但說到底那是人家蘇家的事，蘇柏肯告訴他們完全是看重這麽多年的交情，沒把他們當外人，是當自己人了，他們做鄰居的能不能接受都不重要，他們也沒必要表現出什麽讓幾十年的朋友寒心。

雖然心裏還是別扭，但到底也沒說什麽，逢年過節蘇晴雪回老家，他們還是像從前一樣對她，沒有任何變化。

只是這事兒在老一輩眼中，到底是不光彩的，尤其是陽城這種小城市，姚父還是建議蘇柏不要讓更多人知道了。

蘇柏心裏憋得慌，他自然知道姚父說得是對的。在陽城這種小城市，到了年齡就開始相親尋找适合的結婚對象。先是兩個年輕人面對面坐着吃飯，如果看對眼了就開始深入談，什麽工作收入家庭親屬之類的，把自身所有條件擺出來，和對方做個交換，所謂的互相了解。

等兩個年輕人這一步談完，如果雙方無意，那就這麽算了，開始尋找下一家。如果有意，那麽下一步就是雙方父母出場了，兩家坐到一起，開始婚前的談判。包括不限于彩禮、嫁妝、房子車子、婚前財産和婚後共同財産等等，甚至連孩子生幾個都明确定出來，像是明碼标價執行任務。

這樣很沒意思，但這裏的人大多數都是這麽過來的。你想要例外，想擺脫這種情況，想要做特立獨行的那個，那你就是不正常的，因為你是少數、是個別。人類都是這樣的，大多數的就是正确的，少數的永遠是錯誤的。

蘇柏替自己親閨女委屈，他這麽好的女兒，人品相貌才華無可挑剔，怎麽就因為她喜歡了自己想喜歡的人，就要藏着掖着，萬一讓人知道就得被戳脊梁骨？

這事兒蘇柏也跟蘇晴雪聊過，他心疼女兒，跟她說：“雪雪，當這個特別的人，多累啊。”

但他的女兒堅定地告訴他，她不怕累，她雖然無法左右別人的眼光，但可以無視掉，她不在意別人怎麽想，她只是要選擇自己的喜歡。

“爸，我和誰在一起也不關其他人的事，姚伯伯他們也不會跟別人說，我們不讓別人知道。我自己沒關系，但不要別人說您和媽媽的閑話。”

那之後，蘇柏和鄭淑元再也沒說過一句反對，他們默默接受了女兒的性取向，還幫她擋掉了那些想介紹對象的人，不給她任何壓力。

在陽城，24歲的女人已經早就可以結婚，像蘇晴雪和姚淼這樣的絕對适齡，一堆好事之人想給她們保媒拉纖，尤其是她們父母工作時那些老同事，三天兩頭就是提相親這檔子事。

姚家的話，姚淼工作實在太忙，996程序媛真的沒什麽時間顧這事兒，逮不着她人都。而蘇晴雪這邊，從前逢年過節才回陽城，但跟她爸媽替相親的人不少，只是都被擋住了，壓根兒沒讓她知道。

一頓午飯，氣氛融洽，飯後蘇晴雪和姚淼兩個小輩兒去洗碗，長輩們又聊了會兒天，姚家三口就回了對面。

蘇柏剛出院不久，還要睡午覺多休息，鄭淑元陪他一起。

蘇晴雪則回了自己房間，她靠床上看書，沒多久收到一條微信，她下意識以為是雲霁，結果打開之後有些出乎意料。

老師：[聽說你辭職了？]

蘇晴雪手指一頓，她沒想到老師會給她發信息。這是她大學時期帶她的老師，京華大學中文系的裴明峰教授，當年在一衆學生裏最看好蘇晴雪，一門心思等着蘇晴雪畢業之後到他門下，就等着帶出這個得意門生。

結果讓裴明峰沒想到的是，蘇晴雪畢業之後放棄了保研名額，當時把裴明峰氣壞了，問了她好幾次為什麽，結果蘇晴雪像是塊兒又臭又硬的石頭，理由也說不出來，就說要回老家工作。

裴明峰三番五次溝通無果，把自己氣個半死，後來也不理她了，幹脆冷處理，總不見得他熱臉貼冷屁股，還貼不出個結果，沒意思！

師徒倆鬧得挺不愉快，但裴明峰還是刀子嘴豆腐心，這兩年也沒忘了自個兒這個徒弟，偶爾打聽一下她的消息。聽說她去長星當了高中老師，裴明峰每每想起來都唉聲嘆氣。

不是說高中老師不好，只是裴明峰覺得蘇晴雪應該有更好的發展。

裴教授很少帶本科的學生，蘇晴雪這一屆剛好是趕上他帶課，這一帶讓他碰上了這麽有靈氣的一個徒弟，裴明峰喜歡得不行。

蘇晴雪是有才氣的，自帶書卷氣，說她博聞強識一點兒不誇張，不僅腹有詩書氣自華，還練過軟筆書法，寫得一手好字。

裴明峰對這個小徒弟極為喜愛，親自指導她的書法，蘇晴雪二十出頭的年紀字就寫得極好了，裴明峰那會兒逢人便吹。

後來……不提也罷。

如今裴明峰打聽到蘇晴雪辭職了，他的心思又活泛了起來。他覺得蘇晴雪應該是後悔了，才24歲，還來得及考研讀博，将來前途一片光明。

裴明峰有這個重新收徒的心思，但他拉不下臉主動說，等着蘇晴雪找他，結果等了一個多月，連個鬼影子也沒等到！

裴教授又氣個不行，這會兒怕是等不住了，幹脆主動來問。

蘇晴雪收到老師的信息，一時間有些惶恐，她當初任性放棄保研名額，跟着陸曉來長星當高中老師，老師生了好大的氣，這些年都沒跟她聯系過。就連她逢年過節發去的問候，老師都沒有回複過，她實在沒想到老師會主動找她。

許是沒等到蘇晴雪回複，裴明峰又發了一條過來。

老師：[臭丫頭再不理我信不信我拉黑你？！]

蘇晴雪輕笑出聲，攥着手機眼眶發熱，害怕老師真給她拉黑，于是連忙打字回複。

蘇晴雪：[老師，我不知道說什麽。老師對不起，我以為您還生我的氣……]

屏幕另一端的裴明峰一口氣嘆了出來。

半晌後，蘇晴雪才再次收到老師的信息。

老師：[過去的事老師也不想問，當初的原因也懶得糾結。現在只想問你一句話，你這次考不考慮再來當老師的徒弟？]

蘇晴雪攥緊手機，鼻子一酸，眼圈都紅了。

跟裴明峰重新聯系上的第二天，蘇晴雪跟父母說了這件事，也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他們。

“雖然我還沒有完全下決心，但是這次去京城，我想回學校看看，也跟老師見一面。”

蘇柏和鄭淑元聽過之後很高興，他們當初也不贊成女兒草率的放棄繼續深造，覺得那對她來說實在太遺憾太可惜，奈何那時候的蘇晴雪一門心思在陸曉身上，根本聽不進去父母的勸告。

如今她能再有這個機會，蘇柏和鄭淑元都為她感到高興，紛紛表示一定會支持她考研讀博。

得到了父母的支持，蘇晴雪感到安心，再回想起上一世，她眼眶發熱，上前一步抱了抱自己的父母。

蘇柏和鄭淑元被她抱得猝不及防，都是一愣。

“這孩子，怎麽了這是？”

蘇晴雪搖頭，悶着說：“沒事。就是……”覺得很對不起你們。上一世她死于空難，只要想想那之後父母會怎樣崩潰，她就不寒而栗。好在上天眷顧，過去的一切都得以重新來過。

“謝謝爸媽。”

蘇柏拍拍女兒的後背，鄭淑元則說：“哪有跟自己爸媽客氣的？傻孩子，無論什麽時候你永遠是我們的女兒啊。”

鄭淑元說着話，偷偷抹了下眼睛。蘇晴雪從小就是個有主意的，她成績好有主見，很早熟，基本上沒讓父母操過心。同樣的，也自然沒怎麽跟父母撒過嬌，沒有像其他孩子那樣對父母表現出依賴。

現在蘇晴雪這樣，讓鄭淑元頗為感慨，心中又隐隐有些喜悅，她的女兒還是依賴他們的。

蘇晴雪又在家陪了父母幾天，12月23號，平安夜的前一天，她乘飛機去了京城。到京城是晚上六點，雲霁沒能去接她，音樂節的聯排已經開始，所有歌手和樂隊下午就要到場準備。

音樂節在南城公園舉辦，離機場太遠，往返一次至少兩個小時，雲霁的聯排趕不上。

為此，雲霁頭一天在電話裏還很是不樂意。

蘇晴雪笑了笑，說：“沒關系，漫漫說她來接我，接上我就一起去看你們彩排。”

她語氣溫柔，幾乎已經算是在哄了，雲霁心裏像是被一根羽毛掃過，癢得很。

可她還是不高興：“我還是想去接你。”

雲霁的聲音太好聽了，從手機聽筒中傳過來，讓蘇晴雪心中一動，握着手機的手指緊了緊。

“沒事，你好好彩排。”

飛機降落，蘇晴雪出了機場就看到路漫，朋友兩個很久沒見了，路漫看見她就高興地撲上去熊抱。

“嗚嗚嗚，晴雪，我想死你了！”

蘇晴雪摟着她，止不住笑：“你真是得了馮鞏老師真傳！适合上春晚！”

路漫錘了她一下：“咋這麽不浪漫呢你！”

兩人往停車場走，路漫說：“雲雲給你把酒店房間開好了，晚點再過去，我們直接去看彩排。”

這是早就說好的，蘇晴雪點頭。

上車之後系好安全帶，路漫開車，問道：“你之前說陸曉去陽城出差，還一直找你，後來怎麽着了？我聽齊修遠說她後來還找到你家去了，剛好雲雲他們在你家打麻将吃火鍋。”

蘇晴雪嗯了聲，把在陽城遇到陸曉的幾次簡單跟她說了說。

路漫啧聲道：“她還能再不要臉點兒嗎？實錘出軌她還舔着臉找你求複合，山那麽大都大不過她那張臉！拖着不跟家裏人出櫃，背着你跟男的相親，現在還追着你表演深情似海，我真醉了，她是個什麽材質的塑料袋這麽能裝？！”

蘇晴雪覺得路漫說得對，擡手就給她鼓了鼓掌。

路漫從知道蘇晴雪分手的時候就憋了一肚子氣，但她人在京城，見不着陸曉，沒處撒這個氣。現在想起這個人就來氣，罵道：“狼心狗肺！我從前覺得她只是作了點兒，心還是好的，沒想到啊！真是太能裝了她！”

眼見着路漫越想越氣，都開始拍方向盤了，蘇晴雪忙安撫她：“別生氣了，都是過去的事兒，不值當。我早就不在意了，她現在對我來說只是一個分手了的前任，那點兒怨和恨遲早也會随着時間消失。和她的過去影響不了我的現在，更影響不了未來，我及時止損，大好的未來還等着我。”

路漫見她蘇晴雪想的這麽通透，心裏的氣慢慢散去，最後恨恨說：“沒錯，你說得對，為這種人生氣不值得！她陸曉就是個渣滓，不配變成老娘的乳腺結節！”

蘇晴雪：“……是，你說得對。”

之後誰也沒再提陸曉這個煞風景的人，路漫跟蘇晴雪聊起了雲霁他們的演出，提到這個，路漫立刻興高采烈地說：“他們這次的選歌絕了！你晚上先看彩排效果，震撼我全家！對了，他們的歌你都聽過沒？”

蘇晴雪眉眼間也染上了笑意，點頭說：“聽過。這次唱什麽？”

路漫道：“這種場子的音樂節，最開始定了四首氛圍熱烈的快歌，還有一首最早的情歌。不過雲雲這次從你家那邊回來之後提了改歌單的要求，把其中一首快歌換成了《星河》，那首情歌換成了《遇》。”

蘇晴雪神色微怔。

路漫繼續說：“問她為什麽她也不說，就執意要改歌單，還自己去跟主辦方溝通。本來歌早就确定了，他們都排練了幾次，這次她回來非要改。好在唱的本身就是他們自己的歌，她又保證舞臺效果，初排之後主辦方覺得ok，于是也就同意改了。”

蘇晴雪抿了抿唇，覺得腦袋有些發熱，她把車窗降下一條縫，吹了下風才清醒一些。

“別開窗戶啊，京城冷！”路漫打了個哆嗦。

蘇晴雪把車窗關上，坐在那看着窗外的風景。雲霁改歌的原因她知道，《星河》是她曾經親口說最喜歡的歌，《遇》則是那次在KTV雲霁唱過的……

這是一首緣分推波助瀾的情歌，天賜的緣分似一只無形的手，将兩個人的前路交叉重疊。

雖然雲霁沒有說過，當初也只是狀似随意地選了首歌唱，但如今蘇晴雪已經能窺探其中隐晦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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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跟着漫漫學怎麽優雅的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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