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顧瑜行說是他教得好。
這點祁雲時感覺還是受之有愧的。
……他還沒開始正式教學呢!
于是祁雲時問:“……我教你什麽了?”
顧瑜行慢吞吞地、字正腔圓地複述男生說過的話:“要麽氣死他,氣不死也要惡心死他。大家都是人,憑什麽要我讓他。”
祁雲時:“……”
靠,這話還真是他說的。
就是上回他跟顧瑜行合夥兒演戲,惡心走葉談以後的原話……
一字不差。
“……記性還挺好。”
祁雲時肯定了這一點,随後又問:“那萬一那小胖子……我是說你弟又找你問密碼怎麽辦?”
顧瑜行眼睫往下一耷:“他找不到我吧。”
言畢,他又望向旁側的祁雲時:“我在祁老師家做家教,太忙。”
“哈哈。”
祁雲時特別欣慰地哼笑:“不錯,孺子可教。”
顧瑜行又象征性地挑了挑唇角,随後問他:“你真的要給他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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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雲時說:“用三千五就能換你一個暑假的清靜,這買賣還不值麽?”
說完,他都覺得自己這話有點兒太豪橫了。
三千五啊!要是省着點花,那都可以是他一學期的生活和學雜費了!
每次這樣前後做對比的時候他都覺得好魔幻,好像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
沒辦法,現實給他的任務是要他努力花錢,但骨子裏,每一塊錢對于祁雲時來說又還是彌足珍貴、會忍不住去想該怎麽省錢。
剛剛還一副富二代空降貧民窟、渾身光環的模樣。
而現在,富二代竟然在思考三千五百塊錢的珍貴。
不過覺得珍貴是珍貴,祁雲時卻并不摳門,也不希望被自己幫助的對象會有壓力。
他對顧瑜行說:“……這錢也算我投資你的好了,你以後有機會還我就是,不用有壓力。”
顧瑜行倒真沒什麽壓力。
“好。”他說。
“還有你要不要搬出來住?你那個家也忒小了點兒,住着也不方便。”祁雲時認真說:“租套公寓的話正好每個月也能算是一筆固定費用,我這邊也能松一口氣……積少成多嘛。”
顧瑜行表示理解:“行。”
前面安靜駕駛的司機:“……”
又出現了!
他們小少爺的凡爾賽發言!
這名司機正是上回送季家夫婦去機場,之後又把祁雲時拉回的那位。
之後他便一直負責祁雲時的出行,也算從一開始就見證了小少爺的“凡爾賽”。
不過這次司機感慨的卻不完全是他們的小少爺,還有同樣在後排落座的那位小少爺的朋友。
……這也太會說話、太會演戲了吧!
那得是曾經擁有過多少財富的人才能理解到他們小少爺心中的苦惱啊,這少年竟然可以擺出一副自己很懂、很能跟有錢人感同身受的樣子!
這情商和演技也是絕了!
也難怪小少爺那麽喜歡他,要天天都過來找他!
司機在心裏為那名少年鼓掌,出于真心的贊嘆,趁着等紅燈的空檔,他還忍不住透過後視鏡仔細觀察了下後排的少年。
少年的個頭十分高挑,身高并不比他們小少爺低。
而此刻,少年就安靜地坐在小少爺的身邊,耐心地聽着他說話。
跟少年在一起,小少爺的話比平時也的确要多了一些……
剛想到這些,司機的視野中,後排的少年驟然擡眸。
目光直直盯上後視鏡,那司機猝不及防地,便與一雙分外淩厲的眼眸發生了一個對視。
那是一雙黑白分明的丹鳳眼。
因為形狀過于美好的緣故,它們原本應該是極度神采奕奕、顧盼神飛。
可偏偏,司機只在那雙眼睛裏感受到了不滿和凜冽的寒意。
……
僅僅只是被看了一眼,他就好像收到了某種警告一般,陷入一種莫名的驚恐當中。
“怎麽了?”發出聲音的是祁雲時。
祁雲時看了看前面的路況,恰好看見變燈了,便提醒道:“叔叔,變燈了,咱們該起車了。”
“……”司機一腳油門蹿了出去,再也不敢溜號。
等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
以祁雲時現在銀行卡裏的餘額,想給顧瑜行租個房子簡直太輕松了。
不過雖說現在租房子都是拎包入住,但挑選還是需要時間。
定好了房也要找人打掃下衛生、重新布置下,添置些生活用品等等,總歸不可能真的當天就入住。
祁雲時又實在不想顧瑜行再回到顧家受氣……
最主要的是想讓顧瑜行學會自愛,就要遠離顧家人給他的洗腦——剛剛那個女人一口一個顧瑜行是哥哥、哥哥就要讓着弟弟的話聽得他都要原地暴怒了。
所以思來想去,祁雲時還是找了家比較靠譜的高級酒店,暫時将顧瑜行安排在裏面的套房裏。
打掃的幹淨整潔的酒店馥郁芬芳,打開窗還有一種陽光的味道,比老破的小區不知好了多少。
祁雲時檢查了一圈兒,還算滿意:“這兩天你就先住這兒……就跟你媽說你在我家先住下了,怎麽樣?”
顧瑜行當然沒意見。
男生不張羅着幫他找地方,他也準備搬出來。
時間過去太久,還失憶過,跟顧家人的小恩怨顧瑜行都記不太清楚,也談不上愛與恨。
他們收留過自己,後期也壓榨過自己,所以大抵應該算兩不相欠。
既然如此,那便沒必要再做糾纏。
現在與他糾纏較多的反而是……
在酒店裏檢查了一圈兒的祁雲時,最後來到了主屋床鋪的位置。
“這主卧的床怎麽這麽矮?”說話間他躬身低頭、仔細觀察眼前的床鋪。
從顧瑜行的角度看過去,男生一雙長腿繃得筆直,腰部下彎,正擺出了一個豚部高高翹起的動作。
八分褲剪裁得體的設計很好地包裹着那裏,将男生的豚部修飾得極為圓潤有型……
稍稍觀察了一陣,男生忽然伸手,隔着被子用力地往下按了按。
“卧槽,這怎麽這麽軟?”
祁雲時叫了一聲,掙紮了幾下,身體重心反而愈發不穩。
……幸好他平衡力不錯,這才沒有直接撲到床上。
而正當祁雲時打算借住腰力站起來時……兩條手臂忽然穿過他的前身,在他還沒反應過來前扶着他穩住了身形。
祁雲時:“……”
酒店裏的穿衣鏡內,站在後面的少年身姿修長挺拔,手臂很長,很輕易地就撈住了男生的腰。
衣料摩擦,兩名少年間的距離一瞬間被拉得極近。
當然祁雲時并沒有注意到鏡子裏的畫面。
他只是借住對方的力道重新站起身來。
剛剛的俯身掙紮讓他這會兒的面色看上去有些發紅。
祁雲時說:“謝謝。”
随後他有些不滿地指着這張床說:“這床矮就算了,還軟!這睡上去能舒服嗎,真是,怎麽這樣……”
顧瑜行在男生嘟嘟囔囔的聲音中擡步上前,彎腰掀開了被子和床單。
看清楚床單下面的床鋪,祁雲時的聲音戛然而止。
顧瑜行面色平靜地闡述:“是一張水床。”
而且還是一張情侶水床。
“……”祁雲時一怔,剛才在樓下開房的時候前臺介紹說套房有兩個價位的,還給他們拿出了宣傳手冊。
不過本着花錢的原則,祁雲時也沒仔細聽區別和介紹,就想也沒想地要了貴的。
如今想來,套房的其他地方都算正常,那應該就是差在這張床上了。
之後又想到了什麽,祁雲時:“怪不得我一說選貴的,那位前臺小姐姐看咱們的眼神就……”
當時他就覺得那位前臺看他和顧瑜行的眼神不太對。
但也沒多想,只以為對方是覺得他語氣太豪橫。
如今想來……那小姐姐看的明明是他和顧瑜行兩個人。
而且那眼神明明又充滿暧昧!
祁雲時猛吸了口涼氣。
反倒是顧瑜行的表情并沒什麽變化。
雖然剛才在樓下看到宣傳冊的時候,他就知道這是一間情侶套房了。
祁雲時:“……那你怎麽不提醒我?”
為什麽不提醒?
顧瑜行自己也不知道。
可能他就是好奇男生得知真相的反應。
現在看到反應了……顧瑜行隐去眼尾多出的些許笑意,聲色平靜:“現在最重要的不是讓你花錢麽?”
說這話的時候他表情一本正經,還有點無辜,俨然是在說:我還不都是為了哥哥好。
綠茶味濃的,要是換個場景換個人,這會兒應該早就茶香四溢了。
奈何祁雲時如今的第一要務還真是花錢,那這話的意義就不一樣了。
祁雲時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說:“你要是覺得別扭咱們還是換個屋吧,也不差這幾百塊……”
顧瑜行說:“就這裏吧……聽說水床對腰和脊椎都好,我想睡着試試看。”
祁雲時:“那也成……但是。”
考慮到顧瑜行這個行走的荷爾蒙的體質,原本把人單獨安排在酒店祁雲時就不大放心,現在又莫名其妙地開了個情侶房間,祁雲時心裏面的雷達直接就發出警報了。
這本書本身就是個小黃蚊,誰知道意外會在什麽時候以什麽樣的角度發生。
這麽一想租房子的時候也得慎重……
祁雲時說:“但是祁哥還得叮囑你幾句,你住這兒一定要注意安全,晚上千萬不能因為任何原因給任何人開門,有人需要你的幫助,那就讓他打前臺或者打給警察叔叔。你需要別人的幫助……就直接打電話給我。”
“阿時?”
祁雲時:“哦,還有在這裏碰見的人你都不要搭理他……尤其是男的,跟你搭話的時候一定不要理!”
“阿時。”
顧瑜行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狹長的鳳眼驟然鋒利地一眯:“你在擔心我嗎?”
“……當然了。”
祁雲時忽然被對方看得心裏有些發毛。
顧瑜行的那雙眼睛漂亮是漂亮。
但不知道是不是太漂亮了的緣故,祁雲時總覺得被長時間凝視的時候,自己就會覺得有些不自在。
倒稱不上是懼怕。
就是心裏毛毛的。
祁雲時的手腕忽然被一只冰涼的手捏住。
絲絲扣扣的涼意透過皮膚鑽進他的身體,穿破四肢百骸,叫人倏地回神。
祁雲時才猛然發現,不知何時他跟顧瑜行之間的距離已經拉得極近。
與此同時,那近在咫尺的少年問:“阿時哥哥對每個人都這麽關照的麽?”
離得這麽近,對方的眼神就更讓人難以與之對視。
少年的手是冰的。
氣息卻是熱的。
那熱氣噴灑在臉上,竟然讓人一下子就熱了起來。
祁雲時:“……”
“也不是對每個人都這麽好。”
下意識舔了下嘴唇,祁雲時嘗試解釋:“主要是我把你安排進來的,那我當然要考慮你的安全。”
“只是這樣麽?”少年的聲音仍舊存有質疑。
祁雲時:“……”
當然不是這樣了!
其他人又不是這個世界中的男主角,只有你是啊!
還特麽是大悲劇中的主角,四舍五入,就是這個世界中最慘的人了!……
“阿時。”
溫熱的氣息撲面打在他的臉上,近距離地看過去,顧瑜行一雙眼睛魅惑晃動,婉轉流光。
眼底不經意間洩出的那抹冷肅之氣一收,少年低啞的聲音都平添了一□□惑。
見男生并不答話,顧瑜行耐心地循循善誘:“你這麽擔心我,是不是有事情瞞着我?”
祁雲時:“……”
還真有事瞞着你。
但是不能說。
因為不能說,所以祁雲時也覺得如果換位思考的話,自己的關心在顧瑜行眼裏或許已經有點過了。
這會兒被當事人追問對他好的根由,祁雲時深知,如果自己支支吾吾反而會引人懷疑。
可他又不會撒謊。
也更加沒必要去說謊。
——他一心一意地為顧瑜行好,難道幫人還能幫出毛病不成?
他相信對方能感受到自己的坦然和誠意。
正對上少年勾魂攝魄的鳳眼,祁雲時把心一橫,幹脆不解釋了。
他猝不及防地反握住顧瑜行的手,一臉關心道:“你的手怎麽這麽冰?是不是生病了?”
“……”
向來沒什麽溫度的兩只手悉數被男生揉進掌中,又是昨天那種,灼的人皮膚發疼的燙意。
顧瑜行鳳目圓睜,直接愣在原處。
——他的視野裏,男生黑白分明的眼眸裏映着的都是自己愣住的模樣。
而那突然反客為主的男生,甚至還得意一笑,明晃晃的:“你看你一直都這麽不會照顧自己,那我能不擔心嗎?我為你操心不是正常的麽?不然不白當你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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