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季裕在門口愣住,他也只來得及看一眼,那掙紮扭曲的黑發少年就已經被對面的人用被子兜頭蒙住。

不知道被子裏面發生了什麽,季裕就只聽見那少年又嗓音嘶啞地叫了聲:“嘶,輕點!”

季裕:“……”

再之後,季裕才注意到被方才那個黑發少年擋住的人……顧瑜行。

顧瑜行沒穿上衣。

但他似乎也不怕被人看,就那麽大刺刺地坐在那裏,一邊環緊身邊被子裏的黑發少年,一邊直視着門口的季裕。

印象裏單純質樸的少年,這會兒臉上的表情卻與純潔無瑕一點都不相幹。

他一雙黑沉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門口,眼底泛着死氣,好像在說:“滾出去。”

……季裕從沒有見過這樣一雙眼眸。

或者說,他第一次知道,原來這樣淩厲的目光可以出現在一個與自己同齡的人的身上。

今天的沖擊太大,讓季裕不禁再度愣在原地——他不想就這麽退出去,但又感覺自己已經頂不住顧瑜行的目光,也根本無法再往前走一步……

就在他覺得進退兩難的時候,跟在後面的院長終于反應過來,趕緊走上來勸季裕:“二少爺,醫院有規定病房不能私闖,您現在這樣我沒法跟患者交代……”

季裕雖然是少爺,但裏面的那位也是真少爺!

院長覺得自己一個都得罪不起。

幸好季裕也沒有完全失去理智,他回過神來,知道他今天的一舉一動都可能傳進他爸媽的耳朵裏……

忽然握掌成拳,将掌心捏得“噼啪”直響,季裕最終還是在院長的勸阻下退出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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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門關閉,只赤着上身、下身依舊穿着病號服的顧瑜行動作極快地來到門前,将房間門由內部反鎖。

之後他一回身,就看見祁雲時正嘶嘶哈哈地扒開被子,掙紮着試圖把還在劈叉兒的腿重新合攏。

見顧瑜行已經鎖好了門,他沖少年招手,用極小的聲音說:“快點過來扶我一下。”

顧瑜行再次踱步回來,直接用手夾住男主的腰肢,将人提了起來。

祁雲時:“……”

呃呃呃。

雖然這個動作讓他想到了抓娃娃。

但是管他呢!只要讓他擺脫該死的劈叉兒狀态就比什麽都行!

“斯哈斯哈。”祁雲時坐在床上,揉着自己因為過度拉伸、感覺就要被撕裂的大腿內側。

他發現自己根本合不攏腿!

之後,祁雲時又忽然發出了一聲驚呼——顧瑜行猝不及防地伸手過來,揉上了他覺得酸痛的部位……

那個地方,有點兒接近……

祁雲時尴尬得想并緊雙腿。

然而顧瑜行卻用很輕的聲音說:“都是因為我,阿時才這麽辛苦的。”

祁雲時登時心就軟了,出聲安慰:“……也不能這麽說,都是玩麽。”

顧瑜行垂着頭,從祁雲時的角度根本看不見少年的臉。

但祁雲時知道這家夥是個很喜歡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的人,為了開解顧瑜行,他也不動了,就任由少年給自己按摩。

發現顧瑜行的手極有分寸,力道也不錯,祁雲時徹底放松下來:“那我不是叫不出來麽……這樣挺好,沒事兒抻拉一下,那句話是怎麽說的……筋長一寸,多活十年!”

顧瑜行說:“沒事,以後多練練就好了。”

祁雲時:“是啊,真想不到我竟然這麽僵硬!哈哈……”

顧瑜行:“阿時是很僵硬,得練。”

祁雲時:“……”

“有一種傲嬌叫我可以說我不行,但別人不能說我不行。”祁雲時碎碎念,随後用腳丫兒象征性地踹了踹顧瑜行,沒好氣地一翻白眼、故意跟他開玩笑道:

“滾蛋,你剛剛還說我很軟呢!”

此時太陽出來了,被踹了顧瑜行也不惱,只是倏地擡頭沖他挑了挑唇。

陽光正好打在少年的臉上。

将他蒼白無暇的面孔映得白皙如玉。

祁雲時覺得,顧瑜行笑起來是真好看。

只是美好的畫面就立即被打破……

他聽見顧瑜行又說:“那就不練劈腿了,還是練**吧。”

祁雲時:“……”

原本曬到了太陽就感覺有些熱。

祁雲時現在更是感覺渾身血液都在往上湧,臉直接紅透了腔。

不過該說不說,抛開劈叉兒的狼狽姿勢,他自己聽自己的聲音都覺得像模像樣。

……真有才。

祁雲時忍不住再次感慨。

這麽絕的主意,自己到底是怎麽想到的呢!

但是!這也不是顧瑜行可以調侃他的理由!

就在祁雲時又尴尬得想踹人的時候,顧瑜行已經先一步握住了他的腳踝。

顧瑜行的手指很長,祁雲時又瘦,他整個腳踝都被少年輕松握住。

顧瑜行說:“還沒揉完,別動。”

“……”

祁雲時便本着‘懶得理你’的心,沒有再動。

顧瑜行将那只亂動的腳重新放回到床上,男生的腳腕皮膚細膩瑩潤,腳踝骨分外突出性感。他指尖在上面停頓了兩秒鐘,才緩緩上移,重新回到男生的大腿上。

病房裏突然陷入一陣寂靜無聲。

仿佛空氣都凝結了,祁雲時就只能感覺到自己的腿,還有近在咫尺的顧瑜行……他的手,他的呼吸,以及……

顧瑜行還沒有穿上衣。

是他剛才為了“表演”逼真,刻意脫的……

“行了,差不多了。”祁雲時收回自己的大長腿,也順便別開了視線:“你先把衣服穿上。”

說着他就直接跳下了床,下意識地不将視線往顧瑜行的方向上去看,他說:“外頭還有人等着咱們呢。”

“……好。”

還坐在床上的少年聲音有些嘶啞地應了一聲。

男生別開眼睛的時候,顧瑜行面部表情一凝固,随後又恢複如初。

在陽光的映照下他的眼睛依舊泛着亮光,顧瑜行緩緩站起身說:“都聽阿時的。”

即使剛剛揉了揉腿,但祁雲時可能真的是拉傷了,他這會走路還是不利索。

于是等在外面的季裕,第一次正式與這位傳說中的真少爺見面,見到的就是黑發少年走路直打擺子的模樣。

……

但祁雲時走路是不利索,卻也不是弱風扶柳一般的感覺。

——少年的身形是修長筆直的,面色是健康紅潤的,尤其是他的一雙眼睛,像星辰一般杳杳發亮。

上善若水,海納百川,意氣風發。

這跟季裕來之前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哪有鄉巴佬會擁有這樣淡定從容又燦爛的笑?

這時候,同樣守在旁邊沒敢離開的院長走到祁雲時面前:“小少爺,抱歉打擾您了……”

“沒關系的陳院長,不打擾,我剛剛只是在壓腿而已。”面對院長的尴尬和緊張,祁雲時微笑着說。

衆人:“……”

神特麽的壓腿!

以為他們會信嗎!

但祁雲時也只解釋這一句——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他沒撒謊。

說着,他就邁開“蹒跚”的步伐,走到獨立的小沙發上就坐,說:“我已經給阿行辦理完出院手續了,等會兒我們就離開,這裏沒什麽事了,你們去忙吧。”

院長和其他醫護人員都如臨大赦,誰願意夾在這兩位中間?他們巴不得早點離開!

一行穿白大褂的紛紛撤離,只剩下季裕還站在屋裏。

他死死地盯着祁雲時看個不停,內心明顯已經翻過無數驚濤駭浪,這使得他的臉色看上去很不好,眼球也有些突出……

其實作為書裏的主要渣攻,季裕的外表還是不錯的。

……至少身高還可以,應該也在一米八五上下,跟祁雲時比沒有相差很多。

想到這一點,祁雲時又回頭望了望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顧瑜行……是錯覺嗎?

他怎麽覺得顧瑜行好像比半個月前要高了一點兒……

“你就是祁雲時吧,你好,我是季裕。”

祁雲時思考問題的時候,季裕驟然向他伸出一只手來,看樣子是要跟他握手。

伸手不打笑臉人,祁雲時當然不會在這點小事上失了風度,但他正要伸手跟季裕握手,旁邊的顧瑜行卻說:“季少爺,你怎麽突然找到這裏來了。”

季裕望向突然說話的少年,又不禁想起剛才病床上看到的一幕……他發現自己都有點不認識這少年了。

也不過就是兩個月以前,他途經商店的時候一眼便看中了這個穿白襯衣的男孩。那時候顧瑜行還是幹淨純潔,眉目柔軟親和。

然而如今,少年的眉眼乍看上去還是那麽俊秀,只是一雙鳳眼多了許多淩厲,鋒利上挑的眉毛也多了幾分鋒芒和戾氣。

……這是顧瑜行?

這是那個自己在酒吧裏随便設了個局就自動陷入其中,還一直對自己感恩戴德、小動物單純的顧瑜行?……

但再看端正坐在小沙發上的祁雲時,以及就站在他身旁的顧瑜行,季裕又覺得顧瑜行還是柔軟的,他只是懂得隐藏了,或者說是換了個人去展露他的柔軟……

可是這是怎麽回事?

他不過才離開了不到一個月而已!

這期間祁雲時都做了什麽?!

這一個月季裕的确是在國外玩嗨了,沒有經常聯絡顧瑜行。

但是在熱情奔放的外國人堆裏待得太久,他就莫名會想念這種純柔軟的……

可為什麽這次回來,顧瑜行幹脆也變了?

想想他們剛才在床上的時候,顧瑜行的眼神當中,分明有着跟他是同類人的氣息……

甚至要更霸氣,更有力量。

在此之前季裕從未想過,自己一直以來釣着的小綿羊,竟然可以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變身成狼!

這一切都是這個祁雲時弄的嗎……

他到底有什麽魔力???

他怎麽敢!!!

“季裕?”

見季裕打量他們的時間太久,祁雲時便開始出聲叫他。

季裕這才回神,他閉了閉眼,沉下心來回答了方才顧瑜行的問題:“我聽說你病了,着急來看你。”

他沒有忘記要在顧瑜行面前表現自己、碾壓祁雲時的最初目的,只是經過剛才的一幕,季裕現在的心情複雜極了,連表現的心情也沒有了。

如果不是為了弄懂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他早就離開了。

……留下來才是糟心!

季裕皮笑肉不笑地問:“所以阿行,這是怎麽回事?聽說你突然暈倒了?你的身體出什麽問題了嗎?”

“沒什麽問題。”開口幫忙回答問題的是祁雲時,畢竟在這兒陪護了兩天了,他比顧瑜行還要了解他的身體:“就是操勞過度,需要休息而已。”

季裕:“……”

想想剛剛病床上的那一幕,還真是操勞。

呵呵。

他眼中多了一些鄙夷,俨然已經将眼前這倆人視為一對狗男男。

不過比起小綿羊變成狼帶來的不爽和不快,他更多的怒意還是沖着祁雲時去的。

……姓祁的既然都能在自家的醫院裏面幹出這種事情,季裕也懶得再虛與委蛇:“我聽說你在你們學校學習很好,很長時間都是全校第一,沒想到你玩的這麽開,簡直刷新了我對好學生的認知。”

雖然感覺他後半句有點陰陽怪氣,但祁雲時也不反駁:“還行,一般,也就這樣。”

季裕:“……不僅玩的開,還是個喜歡被走後門的。”

祁雲時:“……???”

等等,怎麽就默認他是被走後門的了?

哪兒看出來的?

剛才他分明是跟顧瑜行面對面兒地坐着,下面都用被子擋着,那麽按理來說,他就可能是上面那個也可能是下面那個啊!

……不過算了。

反正營造出假戲真做的效果就好,跟個敵人解釋這麽多幹什麽。

祁雲時依舊不反駁。

但眼見他目光出現了一絲波動,季裕便因此感受到了一絲爽意,于是忍不住又道:“連阿行這樣的你都肯培養,還真用上了……你可真能湊合。”

祁雲時:“……”

祁雲時知道他本意是在諷刺自己饑渴,把阿行這麽受的人都變成了攻來用。

但是……不說讓人莫名其妙的饑渴問題,咱們就只是說……顧瑜行怎麽了,顧瑜行就不是人了麽?他就比別人少了什麽麽?

他分明哪裏也不差啊!

這段時間好不容易給顧瑜行建立了一點兒自信,祁雲時可不想阿行就這麽被人給打擊了。

再說他本來就很反感這種臆斷,憑什麽白白淨淨的美少年就一定得是洗幹淨被壓的那個?做了攻還要被人認定為“不行”,只能“湊合着用”??

還有比這更瞧不起人的了嗎!!!

季裕那邊還在微笑着陰陽怪氣:“其實不用這麽饑渴的,你想找什麽類型的都可以跟我說。我有一些朋友是開娛樂公司的,從三線到18線什麽樣的男人都可以找到。你放心,我保證不跟爸媽說……”

祁雲時打斷他的話:“沒有啊,可沒有湊合,阿行他很棒的!”

論陰陽怪氣,祁哥也是鼻祖了。

最關鍵的是底層社會呆久了,祁雲時深知自身所謂的面子不重要、能氣死敵人才更重要的道理。

只見祁哥露出淡定的微笑:“看看我們阿行,年輕、有的是力氣。再說了,你知道一般那什麽都是跟身高成正比的吧?……哦,最關鍵是阿行特別細心,懂得照顧我的感受。是吧阿行?”

“嗯。”

顧瑜行的聲音很配合地從身側傳來:“只要阿時喜歡,我都給你。”

祁雲時:“咳咳。”

少年的聲音帶着笑意也帶着縱容。

祁雲時其實挺好奇,這些騷話顧瑜行是怎麽做到張口就來的。

但那低沉沙啞的嗓音跟個小低音炮似的從身側傳來,搞得祁雲時都快被裏面滿滿的縱容給蘇暈了。

為了防止失态,在對上季裕愈加不爽的眼眸後,祁雲時幹脆在小沙發上翹起了二郎腿。

他穿着設計時尚的七分褲,一雙腿又長又直。

祁雲時的本意是想回給季裕一個同樣高傲的微笑,不能露了怯。

但驟然翹腿的動作,卻讓他看上去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畫面,便不自然地夾緊了雙腿……

季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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