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七夜

1.

第二天清晨，多洛莉絲是被裘達爾踹到臉上的腳給弄醒的。

她茫然的看着原本靠着她後背睡覺的裘達爾，已經跑到了她腳底下，四仰朝天，腳丫子還蹬在她臉上。

她剛用手把他腳挪開，裘達爾就醒了，他擦了擦口水，黑發因為睡姿不好翹了起來：“已經天亮了嗎？”

多洛莉絲看了一眼已經大亮的窗外，撓了撓同樣亂糟糟的頭發：“看來是這樣。”

兩個Magi坐在床上一臉茫然，俨然還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裘達爾先忍不住了，一腦袋又躺在床上，伸手在身邊摸索的拍了兩下，終于摸索到多洛莉絲，他擡起手按住多洛莉絲的腦袋，把她也按在褥子上，聲音從褥子下傳來：“再睡一會。”

多洛莉絲一碰到褥子，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她忘記了自己的生物鐘和一切，只想在睡一會——在和裘達爾一起睡一會。

于是兩個孩子就從清晨一直睡到了中午，這期間宮女進來幾次，卻一次也沒有叫醒兩個人，最後還是因為多洛莉絲餓醒了，裘達爾才哼哼唧唧的跟着起來。

坐在餐桌邊，兩個人一邊吃着午飯一邊由兩名宮女服侍梳頭，吃着吃着裘達爾突然擡起頭，把給他梳頭的宮女吓了一跳，手中的木梳差點掉在地上，宮女吓的連忙道歉，裘達爾沒有責備她，而是急忙對多洛莉絲道：“莉絲，我昨天說過今天要帶你去紅炎他們那裏吧？”

多洛莉絲嘴裏含着一口蔬菜粥，擡頭道：“嗯，你說過。”

“啊！”裘達爾懊惱的抓亂了宮女剛給他梳好的頭發：“昨天睡的太死都忘了這件事情了，莉絲你快點吃，吃完我帶你過去。”

多洛莉絲讓兩名宮女退下，将碗裏的最後一口粥喝完，道：“不用這麽着急吧，馬上就要下午了，明天在去……”

“不行！”裘達爾打斷多洛莉絲的話，“紅炎他們不是經常湊到一起的，這幾日是因為紅炎剛從外面回來，那家夥明天或者一會說不定就又要走了。”

“所以說為什麽一定要去見他們……”

多洛莉絲并不想和其他人在有過多接觸了，裘達爾已經是她的極限了，如果在有更多的接觸那麽這個世界，也會變成和前幾個世界一樣。

她要找理由拒絕裘達爾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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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洛莉絲正這麽想着呢，裘達爾就道：“為什麽？當然是因為要把你介紹給他們啊。”

“所以才問你為什麽這麽執……”

裘達爾的臉放大在眼前，多洛莉絲未說完的話扼殺在口中，裘達爾猩紅的眼睛緊盯着多洛莉絲，他理所當然道：“因為你是我很重要的人啊。”

“！！”

多洛莉絲的瞳孔驟然縮小，她身體僵住了，心髒卻狂跳不止。

裘達爾又道：“我要把你介紹給所有人，不是作為Magi！而是作為本大爺的朋友！”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雙眼發亮，臉上洋溢着驕傲又得意的笑容。

裘達爾後面的話，她都沒有在聽了，大腦始終一片空白，裘達爾問什麽她也就敷衍的‘嗯。’‘是這樣。’這樣回答。

“說起來莉絲你除了和老太婆還有我以外，還真的沒有和別的人有接觸吧？”

“看你和宮女們也不會說什麽啊。”

“你一直一個人不難受嗎？我的話絕對會因為無聊死去的，雖然之前都很無聊，不過遇到莉絲後就沒有了。”

“到了！”

裘達爾停住腳步，多洛莉絲愣怔的擡起頭，這已經距離他們所居住的煜明宮很遠的地方了。多洛莉絲看着陌生的宮殿，心中升起了一種巨大的恐懼感，她想掙脫裘達爾的手，跑回煜明宮，跑回她的房間，将門和窗戶都關上，像以前一樣把自己關起來，讓她的世界只有她自己。

裘達爾似乎捕捉到了她這種強烈的情感，他用力捏了捏多洛莉絲的手，平靜道：“進去吧。”

多洛莉絲被裘達爾拽着走進了陌生的宮殿，剛進門裘達爾就大聲嚷嚷：“紅炎！紅明！”

屋內馬上響起了回應：“神官大人您怎麽來了？”

從屋內走出一明，衣着不整，頭發亂糟糟的少年，他一張臉上沒有什麽精神，眼角下有嚴重的黑眼圈，在看到裘達爾後微微打起了精神，行了一禮後，注意到他身後的多洛莉絲後，驚訝的睜大了眼睛：“這位難道就是……”

多洛莉絲皺起眉，抿起唇躲到裘達爾身後，她這副害怕的樣子，練紅明苦笑的行禮：“我并沒有冒犯的意思，多洛莉絲大人。”

裘達爾轉過頭給多洛莉絲介紹：“他是紅明，是紅炎的胞弟，雖然腦袋很好使，但是總是很邋遢。”

練紅明扶額：“神官大人請給我留些面子。”

“明哥，是裘達爾君來了嗎？我聽到了裘達爾君的聲音！”

稚嫩悅耳的童聲在練紅明身後響起，年幼的練紅霸探出小腦袋，看到裘達爾後就開心的走了過去，要給他一個擁抱，被裘達爾一把躲開，裘達爾指着練紅霸道：“啊，這家夥是練紅霸，一個非常纏人的家夥。”

“裘達爾君好過分~…嗯？”練紅霸一雙水盈盈的赤瞳凝視着裘達爾身後的多洛莉絲，他直言道：“她就是裘達爾君一直追的女人嗎…啊好痛！”

練紅明用扇子打了一下練紅霸的腦袋，他對越來越往後縮的多洛莉絲致以歉意：“紅霸還小并沒有惡意，還望多洛莉絲大人不要與他計較。”

練紅霸鼓着臉摸着被打的地方，多洛莉絲沒有說話，只是小幅度的點了點頭，然後就将自己的臉埋進裘達爾衣服裏了。

裘達爾看了看四周後，問道：“紅炎呢？”

“兄長的話……”

“炎哥的話在裏屋睡午覺！”

練紅霸搶在練紅明之前說道，練紅明對他的行為并沒有責怪，而是無奈的揉了揉他的腦袋，對裘達爾道：“如紅霸說的那樣，兄長大人還在午睡中，如果您有什麽急事的話，我現在就去通報。”

“不用了，我在這裏等着就好，反正今天也沒事。”

裘達爾牽着多洛莉絲，随意坐在椅子上翹起腿，這期間多洛莉絲一直緊貼在裘達爾背上，同手同腳的移動，裘達爾也沒嫌麻煩，只問了一句：“莉絲你不坐嗎？”

多洛莉絲的腦袋搖了搖，裘達爾就由她去了。

練紅明也坐在一邊陪裘達爾聊天，練紅霸去纏着裘達爾不成，伸手要去戳趴在裘達爾肩上的多洛莉絲時，被裘達爾打了手。

“好痛哦，裘達爾君。”

“少來，我都沒用力。”裘達爾瞪着紅瞳道：“別碰她。”

“哎呀呀，這麽寶貝呢嗎？”練紅霸用那張稚嫩的小臉，說出這種大人之間戲谑的話，“紅霸你是在那裏學的？”以練紅明頭疼不已的聲音為背景音，裘達爾雙手環胸道：“才不是。莉絲不喜歡和別人接觸，所以你別碰她。”

“那裘達爾君呢？”

裘達爾揚起下巴，得意道：“我當然可以了，你當本大爺是誰啊！莉絲可是只和我親近的！”

“哦~”練紅霸意味深長的點點頭，在他又要說出什麽話之前，練紅明拎着他的衣領，拽到了身邊。

多洛莉絲一直聽着外面的動靜，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躲在裘達爾身後，只是這樣或許能少和別人接觸點，但她就不得不更依賴裘達爾了，明明裘達爾才是應該最該遠離的人，但她總是克制不住自己去接近裘達爾，簡直太糟糕了。

要離開才行……

多洛莉絲混亂的腦中，只有這個念頭非常清晰。

沒錯她必須離開，再這樣和裘達爾在一起真的就完了。

“裘達爾來了？”

慵懶的聲音響起在屋內，多洛莉絲擡起的腦袋又猛地縮了回去，但是這一會裘達爾沒讓她繼續當鴕鳥了，把她推到紅炎面前，道：“紅炎，她是莉絲，煌帝國的另一名Magi，我的朋友！”

裘達爾越往後說聲音越宏亮，那句‘我的朋友’讓多洛莉絲身體一僵，她面無表情的面具已經維持不了了，驚恐，不安、所有情緒混雜的——狼狽樣子，全部都落到了蹲下身和她平視的練紅炎眼中。

“久仰您的大名了，Magi。”練紅炎注視着多洛莉絲滿是驚恐的眼睛，将手伸到了她面前，多洛莉絲沒有禮貌的去握手，她耳邊嗡嗡直響，裘達爾的聲音也漸漸遠去了，所有人都消失了，在她眼前出現的是一片黑暗。

黑暗中幾個人影站立在那裏，他們渾身是血，向着她伸出手，其中一個人用沙啞的聲音對她說：“你又想要重複同樣的錯誤了嗎？”

突然黑暗中冒出了一團光，在光芒中裘達爾蜷縮在裏面，雙眼緊閉，幾個人用沾滿鮮血的手去擁抱光芒中的裘達爾，對她咧開嘴角：

“你想讓他也變成這副樣子嗎？”

“不……”

“莉絲？莉絲？！”

裘達爾伸出手在多洛莉絲眼前晃了一下，多洛莉絲哆嗦一下，整個人如大夢初醒，她發出了一聲尖叫：“不要！！！”

憑借着一身力量，她将裘達爾和練紅炎都推倒在地上後，抱着頭痛苦的嘀咕這什麽，突然她擡起空洞的眼睛，看着門口，下一秒她就向着門口沖了過去，就在眨眼的瞬間就已經看不到她的影子了。

“炎哥沒事吧？！”練紅霸去撫練紅炎，不滿道：“炎哥都向她行禮了，她那個态度算什麽啊！”

“神官大人您沒事吧？”練紅明想要扶起裘達爾，卻被他躲開了。

“我沒事。”

“您……”練紅明正想要說什麽，在看到裘達爾擡起的目光後，話音戛然而止。

他面無表情的向外走：“今天先回去了。”

“那個狀态沒事吧？”

練紅明回想方才看到的那雙猩紅的眼睛，那裏面沒有一絲情感，如同用雜亂線條填充的眼球，沒有任何感情。

練紅炎拍了拍還氣呼呼的練紅霸的腦袋，平靜道：“應該說，那個狀态才是平常的他吧，不用擔心。”

“……說的也是呢。”練紅明嘆息一聲。

那才是在沒有多洛莉絲出現之前，裘達爾原本的樣子。

2.

瘋一般的逃回自己房間，多洛莉絲将門窗關好，縮在房間的角落裏，因為恐懼狂跳不止的心并沒有因此停歇。

屋外已經不是先前的晴空萬裏，不知何時烏雲占領了天空，遠處傳來悶沉的雷聲，狂風呼嘯。

多洛莉絲瞪大眼睛，緊咬唇瓣。

她必須這樣，才能讓自己忘記剛才出現在眼前的一幕。

“你想讓他也變成這副樣子嗎？”

“不！不！不！！”她抱着腦袋發出了一連串的嘶吼。

不能讓裘達爾變成那樣！不能讓他……

被鮮血浸滿全身的裘達爾，對她露出駭人的笑容。

“拜托了……別這樣對他。”滾燙的淚水從多洛莉絲眼眶落下，她因為過度恐懼唇瓣在打顫，身體止不住的發抖她緊緊的抱住自己的雙臂，卻依舊止不住顫抖。

就在這時，伴随窗戶被人踢開的聲響，外面的狂風吹了進來，多洛莉絲愣愣的擡起頭，裘達爾站在窗邊，他目光冰冷的看着她。

忽然他笑了，他微笑着走到發抖的多洛莉絲身邊，蹲下來黑色的Rufu飛舞在他身邊。

“之前說好好相處的不是莉絲你嗎？”

他用和多洛莉絲這些日子相處以來沒有兩樣的語氣說：“現在這是怎麽了？”

他伸出手想要觸碰多洛莉絲的臉，多洛莉絲卻緊閉上眼，尖叫道：“不要！！”

裘達爾的手停在半空中，他的笑容消失了。

站起身，看着躲着他的多洛莉絲，垂落在身體兩側的雙拳攥緊，他低吼道：“什麽啊！這都算什麽啊！”

“你是在耍我嗎？！”

面對裘達爾的質問，多洛莉絲淚流不止，許久她哽咽道：“對不起。”

“……”裘達爾憤怒的表情像是被按了暫停一樣，他歪着頭，睜大眼睛看着淚流滿面的多洛莉絲，她捂着胸口，頭磕在地上，至始至終只有一句：“對不起，”

“……哈”裘達爾垂着頭發出一聲冷笑。

“夠了……我就像傻子一樣。”

說完他就從窗戶離開了。

他走後，多洛莉絲在也撐不住了，她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那些話就如同鎖鏈一樣緊緊的纏在她身上：

【“就這樣一直一直一個人孤獨的活下去吧。”】

“對不起……對不起……”

【“你想讓他也變成這副樣子嗎？”】

“夠了……我就像傻子一樣。”

“全部都是……我的錯啊！！”

作者有話要說： emmmm我本以為可以一章寫完呢，但我錯了，總之相信我這次虐後就是甜了！

這時候莉絲已經意識到裘達爾對她的重要性了，所以越開越害怕了，怕她害死裘達爾，怕被裘達爾背叛。

得到你的瞬間，就想到了失去你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