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真巧，我也是哦

蕭苒追着魏無羨來到雲深不知處的後山。昨夜下了一整晚的雨，而此時又正近黃昏，金色的陽光照得樹葉上的雨珠一閃一閃的。

随着魏無羨腳步聲的漸行漸遠，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蕭苒眉目一凜，黝黑的眼瞳底下怒氣湧出。

“魏無羨，你給我站住！”

魏無羨腳下一頓，停了下來，卻依舊背對着蕭苒。

“我沒有喜歡藍忘機，他永遠都只是我的哥哥。”蕭苒喘了幾口氣，調整了一下呼吸的節奏，對着他略顯蕭瑟的背影說道。

“剛才的對話……也是曦臣哥哥他誤會了而已，你不要介意。”

“……”

“我，我心裏一直以來，都只有你一個人的……”蕭苒的聲音越來越小，臉色也越來越紅，她有些害羞地低下頭，兩根手指頭不由自主地在自己的胸前點來點去的。

啊啊！說情話這種事，她果然還是做不來。

魏無羨渾身微微一顫，腳尖微移，又慢慢穩住身形，依舊背對着蕭苒，什麽話都不說。

“魏無羨？”蕭苒上前一步，試探性地又叫了一聲。

“還真生氣了？”她小心翼翼地探出手去，想要去拉他的衣袖，卻只抓住了一片空氣。

魏無羨甩開衣袖，轉過身來，漠然不語的看着她。

“好啦，別氣了，魏無羨。”蕭苒笑盈盈地說着。

“蕭蕭。”

“呦，終于不氣了？”蕭苒貼近了一點，調笑道:“你這醋勁還挺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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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湛他，人還不錯的。”魏無羨望着蕭苒盈滿笑意的眼眸，開口打斷了她說的話。

“……你，什麽意思？”蕭苒眼底的笑意瞬間消散，她悠然的音調如山中清泉般清脆，語氣卻是毫無情緒的冷然。

“我是說……你嫁給藍湛，也挺好的。”

靜！沒有任何聲響。

打破平靜的是一陣風，揚起了魏無羨那披散着的頭發，淡拂過他那雙沉凝複雜的眼睛。

明明是陣柔和的微風，可蕭苒竟覺得，這風過于狂躁，如摧枯拉朽般将她的心連根拔起，帶着流不盡的鮮血和大塊大塊的血肉碎塊。

“你，你就算生氣了，也不要跟我開這種玩笑好不好？魏無羨，我……”蕭苒顫抖地伸出指尖，她也是會傷心的。

“……我沒有開玩笑。”魏無羨後退了幾步，再次躲過蕭苒伸出的指尖。“他待你……挺好的，比起我，他能更好地照顧你。”

“我不需要別人的照顧！！”蕭苒怒吼道，她需要的從來都只是魏無羨，他之前不是還說喜歡她的嗎？怎麽現在這麽淡然地說出這種話來。

蕭苒直視魏無羨的眼眸，像是在裏面尋求破綻，可他的眼神空洞，沒有任何神情。

一抹冷然的笑意由蕭苒的嘴角勾起，看似漫不經心，卻透着奇詭的微笑。

他們一起經歷了那麽多，他轉身就把她推給別人了算什麽？

蕭苒黑瞳凜冷，眼神一步也沒離開魏無羨，“告訴我，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說？”

“我不是說了嗎，他待你确實不錯，你嫁給他，會過得很好。”魏無羨神态輕松，看似輕描淡寫地說道。

“而且，我們雲夢江氏要是能和姑蘇藍氏聯姻，也是對雙方都有利的好事，這樣一來豈不是兩全其美。”

蕭苒情緒駭然緊繃，抿着嘴咬牙切齒的道：“我要聽的是實話！你難道真的是這麽想的嗎？我們，我們一起經歷了那麽多，眼看着一切都慢慢好起來了，你為什麽要這樣！”

蕭苒慢慢的擡起頭，圓滾的雙眸不解的望着他，“告訴我真正的原因好嗎？”

“蕭蕭……”蕭苒的眼神直直地瞪進他的心坎裏，魏無羨握着陳情的手不覺加重了幾分力道。

“魏無羨，你告訴我實話好不好，你不要這樣好不好？”蕭苒眼眶霧起，梨花般的淚珠緩緩地沿着臉頰滑落而下。

他這樣什麽都不說，要她怎麽辦，她沒辦法接受這樣稀裏糊塗的結果！

“我不要在聽這些借口，別騙我魏無羨，你要是真的一點都不喜歡我，那當初就別說喜歡我！既然說了，那就別把我從你身邊推開！”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的一句喜歡，支撐了她多久，導致他現在一句話将她打回低谷，一直以來撐着她不斷前行的力量突然消散，讓她幾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跪倒在地。

魏無羨徒地一怔，但也只有一瞬間，快得連蕭苒都掌握不到。

他咬着下唇，咬得嘴唇滲出一滴滴血珠，可惜再多的淚珠，也抵不過蕭苒的淚珠來得痛徹心扉。

魏無羨閉上眼睛又睜開，眼底一片晦暗。“你……還是嫁給藍湛吧。”

蕭苒赫然間站起身，飛蛾撲火般得撲到了魏無羨的懷中。白色的衣袖翻飛，似空中起舞的蝶。

黑氣将她瞬間包裹，一道道猙獰的瘢痕浮現在蕭苒白皙的皮膚上。

“蕭蕭！”魏無羨波瀾不驚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崩裂。并迅速用雙手捏住她的雙肩，将她狠狠推開。

“你不要命了！”

命？她早就不要命了，她愛上這個人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會不顧一切，粉身碎骨是她必然的下場，可她不會讓他有事，他絕對不能有事啊！

“魏無羨，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可我發過誓，絕對不會離開你的。我很早之前就下定了決心，這一生，你需要我也好，不需要我也罷，我永遠都在這裏守着。你是我生命中所有的信仰，我不會走，對于我來說，一旦離開了，就是死亡。”

曾經，你是我不能愛的人，可命運就是如此，既已愛了，就不在掙紮了，我不懼怕人言，不怕深淵，我什麽都不怕，只怕你一轉身，就到了我再也夠不到的地方。

“所以，今天你要麽就說清楚，要麽我就死在這裏。”蕭苒沒有理會渾身的傷痕，黑色的瞳孔中清晰地倒映出驚慌失措的魏無羨。

“說出來，所有的一切我們都一起承擔好不好，痛苦也好，悲傷也吧，我都想幫你分擔，魏無羨，你相信我好不好？”

半晌後，魏無羨用手臂擋住眼睛，仰起頭來發出“嗚嗚”的聲音。

“……你一個大男人哭什麽？”蕭苒被他這神來一出搞得莫名其妙，一臉鄙視道。

她都如此深情告白了，這貨不趕快說出實情，怎麽還突然就哭的比她還梨花帶雨了，還能不能愉快地聊會兒天了！

“嗚嗚~~我家夫人太好了，好想讓全天下都知道啊！”魏無羨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個不停。

“……”

“蕭蕭，你說的這麽感人，讓我好想欺負你……啊！”魏無羨雙手抱住腦袋，摸着頭頂突然鼓出來的大包，委屈巴巴地看着蕭苒。

弱弱地說道:“蕭蕭，你這是謀殺親夫。”

“親夫？”蕭苒抱着幻塵，揚起下巴怒視魏無羨，“誰是我親夫啊，我怎麽記得，就在剛才還有人要死要活的非讓我嫁給藍忘機呢！”

“明明是你要死要活的不肯嫁，我什麽時候要死要活了……”魏無羨小聲嘀咕道。

“你說什麽？！”蕭苒舉起了幻塵的劍鞘。

“我是說蕭蕭你這麽好，當然是我的夫人啦，怎麽會嫁給別人呢？”魏無羨抓住幻塵劍鞘的另一端，悻悻道。

“誰是你夫人！”

“哦，也對，還沒拜過堂呢不算是夫人。”魏無羨捏着下巴，沉思道。“沒事，反正早晚都會是的，我提前叫也沒關系。”

“你！”蕭苒氣得滿臉通紅，“一天沒個正經。”

哎？這話怎麽聽着好像有點耳熟……

“說正事，到底發生了什麽？”蕭苒從魏無羨手中拽回幻塵，嚴肅道。

“之前在崇陽的時候，我……合并了陰虎符。”魏無羨收回了調戲的表情，略微垂下了眼眸。

“這事我猜到了，然後呢。”不然他們憑什麽消滅的溫家近乎上萬名修士，還有，一見面她就聞到他身上那股明顯濃郁得不正常的邪氣了，他當她是傻的嗎？

“這些日子，我慢慢發現，這合并後的陰虎符開始不斷地侵蝕着我的身體，我無法控制，只能拼命地壓制。要是在這樣下去，我恐怕……蕭蕭，我恐怕……已時日無多。”

他沒有多少時間了，所以不想拖累蕭蕭。

“……是嗎？”蕭苒低下頭，沉寂了半晌，随後又擡起下巴，一雙美目迎上魏無羨憂傷的眼神，笑道:“真巧，我也是。”

魏無羨赫然間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盯着蕭苒。

“你那是什麽眼神，不相信啊？我的先天壽元還剩下一年半左右吧，用靈力一探丹田便知。”

“為……為什麽，蕭蕭，你怎麽會突然……”魏無羨紅着眼死死地盯着蕭苒，滿目滄桑。

“是上次，自爆金丹失敗的後遺症啦。”蕭苒笑着淡然道。

自從二人互通心意之後，她想着，總有一天會告訴他這個事實，卻沒想到，會這麽快，有沒想到，又諸多不舍的她，此刻的內心，竟會如此平靜，宛若恒古的古井，翻不起半點波瀾。

溫情姐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直接搬來雲深不知處住了，每日給她送的丹藥也逐漸多了起來。

不過，先天壽元這東西，又哪裏是幾粒丹藥就可以解決的了的……

“蕭蕭……”魏無羨心疼地看着她，目光一刻都沒有從她身上離開。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知道他再也無法讓這個小丫頭離開自己了。

蕭苒嘴角上揚，微微側身，上前一步，湊到他的耳邊，輕語:“你不是說過，‘生前哪管身後事，浪得幾日是幾日’嗎？剩下的時間，我們一起想辦法，有辦法最好，若是沒有……”

“我就陪你烤烤山雞，多做些你喜歡吃的菜，釀些你一直惦記着的桃花醉。當然了，你若是又惹我生氣了，我還是會拿幻塵收拾你的哦，還有……”

“反正，就讓我們開開心心的，相守到最後就好。”半天後，蕭苒終于停止了喋喋不休，将頭虛靠在魏無羨的肩上，滿足地閉上了眼睛。

其實我們都沒有多少時間，所以魏無羨，你無需顧慮太多。

“魏無羨，讓我陪着你，可好？”

魏無羨徹底紅了眼眶，他輕輕地将雙臂圈成一個圓形，将蕭苒圈在他的懷中，又很仔細地留出了一絲空隙。

“好。”他應聲道。

不管以後如何，我都會陪你一起，活到最後，或者共赴黃泉。

靜谧的夜，黯淡的天空，月下一孤身單影舞劍甚久，似乎已經和這寂寥的黑夜融合在了一起。

劍光閃閃，如激落水中的星子，樹影斑駁，搖曳在紛亂的寒星中。

她的劍風時而如流水撫雲，時而如波濤洶湧，嘶鳴亦哀，而在風中舞動飄展的黑色青絲，成了月亮清輝下的一幅簡約而唯美的水墨淡彩，幽幽地滲出點點凄傷，讓人想流淚。

“蕭蕭，我恐怕……已時日無多。”黃昏下的魏無羨目光柔和，神色平淡。

蕭苒身形陡然一窒，黑眸因匆匆掠過腦海的片斷回憶而泛起一股難以言表的情緒。她腳踏幾步淩空而起，左手一展，右手劍随人而起。霎時，滿天飛舞起無數劍影，絢麗奪目。

劍氣将遠處的枯樹一分為二，原本高舉的枝條瞬間如斷肢一般不自然地垂倒在地，片片的碎葉在清冷的空氣中打旋，無色的弧線沿軌跡而至。

蕭苒獨自伫立在飛舞的漫天殘葉中，緩緩阖上眼感受着它們落在臉上劃過皮膚，臉上的神情微微松懈，卻又稀罕的透出一絲疲憊。

幾縷發絲落在她的眉間，随風微微拂動，略顯淩亂，額角晶瑩的汗珠順着她的臉頰落下，滴打在幻塵劍上。

這一個月來，她一直拼命的練劍，日以繼夜的苦練強修，她想盡快恢複如初，甚至可以直接抓住經脈重塑的機會，讓功力再突破一層。

想到魏無羨，蕭苒握住劍柄的手不由地一緊，頭泛起悲涼的呼聲：她必須變得更強才行！

蕭苒伸出手指緩緩滑過幻塵鋒利的劍尖，銀色的光芒在她的指尖回蕩。一陣風起，她又開始一遍遍不知疲倦地舞動起手中的長劍，在空氣中劃出一個個淡淡的殘影，稍縱即逝。

只要能突破這層屏障，她就能開啓空間的下一層封印，到時候，或許就還有辦法救魏無羨！

與此同時，各仙門世家，皆收到了蘭陵金氏的邀請函。

這場百鳳山的圍獵大會，将于十日後在金陵臺，開啓！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應該就是百鳳山圍獵了，好吧，我還是按之前的思路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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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