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過分的要求
“所以說,還真是不好意思啦,各位姑娘們。”魏無羨沒看見蕭苒瞬間黑下去的臉色,仰頭沖觀獵臺上還在呆滞中的姑娘們露出他那一口白牙,笑道:“你們喜歡的白衣劍魔,已經被我承包了!”
這一句話打破了觀獵臺上死一般的沉寂,大部分的姑娘面色微紅,以袖遮面目光略顯興奮地注視着魏無羨與蕭苒。衆人面面相觑,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方才還在與江厭離說話的金夫人也是滿臉的錯愕。
“我說阿離啊,你這兩個師弟……什麽情況?”
江厭離放下扇子,輕笑出聲,“夫人莫惱,他們二人只是情投意合罷了。”又見場下蕭苒漆黑無比的臉色,無奈地搖了搖頭。
心裏不由得感嘆一句,阿羨他還真是……皮得一如既往呢。
見江厭離一副理所應當的做派,金夫人嘴角微抽,半晌道:“阿離的師弟當真……膽識過人,性情中人,哈哈,是性情中人。”
“魏無羨。”蕭苒牽馬上前一步,笑着眯起了眼睛。
“嗯?”魏無羨依舊是一副深情的模樣,眼神柔得幾乎能溢出水來了。
正想在調戲幾句,突然身體一輕,等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被蕭苒揪着衣領下馬,跳出雲夢江氏方陣的範圍了。
蕭苒一手拎着魏無羨,一手對着江澄招呼道:“江澄,你帶人先走吧,我和這家夥還有點事兒要處理。”
江澄點了點頭,看向如同小雞仔一樣被拎着的魏無羨,嘴角一勾,愉悅地開口道:“你悠着點收拾他,別直接打死了,我看打個半死意思意思就行。”
小雞仔魏無羨:“……”
這兄弟真是木有情啊!
蕭苒翻了個白眼,沖他擺擺手,江澄一勒缰繩,率雲夢江氏衆人馳騁而去。
“……那個,蕭蕭。”魏無羨小心翼翼地握住蕭苒拎着他衣領的小拳頭,有些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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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不是……皮大發了?
不對,這細膩的觸感,難不成……
魏無羨低頭看了一眼他手中蕭苒完好無損的皮膚,又摸了兩把,确認蕭苒沒有任何痛苦之後,雙眼立刻賊光閃爍!
又試探性地問了一句,“蕭蕭,你……不痛嗎?”
蕭苒放下了魏無羨,給他理了理有些淩亂的衣服,随後後退幾步拉出距離,抽出背後的長弓,搭弓拉箭。
笑道:“我不痛,你可能會痛一些。”
還在興奮中的魏無羨:“???”
雲夢江氏之後,便是此次圍獵大會的舉辦者蘭陵金氏了。英氣逼人的金子軒很快就吸引了姑娘們的注意力,她們不在理會蕭苒和魏無羨,又是一陣花雨砸向金子軒。
金子軒沖觀獵臺上的金夫人和江厭離點了點頭,随後已策馬奔至靶場之前。
這排靶子是正式入山前的一道關卡,入山參圍獵者要在規定距離外射中一只才能取得入場資格。
箭靶有七圈,分別對應七條入場山道,箭落處距離紅心越近,對應的山道便地利越佳。
金子軒速度分毫不緩,反手拔出一只羽箭,瞄準紅心,拉弓正欲射出。一道黑影如閃電般地沖向了箭靶,揚起的風沙眯了眼。
待他再次睜眼,只見靶上紅心便被一把銀箭穿了個透心涼,在仔細一瞧,銀箭上好像還挂着個人……魏無羨?
“小師弟真男人!”六師弟望着被一箭蕭苒定在箭靶上的魏無羨,感嘆道。
江澄:“……呵呵。”明明是小師妹才對。
“大師兄有點小可憐。”另一位師弟表示他頗為同情魏無羨。
小師弟那麽暴力,大師兄着實有些悲劇啊。
“不,你千萬不要有這種想法。”江澄拍着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他一點都不可憐,他很開心,只是這種開心我們不懂而已!”
衆師弟:“……”
金子軒愣了片刻,拉弓射向另一個箭靶,正中紅心後,帶領他手下的修士趕緊策馬往前猛沖。
眼下還是率先沖入,占領先機比較重要。
江澄搭弓射箭,亦是正中紅心,“我們也走吧。”言罷,便帶領雲夢江氏的隊伍入山去了。
“哼!”蕭苒轉了幾圈手裏蘭陵金氏指定使用的長弓,暗暗吐槽還是自己的“碎風”用着比較順手後,也轉身步入山中去了。
獨留魏無羨一人,挂在箭靶上,在風中蕭瑟。
衆人在這詭異的氣氛中,各自出發。
魏無羨在掙脫後,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負着雙手,泰然自若地朝百鳳山山道前行。
神情不見一絲惱怒,甚至還有些愉悅,仿佛剛才被人定在箭靶上的人不是他一樣。
蕭苒再見到魏無羨時,圍獵已經結束了。
魏無羨靠在樹幹上,手中握着被黑氣包裹住的陳情,雙目赤紅,面色猙獰,似是在極力與什麽争鬥着。
“魏無羨?”蕭苒伸手去夠他的臉,卻突然陷入一個冰冷的懷抱中。
他抱她抱的實在太緊了,好像是不能自已一樣。蕭苒有些喘不過氣來了,他獨特的氣息在她鼻尖萦繞,更讓她一顆心咚咚地跳着。他用下巴蹭着她的頭頂,紅眸中,一片深邃。
良久,他眼中的紅色慢慢消散,終于松開了她,淡淡說道:“我們回去吧。”
蕭苒被他的突然襲擊抱的七葷八素,腦子還有些發暈。愣了愣,才明白他說的話。
“剛剛的圍獵,可是……發生了什麽事?”蕭苒淡淡問道。
“……回去吧。”魏無羨牽起蕭苒的手,苦笑道。
“……好。”
山路寂寂,冷風悠悠,魏無羨牽着蕭苒,一直也沒有回頭,似乎對她一點也不在意的,一路上也無人說話。
回到雲夢,已入夜。
一輪孤月,懸挂在暗藍的夜空中,幽幽泛着清冷的光芒。
魏無羨的臉龐,在月色之下,是那樣的俊美,只是,似乎,比前些日子要清瘦了一些。
兩人攜手走在夜色之中,冷風拂面,衣帶輕飄。這不過一盞茶的工夫,蕭苒卻覺得好似走了好久一般。
面對一語不發的魏無羨,蕭苒心中盡是憂心,畢竟,他不說,她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終于到了蓮花塢衆人的住處,江澄回他居住的院落了。
蕭苒随着魏無羨,一直到了他居住的院落,魏無羨拉着她就要進屋,吓得蕭苒立馬撒開他的手,立在原地,說什麽都不肯動了。
“噗呲。”江厭離笑出聲來,臨走前朝着蕭苒眨了眨眼,輕拍了下她緊繃的肩膀,快步離去了。
這個別院,瞬息之間,只剩下她和他兩個人。
魏無羨幽幽靜靜地望着蕭苒,他緩步向蕭苒走來,一步比一步進了。黑色袍袖不知被夜風吹動,還是被氣息所擾,如雲般翻飛着。
他在她面前站定,他望着她,并不說話。一雙眼眸中含着她看不懂的深沉。
“蕭……”
“你你你你……你想幹什麽!事,事先說好,你要是敢……我,我可是要反擊的啊!”蕭苒突然後退一步,拔出幻塵橫在身前。
魏無羨望着她,幽幽嘆息一聲,笑道:“哈哈,蕭蕭啊,你這副活像是被我欺負了的模樣,叫我可說什麽好啊?”
他總覺得蕭蕭的身上有一種神奇的力量,不管發生何事,總能讓他覺得安心的力量,只要這個人還在身邊,他什麽都不在乎。
“怎麽,要打架啊?”蕭苒笑盈盈地說道,一聽魏無羨笑了,她也算是終于松了一口氣。
蕭苒伸手撫了撫衣擺,她努力想把這凝滞的氣氛搞輕松。
“打架就算了。”他低頭,眸光黏在她臉上,語氣溫軟地說道,“蕭蕭,為我舞劍吧。”
舞劍?蕭苒疑惑地歪了歪頭,這家夥什麽時候開始走文藝青年路線了?
魏無羨倒是神色淡定,笑了笑,他掏出陳情,放在唇邊,便開始吹了起來。寬大的衣袖輕柔地垂着,随着夜風吹而輕輕搖擺。
這首曲子蕭苒沒聽過,魏無羨吹響陳情,一般都是召喚走屍,曲調雖好卻總是透着一股陰邪之氣。
而這首曲子,笛聲空靈而飄逸,并非以往充滿了殺氣和陰森,而是布滿了淡淡的愁絲以及離別的婉轉悲戚,聞之令人繞指尤柔。
蕭苒微愣,玉手執着幻塵,便開始舞了起來。方寸之地,盡是如煙似霧的飄渺白影和清光閃閃的劍影。
她耍劍耍的興起,也就随性而舞,也沒有刻意去迎合笛聲,不過,這笛音和劍舞倒是蠻和諧的。
月光下,幻塵銀光四溢,蕭苒舞的很快,很迅疾,劍影将她整個人包裹住,看不到她的身影,只看到似乎有千百柄劍在流射旋激,漫天都是劍氣和星星點點般的劍芒。
她的身影偶爾在重重劍影中閃現,如游龍,如青煙。
舞到最後,滿院都是落紅殘綠,鋪在腳下,蕭苒收劍在手。
魏無羨深邃的眸凝視着她,手臂一伸,便将她擁在懷裏,他的心在咚咚跳着,身子有些發顫。
蕭苒悄悄擡頭,還不及看清眼前他,唇上便一熱,被他壓了下來。
“蕭蕭……”
“嗯?”
“我方才圍獵時,差點出手……殺了那金子軒。”魏無羨摟着蕭苒,深邃的眼眸中,含着一抹痛色。
他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體內的邪氣了,可是,他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怎麽了?”蕭苒垂下眼眸,“他又做什麽了?”
“他對師姐說話太不客氣了!”魏無羨氣呼呼地道。
“……就這樣?”蕭苒汗顏。
“這還不過分嗎?”
“哎呀,依我的觀察,那小子就是個傲嬌,不怎麽會說話而已。”蕭苒揉了揉太陽穴,安慰道:“你在擔心什麽?安心啦,我的麻袋時刻為金子軒那小子準備着呢!”
“你呀。”魏無羨彈了一下蕭苒的腦門,寵溺道。
“陰虎符過于強大,我沒有辦法毀掉它,也早晚會控制不住它,等到了那一天……”
“生靈塗炭,魔王出世?”蕭苒眨巴眨巴眼睛,調皮道。
“蕭蕭~”魏無羨低頭看她,輕輕嘆息一聲,伸指将她鬓邊滑落的青絲拂到耳後,無奈地叫着她的名字道。
“好了,我說笑呢。”蕭苒吐了吐舌頭,剩下的話魏無羨不說,她也從他的表情中明白了。他是怕自己到時候會傷到身邊的人,做出什麽後悔終生的事。
“要是真的到了那一刻,蕭蕭……”魏無羨微微勾起嘴角,伸手握住她的手掌,道:“我想死在幻塵劍下。”
……
自從知道魏無羨的狀況,蕭苒從始至終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卻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潰不成軍,她轉過身去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殷紅地快要滴出血來,倔強地不吭聲。
“魏無羨,你……真的很過分!”
魏無羨心疼地嘆了一口氣,伸手攬過那個顫抖着的小小身體,聲音有種撕裂的沙啞。
“對不起。”
對不起,總害你為我擔心了。對不起,提出這麽過分的要求。
“但是,蕭蕭,你其實也是很清楚的吧。”魏無羨又抱緊了一些,“陰虎符的力量那麽特殊,這種邪氣,也只有身為混沌靈體的你,能克制。我……”
“別說了……”
蕭苒感受着身後他心髒跳動的聲音,她死死抓住他的胳膊,哭得幾乎失聲。
“蕭蕭,我不想失去理智之後……傷了你,傷了我其他在乎的人。”
他想,死在最愛的人懷裏,給自己的一生做個完美的了結。
“……”良久,蕭苒閉上眼睛掩蓋住眼眶中的淚水。
曾經的她以為,自己所求不多,不過是在有生之年站在他的身後,默默守着他就好。
可自從互通了心意,她就發現自己變了,她變得很自私,貪心的想要祈求一生一世。
呵,人的欲望果然永遠都是無窮無盡的,她一邊諷刺着自己,一邊向魏無羨祈求着他的陪伴。
甚至……有些忘了,最初喜歡着魏無羨的那份執着又單純的心意。
我愛你,愛你所有的一切,所以你愛的人,我也會替你守着的。
整個庭院裏一片安靜,氣氛壓抑的讓人窒息。
“好。”蕭苒忽然間開口。
“我……答應你。”承認吧,這個人的所有請求,她都無法拒絕。
“要是真的有那麽一天,我會完成對你的承諾。”蕭苒靠的又近了一些,“然後很快就去找你,你可要等着我哦,別跑太快了,我追不上。”
“蕭蕭……”魏無羨神色複雜,要是可以,他還是希望他的蕭蕭能繼續好好的活着,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繼續活在這個世上。
而不是……
“不過,到時候,你就算是掉到了十八層地獄,也別想甩開我!”蕭苒打斷了魏無羨的思緒,主動環上了他的腰,将頭靠在他的肩上笑道。“就算你喝了孟婆湯……也別想。 ”
“……傻瓜。”魏無羨吻上蕭苒的額頭,“我早就離不開你了。”
“魏無羨,我們走吧。”蕭苒往他怪裏蹭了蹭,開口道。
“去哪裏?”
“先去找溫情姐,我有個想法,需要溫情姐的幫助。”
“……小蓮花?”魏無羨笑道。“好,我跟你去。要是真的連溫情都沒有辦法的話,蕭蕭,我們隐居吧。”
“退隐江湖,做一對逍遙散修。”
“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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