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竹香

蕭苒并不知道自己這一暈到底睡了多久，只記得最後印入她眼簾的，是昏迷中的魏無羨蒼白無力的臉，模模糊糊中好像還有一聲嘆息。

是有誰……來了嗎？

她似乎，正身處一個四四方方的東西裏，好像是一個木匣子。于是試着推了推周圍，卻沒什麽用，她被關在裏面怎麽都出不去。

依稀有一條細長的縫隙，透過縫隙，她只看到滿目的紅色綢緞之類的東西，像是成親時用來那種包裝嫁妝的那種綢緞。外面傳來了吹鑼打鼓的聲響，想必是有誰在成親沒錯了。

她應該是被什麽人抱在懷中，因為整個木匣子一晃一晃的。她總感覺一陣熱一陣冷的，好不難受。

“蕭蕭，我為你準備了……十裏紅妝和八擡大轎。”

這聲音是……魏無羨嗎？她使勁的往那道縫隙外面看。紅色消失，看見的只有一片黑色，心裏害怕，怕再也聽不到他的聲音，拼命的叫着，魏無羨……魏無羨我在這裏……

“冥婚也好，你終究是我的妻了，蕭蕭……”

蕭苒一個叮咛，猛的轉醒，身上出了一身的冷汗，睜眼只看到一片黑暗，是晚上？感覺自己的左手被握在一個溫暖的掌心裏，那人的呼吸輕的像羽毛一樣，拂過她的指尖。她下意識地向左望去，依舊是一片漆黑，什麽也沒看見。

她好像躺了很久了，感覺身體有些僵硬，又醒在了晚上，不知道握着她的手的人是誰，便先試着動了動被握住的左手手指。這個細微的動作立刻驚醒了身邊之人，她微涼的手被猛得攥緊。

“蕭蕭！”

“魏……無……羨？”她的嘴唇有些幹裂了，說起話來喉嚨也有些不太舒服。

魏無羨顯然是意識到了這一點，一碗水立刻被送到她嘴邊，“別急蕭蕭，先喝點水。”

将蕭苒整個人圈入懷中喂水，蕭苒的臉離他的僅一線之隔，突然見她長長的睫毛顫了兩顫，魏無羨即時愣在了原地，忘了動彈。待那碗水盡數被她咽下，才回過神，将碗拿開，靜看着她的眼睛，心裏突然有些發涼。

他明明就在她眼前，而她的黑色眼卻是直直的平視過去，沒有絲毫神韻，仿佛對他視而不見，不由得心裏一緊，空了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仍全無反應。

慢慢在床邊坐下，将臉湊得更近了些，她仍是一動不動，那雙如墨玉一般的剔透雙眸，像是蒙上一層灰塵，不見以往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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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完水後，蕭苒的意識清醒了不少，一雙手在黑暗中亂抓着，反被魏無羨的手牢牢抓住，“蕭蕭，我一點事都沒有，生龍活虎的呢。”

格外嘶啞的聲音讓蕭苒愣了愣，随後立刻反握住魏無羨的手腕，熟練地探向他的脈搏，手下的波動确實正常，雖不知是什麽原因，但他體內□□的氣息确實已經完全沉寂下來了。

這個結果令人安心，蕭苒也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我們被一位老前輩撿回家了，是他救了我們。”魏無羨解釋道。

“老前輩？

“嗯，他靈力深厚得很，一出手就幫直接我壓制了體內的邪氣。”

“……是嗎？”蕭苒皺眉，魏無羨的情況有多麽糟糕她再清楚不過了，直接用靈力壓制，功力簡直能用深不可測來形容了，“如此，到是位世外高人。”

可無緣無故為何會出手救他們二人，按理說一般人見到魏無羨，将他認成某種邪物之類的可能性更大，不補一刀就不錯了，又怎麽會願意出手相救？實在讓人費解。不過，救命之恩，還是要謝的。

“這麽晚了，那位老前輩人可是已經休息了？我明早得跟人家好好道個謝才行。”蕭苒思索一番，開口道。

“前輩他……出去了。”

“……是嗎？”大晚上出門，想必是有什麽要緊的事。

這麽想着，心下定了定神，很快身處黑暗的蕭苒就發現，有哪裏不太對勁。就算現在是晚上，未免也太黑了些，就算她受了傷，那也是一名修士，夜間視物乃是常事，之前她師父清陽真人，還特意教過她的，根本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徹底的漆黑一片。

“魏無羨，現在……是什麽時辰？”

“已經……午時了。”

……

原來如此，不是這裏的夜晚太黑，而且是她……再也看不見了而已。陣法反噬的代價嘛，她還是有心理準備的。

“什麽味道？”空氣中突然傳來一股苦味，蕭苒抽了抽鼻子。

“是湯藥快好了，蕭蕭你先躺下，等我一下。”魏無羨扶着蕭苒躺好，輕吻了她的額頭。

帶魏無羨的腳步聲消失，蕭苒起身，開始四處探尋，摸索着披上外衫，又探身去床下摸鞋子，笨拙的将鞋子穿好，順着魏無羨剛才開門聲音的方向探去，一路沿着牆壁，慢慢尋到了門推開。

門開了，也許現在空中太陽的光亮是刺眼的，可她的眼前依舊一片漆黑。站在門口，卻不知該向哪個方面向走，門外是什麽樣子的，又哪裏……才會有路呢？她停了一會兒，擡腳徑直要往前走，哪條路又有什麽關系……

然剛邁出幾步，被人攬腰抱住，雙腳一空已離了地面。

魏無羨看着懷中的蕭苒，氣惱的咬了咬牙，他這才剛走一會這小丫頭就自己亂跑，她腳下就是臺階，他要是來晚一步，小丫頭怕是要摔狠了。

“你腳下就是臺階，好好躺着，可別在亂跑了知道嗎？”

蕭苒擡頭，想朝他笑笑，卻看不準方向，從他的耳邊望了過去。她雖然憔悴，笑起來依然如舊，帶着兩個可愛的小酒窩。

魏無羨看着她的笑臉，薄唇抿緊，心裏皺巴巴的難受。他的蕭蕭一雙眼晶瑩透亮，而如今……

伸手想到撫她的眼，剛剛擡起，握成拳收了回來，雙臂一用力，抱着她回到屋內。

“乖乖喝藥。”

蕭苒無奈，皺着一張小臉哭唧唧地吞着苦巴巴的藥汁。哎，她這輩子是受了什麽詛咒嗎，怎麽都拜托不了這股苦味。

有人的手搭到了她的手腕上，蕭苒愣了愣，這手過于纖細，不會是魏無羨，是誰？

“蕭蕭別動，沒事的，是救我們的那位前輩。”

蕭苒安下心來，接着感到一條柔軟的布條敷上她的眼睛，冰涼的藥汁落到她的眼睛上，那人附身又離開之際，一股淡淡的青竹香飄進鼻息，使得她全身一震。

她自醒來，便察覺到房間裏有這味道，總覺得異常的熟悉，之前精神恍惚，未曾在意，可現在……

轉過臉去看那人，卻只看見一團漆黑，暗嘆了口氣，“前輩貴姓？”問完，想起她還未道謝，上去就問人家姓名未免太過失禮，忙住了口，歉意道：“對不起，在下唐突了，只因您身上的味道與我相識的一個人極象。”她記得小的時候，師父身上就是這種味道。

奈何這兩人根本就沒理她，不知在讨論些什麽。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是魏無羨的聲音。

“辦法？先天壽元能有什麽辦法？別天真了！”

魏無羨身形一晃，往後疊退了數步，臉上的肌肉僵住了，表情中盡是飽含悲澀的苦痛。仿佛眉心間也鎖住了悲戚。

“時間不多，好好珍惜吧。”言罷，拂袖而去。

時間仿佛凝固在了此刻。

魏無羨的臉上浮現豁出一切的堅決表情，上前輕輕的抱着她，眼光充滿令人心碎的渴求。他伸手就摸上她腦袋上的兩根呆毛，即使她躺了那麽久，這兩根呆毛依舊執着的屹立在她的頭頂發旋，也委實讓人贊嘆了。

“說起來，蕭蕭你都救了我那麽多次了，我從未報答過你的救命之恩。”

話題突然跳到這，蕭苒有些不解，他們之間為何要談什麽救命之恩？怪生疏的，況且這次，好像是她給了他一劍……沒錯吧？沉吟片刻，道：“那，你想如何啊？”

“我？”魏無羨食指繞着兩根不聽話的呆毛在她頭上打圈圈，笑嘻嘻道:“如此大恩大德，在下實在是無以為報，不如……我以身相許吧！”

此言一出，蕭苒立馬就笑了，笑得十分開懷，半開玩笑道:“哈哈哈，我可是很不好養活的哦，你可得好好考慮考慮，若是真以身相許了，指不定以後會被我吃窮！”

魏無羨沉默着思考了一陣，道:“沒事，本人皮糙肉厚能幹活，身強體壯會賺錢，蕭蕭你盡情使喚我。”握住蕭苒的手，在蕭苒無神的眼前，魏無羨的目光柔情而專注，“天南地北，高山遠水，只要你願意我哪裏都能陪你去，背，也要背着你去。”

這話聽着就有些吹牛了，蕭苒勾起嘴角，“會很累的。”

“不累，你又不重。”魏無羨柔聲道：“再重，我也背得起。”

“魏無羨……”

“無論怎樣，我都要待在你的身邊，哪裏都不會去了！”魏無羨激動地截斷她的話，充滿占有欲地将她圈在自己懷中，埋入她的發絲裏，仿佛這樣才能和她永遠在一起，永不分開。

他不想她再身處險境，不想她輕言放棄，還剩多少時間無所謂，他只想抱着她，抱着她走過餘生，攜手黃泉……

蕭蕭，你要知道，你很重要，所以別想離開。

“傻瓜……”蕭苒輕輕擁住魏無羨。

一陣又一陣的刺痛猶如泉湧，扭絞着她的心。他怎麽這麽傻！

傻瓜，傻瓜……

“好……”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太忙了，好久沒更新，感覺自己像詐屍一樣，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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