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這顯然是做夢來的快。

胤禛踏着風雪，大踏步的離去。

舍不得揍媳婦兒，也舍不得揍崽，自然是只能自己悶着。

他還能聽見晖晖崽不滿的嘀咕，說阿瑪整日裏板着臉讓他幼小的心靈受到了極大的傷害。

胤禛在琢磨，難不成他這樣的态度，對小兒真的難以接受？

說不準。

他抿着唇，想到夜裏弘晖無助的縮成一團，就連睡夢中也隐隐的抽泣聲，胤禛立在河邊，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水中有落雪的漣漪，有男人颀長的身影，有水波紋中模糊不清的臉頰，那唇角似是微微勾起，又似是僵硬的繃直。

“為人輕率，喜怒不定！”他腦海中閃過一張威嚴的臉龐，那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卻直直的說到他心裏去。

打從那以後，他就不愛笑了。

板着臉，也挺好。

高興了別人不知道，不高興了別人也不知道。

再者他的情緒，在皇貴妃沒了後，真的無人在意。

他回身，看向蹦着小短腿的弘晖，神色愈加複雜難辨，而一旁的烏那拉那氏笑的眉眼彎彎，滿臉溫柔。

胤禛放松了眉眼，沖着弘晖勾起唇角。

“啊啊啊，阿瑪笑了！”

“額娘額娘！阿瑪笑起來真好看！”

弘晖往這裏沖，跟只小炮彈一樣在雪地裏可勁的蹦跶，瞧着可可愛愛。

胤禛張開雙臂，掐着他的腋窩，一下将他抱起，放在自己肩膀上，輕聲道：“怕不怕？”

“再高點～沖鴨！”弘晖高興的嘎嘎直樂。

烏拉那拉氏跟在兩人身邊，小心翼翼的伸出兩只手，可憐巴巴的想要做出扶他們的動作，結果胤禛身高腿長，她根本夠不着。

胤禛翹了翹唇角。

三人慢慢的走在竹林，風雪有些涼，弘晖卻快樂的不像話，他聞着竹筍的味道，揪着阿瑪的耳朵大膽開麥：“要吃冬筍鴨。”

胤禛被他揪的面色黑沉，冷着臉看着他，弘晖卻一點都不怕，腰彎的跟蝦子一樣來親他。

“啾啵啾啵～”

弘晖坐在阿瑪肩上，左扭扭右扭扭，放肆的不得了。

等到馬車的地方，胤禛才把他放下來，叫人打了帷幕，又支了鍋子，就這樣席天慕地的野炊。

胤禛牽着弘晖的手，去村裏買鴨子，他們進村的一瞬間就茫然了，還是弘晖憑借着自身的優勢，昂着白嫩嫩的小臉蛋，奶裏奶氣的喊小媳婦兒：“姐姐，誰家養鴨子了？想買只來吃。”

小媳婦兒被小奶音甜的心花怒放，聲音都柔了幾分：“瞧見那顆皂角樹了沒，他家有。”

“謝謝姐姐，姐姐真好。”弘晖乖乖揮手告別。

小媳婦兒笑的花枝亂顫，直直給他們送到皂角樹下，喊了那家人出來，她才戒備的看向胤禛，壓低聲音跟弘晖說：“這人是你什麽人？脾氣也太壞了。”

胤禛：？

他還一句話都沒說。

聽見這麽說，他面色愈加黑沉起來，小媳婦兒看着他身上的錦衣，一臉忍氣吞聲不敢吭聲，依依不舍的跟弘晖揮手。

而養鴨子那家，一個面容清秀的小少年正坐在門前，聽見他們說話，就跨步走出來，聽見說買鴨子，連忙笑着上前打招呼：“少爺你怎麽吃？要是炖湯就給你逮只老鴨子，要是炒肉就逮只今年的新鴨子。”

小少年并不怕人，一臉興奮的推銷。

“要老的。”胤禛回。

“我給你捉個肥的，這只怎麽樣？這只吧，這只看着就好吃。”

小少年絮絮的說着話，麻利的處置着。

弘晖好奇的跟着他，撅着小屁股看着他抓鴨子，見他衣袖上沾了些墨水，就笑着問：“你是在讀書嗎？”

“對啊，少爺你真聰慧。”小少年笑的呲着大白牙，樂呵呵道：“今兒先生休沐，我就自己在家練練大字，平日裏不常握筆，弄到身上，叫你見笑了。”

“學而時習之。不見笑不見笑。”弘晖也跟在他後頭絮絮叨叨的回。

鴨子：嘎嘎。

弘晖：嘎嘎。

少年：嘎嘎。

胤禛負手而立，靜靜地看着弘晖在細雪中眉眼彎彎，他就聽不見這嘎嘎聲了。提着肥嘟嘟的鴨子，兩人又踏着雪，施施然的回了竹林。

“額娘！”弘晖颠着兩條小短腿，揪着鴨脖子，跌跌撞撞的沖向烏拉那拉氏。

鴨子和熊貓崽崽一起晃晃悠悠。

看的烏拉那拉氏心驚膽戰，趕緊伸手護住他，一邊低聲道：“做什麽跑這麽快？”

等重新坐進帷幕裏，就見胤禛又想動手表現父愛，弘晖想想雞蛋羹的味道，心裏一慌：“我來我來。”

“好。”胤禛唇線繃直，滿臉不悅。

他說：“那你一邊做，一邊背九九表吧。”

弘晖：？

這不太合适吧。

“一一得一……先放花雕，二二得四，要放蔥姜……”

晖晖崽腦子和手都快打結了。

胤禛大馬金刀的坐着，示意他動作快些。

弘晖：QAQ

好慘一熊貓崽崽。

廚子在邊上誠惶誠恐，竹筍老鴨湯是他的拿手好菜，因着大阿哥愛吃，他都從名不經傳到貝勒府有名的大廚。

晖晖崽站起來還沒支的鍋高，掂着腳尖去放調料，看的烏拉那拉氏心驚膽戰，總覺得一不小心，他就要跌進去。

“四哥！”

“四哥四哥！”

帷幕外頭有個人不停的蹦，試圖露出自己的頭給胤禛看。

“十四叔！”弘晖頓時激動起來。

他扔掉手裏的勺子，撲進胤禵的懷裏，驚喜的雙眸亮晶晶：“十四叔我好想你呀，你想不想晖晖崽？”

胤禛也跟着看過來。

胤禵沖他噴了噴鼻息，轉臉看弘晖的時候卻溫柔又張揚：“想了想了，我給你帶了彈弓，你好好的練練，來年帶你去打鳥。”

“爺上樹下河都是一絕。”他拍了拍自己單薄的胸脯，誇下海口。

“哇，叔叔也太厲害了吧。”弘晖激動的不得了，握着胤禵遞過來的彈弓，恨不得立馬就開春。

胤禛：？

看着弘晖窩在十四懷裏，滿心滿眼都是崇拜的小眼神，他頓時不高興了。

剛剛勸好自己要溫柔，他這會兒繃不住自己一身冷厲的氣息，比這風雪還要凜冽些。

“十四叔，你會的東西好多哦，我長大要是和你一樣厲害就好了。”晖晖崽聲音甜的像蜜。

胤禛板着臉：“去做你的湯。”

是誰吃醋了他不說，反正四貝勒不會吃醋。

弘晖都沒說過長大了像他。

離譜。

“十四你有什麽事？”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了？”

“嗯。”

胤禵頓時怒火沖天，他不高興的看向胤禛，忍不住譏諷道：“弘晖想我了，我來看弘晖的，誰來找你。”

他是來找哥哥的，他忘不掉頭頂溫柔的輕撫，受了委屈就想來找他。

可是胤禛的反應，讓他很失望，好像面對他，委屈的情緒更多些，翻湧到壓不下。

弘晖敏銳的察覺到他眸中的一絲水意，他伸手圈住他脖頸，乖乖的窩在他懷裏，伸出自己短短的小胳膊，努力的圈住他，還學着烏拉那拉氏哄他的樣子，在胤禵背上輕拍，嘴裏還哄着：“乖叔叔不哭不哭。”

胤禵：……

他喉頭一梗，什麽情緒都沒了。

胤禛瞥了他一眼，壓低聲音道：“戒驕戒躁克己複禮，整日裏教你的東西都學到哪裏去了！”

胤禵瞥了他一眼，抱着弘晖翹着二郎腿，懶洋洋的哂笑：“比不得四哥涵養深厚。”

他陰陽怪氣的樣子，讓烏拉那拉氏都有些擔心。

胤禛冷冷的瞥他一樣，跟眸中含着冰渣子一樣。

“咕嘟嘟～”白白的湯汁翻滾，竹筍老鴨湯的鮮味遮都遮不住，香的厲害。

兩人頓時不再拌嘴，而是看向暖融融冒泡的鍋子。至于一旁廚子炖的酥爛的羊小排，此刻無人關注。

弘晖頓時穩不住了，眼巴巴的看着胤禛：“想喝！”

胤禛：“不準！”

弘晖皺着眉頭，努力的露出一個很兇很兇的表情，因為太過用力，粉嘟嘟的小嘴巴也撅了起來，他兇巴巴道：“要喝！”

“撒嬌也不行。”胤禛險些說行。

弘晖：？

“誰撒嬌了，看我多兇兇？”他再次重複剛才的動作。

一肚子火的胤禵看了：噗嗤。

根本忍不住笑：“哎呀，好兇好兇。”

烏拉那拉氏先遞給他一塊長長的羊肋排，笑着說老鴨湯剛炖上，別看聞着香，喝着還沒味。

弘晖愛吃竹子，也愛吃肉。

見此一點都不挑，他捧着小排，奶啾啾道：“小羊崽崽對不起，把你吃掉真的好抱歉。”

“我要吃掉你的肉肉了，你答應我好不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