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1)

透明淺綠的小竹筍是空心的, 裏面有只綠豆大小的大熊貓,黑白相間的模樣,憨态可掬。

弘晖愛極了, 他挑了幾個出來, 擺在手心裏樂呵呵的玩, 還鄭重的選最漂亮的送給康熙,美滋滋道:“這是我呀, 皇瑪法拿着, 晖晖崽就能一直陪着你了。”

康熙兩只捏起玻璃制品, 看着透明的小東西在指尖反射出光芒, 不由得輕笑出聲, 他微微低頭看向使臣,笑吟吟道:“不知你可喜歡這小物件。”

使臣最大的依仗沒了, 反正被誘惑了一臉, 他想要這小锞子玩意兒,若拿回去,在貴族間, 肯定好賣極了。

但是他要臉,強忍着沒說話。

弘晖抓了一把遞給他,笑眯眯道:“好東西大家分着玩。”

玩完碎了記得找大清買。

康熙一聽就忍不住朗聲笑了,他一把抱起弘晖, 換了桌子喝茶, 看着滿桌的成年皇子, 突然覺得他們的眼睛全部都是成年人的算計和狡詐, 沒有弘晖半分可愛。

“都退下吧。”他不耐煩的揮揮手。

太子起身,帶着衆兄弟行禮要退下,一邊笑着道:“孤瞧着弘晖玉雪可愛, 有空去毓慶宮找二叔玩。”

說着這才施施然離去。

弘晖甜滋滋的揮手,快活的跟胤禛擺手告別,想了想,叫小太監給他一個小竹筍。

康熙悶笑出聲,故意逗他:“朕可沒說留你。”

弘晖:?

“那我走?”他斜着大眼睛,滿滿的都是委屈。

康熙反而笑起來,他溫柔道:“逗你呢。”

怪不得人都喜歡稚子,他也喜歡,這孩子實在是可愛極了,光是瞧一瞧,就覺得心裏甜甜的。

人生苦短,可不是得多嘗點甜。

弘晖整日裏的主要任務就是奉旨發胖,康熙瞧見什麽好吃的,都想叫他嘗一嘗,熊貓崽崽吃的小肚子圓滾滾的,頭一次拒絕進食。

“使不得使不得,飽了飽了。”他連連推辭。

康熙這才意猶未盡的收手,摸着他的小腦袋,溫柔道:“餓了跟皇瑪法說?”

弘晖點着小腦袋。

晌午的時候,胤禛又過來求見,他遞上三份折子,關于玻璃的發展前景他覺得有必要先詢問康熙。

一份是平民用,一份是官用,一份是制訂規矩,跟衣服一樣分等。

他思考的全面,康熙拿了第三份,難得對他表示贊揚:“不錯。”

胤禛這才高興了,他高興也是不動聲色的,只不過眼神晶亮了些,整個人還是繃着的。

他轉身離開,想帶着自己的崽走,又想到了康熙剛給過他恩典,這俗話說得好,吃人的嘴短,他有些不好張口了。

康熙當沒看見,還故意擋住弘晖的視線,讓他什麽都瞧不見。

等胤禛走了,大殿內又重新歸于平靜,康熙靜靜地批折子,而弘晖把小竹筍排成排,讓它們打仗玩。

兩人各得其所。

等康熙累了,瞧見這一幕,不由得想起來‘懷民亦未寝’這個詞句,他失笑搖頭。

隔了幾十年的張懷民。

這幾日天氣都好,康熙忙一會兒就想着要去禦花園溜達溜達,剛一開口,弘晖就扔掉手裏所有的小玩意兒,快速的披上自己的小披風,還不等康熙收拾好,他已經立在門口,乖巧的等着。

康熙牽着他肉嘟嘟的小手,施施然的往禦花園走,一邊笑着道:“你在家每日裏都做什麽?”

弘晖聽到問話,昂着白生生的小臉,認真思考片刻:“吃,玩,調皮,睡。”

好像沒別的事情,三歲半的幼崽,哪裏需要會什麽。

他理直氣壯的叉腰。

康熙一拍他圓滾滾的小肚子,輕笑着道:“你跟你阿瑪不一樣,他那時候,人還沒腿高,整日裏捧着書讀,會背會寫,誰見了都誇兩句。”

弘晖瞪圓了眼睛,一臉興奮的扒着康熙的腿,笑眯眯道:“快,多講一些。”

阿瑪素來沉默寡言,能少說一個字,堅決不會多說一個字,關于他兒時的話,也是從來沒說過,如今從康熙嘴裏說出來,倒也有趣的緊。

康熙搖頭失笑,先是抱起挂在他腿上的小奶包,這才端詳着他,半晌才充滿不确定的開口:“你阿瑪內秀,素來不愛張揚,他嘴裏不說,心裏卻有數。”

弘晖瘋狂點頭,小腦袋都點出殘影:“對對對,我阿瑪是全世界最最最第一好的阿瑪。”

康熙:?

在他面前誇別人好,他還不能在意吃醋。

“是。”他還得好生回複。

冬日禦花園,有凜冽的寒風,和枯黃的樹枝,以及圍着樹幹的雪堆。爺孫倆立在禦花園的月亮門下,被冷冷的北風糊了一臉,都有些懵。

“來玩甚?”弘晖揣着小手手。

康熙學着他的樣子揣手手,他強行整活:“走,皇瑪法帶你去坐秋千。”

冬日貓冬,實在有些饞。

弘晖乖乖的跟上,高高的紅漆秋千架,築立在禦花園中,他打量着,竟然還有漂亮的綁帶當安全帶,就美滋滋的坐上。

“皇瑪法!蕩高點?”

他不确定的問。

康熙卻聽從他的指揮,一下子揮的高高的。

“啊啊啊啊~”

弘晖突然從低處到了高處,劃了個漂亮的半圓,又慢慢的墜落回來,他興奮的尖叫出聲。

“高高~”

他要飛的更高。

康熙看着他臉上燦爛天真的笑意,也跟着抿唇輕笑,溫柔道:“好玩嗎?”

弘晖瘋狂點頭。

他一點都不怕,下秋千的時候還有些意猶未盡,扭着圓滾滾的小屁股蛋子,試圖爬上秋千架。

康熙:?

他一直以為他是個可愛乖巧的。

不曾想也這麽皮。

不過男孩子皮實些還是好。

康熙看着顫顫巍巍的秋千架,伸手把他摘下來,有時候又覺得男孩子乖巧點也挺好。

皮成這樣,想揍他。

弘晖挨了地,又有新的玩法,他走路不肯好好走,一會兒左腳蹦,一會兒右腳蹦。

歪歪扭扭的小肉墩墩,看的人心驚肉跳。

“哎呀,小草紮jiojio了~”

弘晖感受到康熙的情緒,他昂着小臉,可憐巴巴的擡眸,看着康熙,奶裏奶氣的解釋。

聽聞此言,康熙終究沒忍住,伸出大掌,啪的拍在他屁股蛋子上。

隔着厚實的冬裝,弘晖跟沒事人一樣,還撅着小屁股挑釁:“好舒服,再打呀!”

康熙:?

你快憋說了。

兩人在禦花園中玩了會兒,康熙一看時辰,就該到忙的點了,他叫幾個小太監跟着他玩,自己忙活去了。

沒過一會兒,就見有個小太監慌慌張張的沖回來,一臉手足無措。

康熙心裏當時就是咯噔一聲。

他還當弘晖出了什麽事,就聽小太監努力的喘允了氣,這才快速道:“弘晖阿哥和十七阿哥打起來了!”

康熙一度懷疑自己的耳朵。

弘晖整天呲着個小米牙樂呵,也有打架這一天。

他心裏覺得有趣,放下手裏的折子,快步往禦花園趕,就見弘晖氣勢洶洶的叉着腰,梗着脖子喊:“誰都不準再欺負我!”

做熊貓崽崽的時候,他以為露出肚皮示好,就能不被欺負羞辱,但是沒有用,對方只會覺得你弱好欺負。

架勢擺的足,小話喊的也很兇,但熊貓崽崽眸子紅彤彤的包着淚,挂在長長的羽睫上要掉不掉,看着就可憐死了。

小嘴巴癟着,一抽一抽的生氣。

康熙又看向一旁的允禮,他作為宮裏頭最小的阿哥,确實一直都寵着,養的霸道脾氣。

“怎麽了?”他沉聲問。

看着素來疼愛自己的汗阿瑪,胤禮嗷的一聲就哭了,他慘兮兮的跟康熙撒嬌:“汗阿瑪,他打我!你打他!”

剛才落于下風的胤禮,在康熙來的時候,瞬間找到了主心骨。

而弘晖立在一旁,脊背挺直,倔強的一動不動。

時光流轉,他好像又看到整個鬥獸場坐滿了觀衆,他們沸騰的叫好,指使訓導員放狗咬他。

而他孤身在異國,作為幼崽的他,連牙齒都是軟的。

他試了所有方法,卻救不了自己。

何其相似。

弘晖狠狠的抹了一把小臉,努力不叫自己哭出來。

而康熙一直在看着他,看着他眸中似是有破碎的星光般引人注目,那雙眼睛真漂亮,清澈的倒映出世間所有。

胤禮得意的看着弘晖,他汗阿瑪是皇帝,他是皇子,敢打他就得挨打。

然而——

他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汗阿瑪抱起來那個揍他的崽。

胤禮頓時不高興了。

他委屈巴巴的掉眼淚。

弘晖被康熙抱着,他身子還有些僵硬,心裏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他當初做熊貓崽崽的時候,多希望能有一雙手抱起他,免他苦難。

他轉身,把頭埋在康熙肩窩不吭聲。

康熙輕輕的拍着他脊背,看向一旁的小太監,他眉眼一利,冷冷的看着一旁跟着的小太監。

“回萬歲爺的話,方才大阿哥在玩自己的小竹筍,說是要排兵打仗,正玩着十七阿哥牽着狗來了,要跟大阿哥玩,大阿哥說自己看見狗不開心,能不能不玩狗,然後十七阿哥一把把小竹筍踢翻,還踩了幾腳,說他的小竹筍比他的小狗差遠了,說大阿哥不識趣。”

“大阿哥低頭撿小竹筍,十七阿哥就把狗往他面前遞,說要讓狗咬他。”

“後來大阿哥撿完就走,被十七阿哥推了一把,大阿哥還手,兩人就打起來了。”

小太監跪在地上,伶俐的描繪當時場景。

康熙聽完,卻有些心疼。

他拍拍弘晖的肩膀,輕聲安撫:“皇瑪法知道你委屈,弘晖不怕不怕啊,朕給你做主。”

說完他看向牽着狗的胤禮,冷聲道:“玩物喪志也就罷了,還拿狗子威脅人?”

他冷冷的瞥他一眼。

抱着弘晖走了。

弘晖這會兒已經平複過來,他回頭看了一眼胤禮,唇角蠕動,想要求情,最後還是別開臉,把頭埋進康熙懷裏。

他瞧見狗子,心裏就難受。

等回乾清宮也是蔫噠噠的,他抱着碗碗奶,喝的魂不守舍。

他眨了眨眼,眼角就有濕意。

康熙看着他落寞的垂眸,長長的睫毛上還挂着淚珠,真是可憐又可愛。

“跟皇瑪法說說,怎麽還不開心?”他問。

弘晖昂着白生生的小臉看着他,軟乎乎的撒嬌:“十七叔會不會很委屈,我當時做的也不對。”

他鼓着肉嘟嘟的小臉蛋,懊惱:“我都長大了,跟個小孩計較什麽呢?”

主要當時有狗,他是反應過度了。

那是他刻在骨子裏的疼。

康熙含笑揉揉他的頭,笑着道:“你也是小孩,你沒錯。”

踢翻別人心愛的玩具還要踩一腳,這得好好收拾一頓才是。

“你做的很棒,皇家子弟要謙遜,卻也不能怕事。”康熙笑着誇贊。他能拒絕對方,也能準确的表達自己的意願,這挺好的。

并且在對方欺辱自己的時候,先禮後兵,尋着機會把對方一通錘,錘的無力反手,就更好了。

“做的不錯。”康熙誇。

弘晖窩在康熙懷裏,縮成小小的一團,他奶乎乎道:“餓了。”

他已經把自己勸好了。

康熙頓時朗笑出聲,叫禦膳房趕緊給他做膳食來吃。

誰知——

“想吃月餅。”弘晖小心翼翼的牽着康熙一點衣角,他軟乎乎的撒嬌,滿臉渴望。

“什麽餡兒?”

“竹筍!”

弘晖頓時興奮起來,他咂摸咂摸嘴,饞的想要流口水。做熊貓崽崽的時候,作為異鄉異客,真的很饞這代表着團圓的月餅,埋骨他鄉,他真的很想回家。

好在——

他穿成了弘晖,還是個可愛崽崽,而且又回到這片土地上。

所以!要吃!月餅!

這不年不節的要吃月餅,還要帶竹筍,康熙都寵溺的答應了,還叫禦膳房趕緊做,別耽誤了他的興頭。

“臨近過年,是時候吃月餅了。”弘晖笑的一臉深沉。

康熙也跟着笑。

“我不吵你了,你好好的批折子哦。”弘晖乖乖的坐在一旁。

他叫奴才打水來,一點一點的清洗着小竹筍上面的髒污,又用細棉布一點點的擦拭幹淨。

珍惜的放在荷包裏。

他摸摸胸口,有些疼,估摸是被胤禮照着胸口搗一拳給搗紫了。

他好喜歡這個竹筍熊貓,就覺得皇瑪法真好,會護着他,會按着他的喜好給備東西。

“皇瑪法~”他軟乎乎的撒嬌。

噠噠噠跑到康熙跟前,踮着腳尖努力的撅着小嘴巴去親他。

“哎喲,真乖。”

康熙被親的心花怒放。

等到晚膳前,這月餅才做好送過來,一碟子各色花樣的月餅,看着就好吃。

弘晖眸色晶亮,他驚喜的拍着手,高高興興道:“皇瑪法和我天下第一最最好~”

康熙故意逗他:“那你阿瑪呢?”

“阿瑪和我天下第一最最最最好~”弘晖嘴裏塞的滿滿當當都是月餅,酥皮一咬就往下掉。

鮮香的竹筍臘肉,好吃極了。

他啊嗚啊嗚的大口吃掉。

康熙拿着錦帕給他接碎渣,好奇問:“好吃嗎?”

弘晖嘴裏又吃了個蛋黃的,鹹香流油的蛋黃好吃極了,綿軟香滑,他沒一會兒就吃的小肚子圓圓。

“皇瑪法也吃!”弘晖崽快樂的不得了。

他小手舉着一小塊月餅,仔細的用小刀切成容易入口的形狀。

他這麽懂事乖巧,讓康熙心中五味陳雜,真的不想還給老四了。

然而天色未擦黑,就聽見小太監禀報,說四貝勒求見。

康熙猶豫一瞬,還是點頭了。

弘晖依依不舍的和康熙揮手,奶裏奶氣的叮囑,今天晚上吃了月餅,這個時辰又不能喝茶,還是多走兩圈路消食,仔細積食。

康熙登時哭笑不得。

他揮揮手,示意他趕緊走。

弘晖這才跟着胤禛回去。

等到屋,天色已經徹底的暗沉下來,胤禛摸摸他冰涼的小手,索性直接抱去浴室泡澡。

弘晖觑着他的神色:“我自己脫?”

胤禛薄唇輕抿,慢條斯理地給他脫着衣衫,聞言挑眉:“怎的?”

外衣很快被解下。

弘晖緊張的護着裏衣,不肯叫他碰。

“受傷了?”胤禛靜靜地看着他,眸中帶着洞察一切。

弘晖擡眸,對上他目光的時候,瞬間安靜下來。

裏衣被褪下,露出白皙的小胸膛,胖嘟嘟的,看着很可愛。

然而那白皙可愛的小胸膛上,有個小拳頭大的紫色痕跡。

胤禛眸色幽深,處在暴怒邊緣,他好好的崽送去乾清宮,回來竟然受傷了,簡直忍不了。

他輕輕的撫摸着,指尖微顫。

“疼不疼?”胤禛嗓音暗啞。

弘晖鼓着小臉頰,可憐巴巴的看着他,努力的笑:“我打回去了,你別擔心。”

他拍拍自己的小胸脯,努力的想要展現自己是個小巴圖魯了,然而拍到了受傷的地方,頓時疼的龇牙咧嘴。

胤禛眉眼冷厲。

他都舍不得捧一根手指。

“蘇培盛,去給陳氏家的兄弟個教訓。”

由他出面不合适,但是底下奴才套了麻袋打一頓,誰也不好說什麽。

就算陳氏是宮妃又如何。

他氣的抿着嘴,手下卻溫柔的給弘晖洗漱,小孩子皮嫩,這青紫瞧着愈發的可怖。

用浴巾包着拎出來,看着弘晖又白白嫩嫩的可愛,胤禛心裏愈加難受起來,是他沒有保護好他。

“拿紅花油來。”胤禛在浴室裏給他擦好藥,看着崽崽被熏的小眉頭緊鎖,不由得拍拍他的肩:“再過些日子,你就開始學武。”

能夠杜絕這種吃虧的情況,就要自己強大起來,要不然旁人揍你,你都躲不過。

弘晖乖乖點頭。

他伸出兩個肉肉的小手,捧住胤禛的臉,笑吟吟道:“乖阿瑪不氣不氣哦。”

說着還撅着小嘴巴呼呼,說要把生氣呼走。

胤禛面上緩和下來,心裏卻氣的要命。

“晖晖崽~”甜甜的呼喚響起,就見烏拉那拉氏撩開簾子走進來,笑眯眯的看着他。

方才還是小巴圖魯說自己是小巴圖魯的弘晖,一瞧見額娘,哦的一聲就哭了。

胤禛:……

誰把爺的崽換走了。

烏拉那拉氏頓時心疼極了,上前來哄:“怎的了怎的了?”

透過松松垮垮的浴巾,她瞧見邊緣有油漬,并且這會兒已經注意到空氣中有紅花油那獨特的味道。

她面色大變。

“怎的了?”她問。

弘晖張着兩條小短胳膊,過來抱她,委屈巴巴的掉眼淚。

胤禛:……

剛才的勇猛呢。

弘晖慘兮兮的抽了抽鼻子,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

烏拉那拉氏趕緊把他抱起來哄,一邊淺笑着道:“還疼嗎?”

弘晖輕輕地嗯了一聲。

娘倆摟在一處,紅着眼睛掉眼淚。

胤禛:……

他懂了,他得哄倆。

他起身,長臂一伸,将娘倆抱起來,聽見他們驚吓的慘叫也不管,只抱進內室放在床榻上。

冷冷地看了一眼,這才轉身走了。

已經停止掉眼淚的娘倆,情緒被打斷,就續不上了。

弘晖打了個哭嗝,躺在烏拉那拉氏的懷裏,軟啾啾道:“好想額娘啊,額娘抱抱崽崽。”

被他哭的心都化了,烏拉那拉氏趕緊抱住他,軟聲哄着,等胤禛洗漱回來,就見他倆這牙酸的場景。

而烏拉那拉氏聽見動靜回眸,登時直了眼。

就見——

他寝衣松松垮垮的披着,露出結實白皙的胸膛,隐約間還能瞧見腹肌。細韌的腰肢被遮住了,叫人想扯開那寝衣。

弘晖哇哦的驚嘆出聲,樂呵呵道:“阿瑪的身材這麽好,等到時候我長大了,會不會也寬肩窄腰大長腿,還有胸肌腹肌~”

他伸出小手摸了摸,又捏捏自己軟嘟嘟的小肚子。

啧,差距好大。

他用手指在上頭畫,努力的想要複刻出漂亮的肌肉曲線。

然而身為都沒有。

胤禛臉上的水沒有擦幹,順着清晰的下颌線往下流。

烏拉那拉氏看着看着,就紅了臉。她嬌媚的眨眨眼睛,轉身摟着弘晖,軟聲哄睡:“快睡覺吧崽崽。”

弘晖睜着烏溜溜的大眼睛不肯睡。

烏拉那拉氏就捂着他的眼睛強行關機。

她回眸腼腆的看向胤禛,軟聲道:“安歇吧。”

胤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嗯,睡。”言簡意核的回複過,他就躺在床上,雙手搭在胸前,閉上眼睛睡着了。

烏拉那拉氏:?

不等她反應過來,就落入一個滾燙的懷抱。

等弘晖睡醒,天色已經大亮,他在被窩裏翻滾,美滋滋的伸了個懶腰,扯到胸前,瞬間有些疼。他揉了揉,一夜好夢,讓他臉頰紅撲撲的,跟顆水蜜桃一樣可愛。

“餓不餓?”

“不餓。”

昨兒吃的月餅,那是真的耐餓。

他現在還沒什麽餓的意思,然而還是盛了小米粥來喝,他琢磨着,要好好的養身體。

阿瑪說的對,自己強了才能抵禦傷害。

他要做巴圖魯!

他發誓。

然而等在屋檐下紮了一會兒馬步,被風雪糊了一臉,他就蔫噠噠的進屋了。

真慘啊。

好慘一崽。

又冷又餓腿又酸。

罷了,明兒再努力吧。

胤禛靜靜的看着他:“成,那你來背書。”

弘晖乖巧的上前,一見是出師表,不由得笑了:“我會!”

胤禛挑眉,聽他讀了一遍,唇角就隐隐勾出笑意,不錯看來是真的會。

“那你知道是什麽意思嗎?”他問。

弘晖撓了撓臉頰,奶裏奶氣的認真道:“崽啊天下如今危機重重,你得支棱起來啊,崽啊我帶人去和曹魏幹架去了,此番生死難料,我要是噶了你就用我跟你說的這些臣子,崽啊你要當明君呀,崽呀我想你爹了,崽啊我走了,要是回來了那是皆大歡喜,崽啊我要是回不來,那你就……”

還不等他說完,胤禛就滿臉嚴肅的伸手捂住他的嘴,他滿口崽啊崽啊,他現在聽的都快不知道崽是什麽意思了。

弘晖一臉無辜的看着他。

意思就是這麽個意思,他覺得自己表達的挺精準的,就是阿瑪好像不愛聽。

胤禛揮揮手,又把他趕到牆角紮馬步了。

他這會兒有些想十四叔了,要是他在,有人陪着,定然不孤單。

前兒還當是十四叔出什麽事了,慌的跟什麽一樣,等進宮才知道原來是玻璃出來了。

唔,好想十四叔。

人都是經不起念叨的,他剛念叨完,轉瞬功夫胤禵就來了,他氣勢洶洶的挽着袖子沖進來,拎住弘晖就開始扒拉,想想就氣:“我跟你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小爺這就教你武藝,再碰見了你給他往死裏揍。”

陳氏現在的日子不好過,因為胤禮開罪了弘晖,約等于得罪了以四貝勒為首的小集團,再加上四貝勒還是太子的擁趸,太子怎麽也要護一下。

這有十四這個護崽狂魔。

每個人什麽都不做,對着陳氏皺皺眉頭,他都扛不住了。

弘晖不由得眸子亮晶晶:“十四叔!”他驚喜的喚。

當胤禛進來的時候,十四正在扒拉弘晖胸前的衣裳,一臉怒氣沖沖。

“真想把崽抱走。”他說。

胤禛冷冷的看着他:“那你陪他一起紮馬步。”

胤禵梗着脖子:“紮就紮,一點都不帶慌的。”

一大一小,在牆角紮馬步。

弘晖沖着十四眨眨眼睛,笑的一臉感動:“我跟你說我以後跟你天下第一最好。”

胤禵呲着牙笑:“那感情好!”

他頓時高興極了。

兩人友誼度直線上升,見弘晖累的小臉出汗,胤禵就拿着帕子給他擦。等半個時辰到了,他就把弘晖抱着,給他捏捏腿放松。

兩人前所未有的好。

胤禛:?

他都把崽從乾清宮抱回來了,怎麽還有人搶。

“十四,你不回宮去?”

他現在的年歲屬于差事沒有,書讀的差不多,确實比較閑。

閑着他沒意見,跟他搶崽就不成了。

胤禵叉腰,理直氣壯的說他跟額娘已經說好了,今兒就在此處,他拍拍手,門外就有小太監背着包裹。

他準備的特別充分,一定要教會弘晖防身技巧,對付大人肯定是不夠的,但是對付小孩,還是很有用。

胤禛:……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才是親爹,并不需要旁人來叭叭。

但十四顯然對他充滿了不信任。

他非得親自教。

并且斜睨着胤禛,滿臉都是桀骜不馴。

胤禛吸了口氣,拎住他的後脖頸往外頭一扔,啪的關上門。

被扔出去的某人在外頭氣的跳腳:“有本事你放我進去!”

胤禛裝作聽不見。

過了片刻,就聽見房頂有聲音,兩人擡眸,就見房頂的瓦被揭了,露出一張燦爛的笑臉。

“嗨~”胤禵揮手打招呼。

弘晖雙眸瞬間亮了,他奶唧唧的撒嬌:“十四叔我也要上房頂,太帥了叭。”

危險刺激的活動,怎麽能少的了大熊貓崽崽。

胤禵呲着大牙嘎嘎樂。

他也是不服氣,臨走前心念一動,就想了這麽個好法子。

他美滋滋的看着冒寒氣的四哥,別人怕他他不怕,就是要作。

胤禛大踏步向外走去,他看着跨坐在房頂的胤禵,冷冷一笑:“來人,拿弓來。”

他素日裏練功都用的軟木剪頭,打在身上不會受傷,但是會疼。

胤禵:?

他渾身僵硬,看着親愛的四哥俊臉冰寒,手中弓身直接拉滿,顯然不打算留手。

雖然說四哥武藝不好,但是也沒差到這種地步。

我命危矣。

胤禵滿臉驚慌。

而胤禛一松手,木箭飛出,他冷笑:“笑啊,怎麽不笑了?”貝勒府的房子不算太高,但是也沒有想象中那麽矮。

若是摔下來,傷着骨頭就不好了。

多的是從馬上摔下來就瘸一生的,更別提這麽高的房子。

胤禵灰溜溜的從房頂下來,在他的想象中,他像是天神一樣從天而降,拯救弘晖于水火中。

然而現實是,弘晖抓着弓,拼命的拖着不讓他爹再揍他叔。

這崽屬實沒白疼。

十四眼淚汪汪,也不知道是疼的,還是感動。

應該不是疼的吧。

胤禵保留了最後一絲倔強。

弘晖整個人鑽進弓裏,阻礙阿瑪動手,一邊蹦着喊:“十四叔快跑呀~”挨打向來是小受大走,這看着就疼,當然要趕緊跑路。

胤禵沖他打了個呼哨,扭頭跑路。

給胤禛氣的夠嗆,他如今最講規矩,胤禵的一舉一動都是在他底線上蹦跶。要不是他跑的快,真想把他拽回來揍一頓。

弘晖昂着小臉,握住他的手,軟乎乎的哄他:“阿瑪乖乖,阿瑪不氣氣。”

他奶裏奶氣的小甜音,讓胤禛面色緩和了些許。

胤禛單臂抱起他,仔細思量片刻,還是認真道:“你不要主動去欺負人,但有人惹你不高興,盡管揍他就是,一切有阿瑪給你兜着。”

弘晖:?

他抱住胤禛的臉頰,左右仔細的打量,還用手摳他的嘴,一邊好奇的嘀咕:“咋了換人了?”

前世可是連恩封都沒有的。

更別提為他壞規矩。

胤禛一肚子火,被他哄下去,又被他摳臉摳的一肚子火。

……

他想揍人,他不想忍了。

但是看着弘晖顫着臉上的嘟嘟肉,眼神清澈的有他的倒影,他心底一軟,就有些舍不得了。

罷了,自己的崽。

親生的。

弘晖見氣氛不對,就在胤禛臉頰上叭叭親兩口,軟糯糯道:“想吃糖焖筍。”

他惦記那麽久。

結果沒吃幾次,心心念念都是再炫一大碗。

胤禛想了想,點頭。

烏拉那拉氏提着牛角燈立在門口,見兩人走過來,笑的彎了眼睛。

“四爺、弘晖。”她輕聲喚。

雪色和燭火的光芒在她臉頰上透出柔和漂亮的光影。

胤禛神色也跟着柔和起來。

“福晉。”

“額娘~”

弘晖笑着沖她張開手臂,奶唧唧的撒嬌:“額娘抱抱~”

烏拉那拉氏趕緊抱住他,上下掂了掂,笑着道:“崽崽越發圓潤了,許是再過兩年,額娘就抱不動了。”

她是個很秀麗的女子,平日裏也是養尊處優,只生了弘晖後,整日裏抱他,胳膊都有結實平滑的小肌肉了。

這才能抱動他。

弘晖趴在額娘香軟的懷抱裏,頓時快活起來,對着額娘的臉頰叭叭一頓親,挨挨蹭蹭:“好愛額娘哦。”

在他又撅着小嘴巴要親的時候,還沒挨上,就被大掌給遮住了。

弘晖瞪圓眼睛,兇巴巴的看着阿瑪。

“要親!”

“爺不許!”

弘晖頓時失落的埋在額娘肩窩,可憐巴巴的軟聲撒嬌:“額娘,要親親嘛~”

烏拉那拉氏哪裏受得了他這個,趕緊親回去,在胤禛阻攔的時候,俏臉含煞,嬌嗔的橫了他一眼。

胤禛甩袖而去。

這倆湊在一起,混把他當外人了。

弘晖噠噠噠的跟在後頭,軟乎乎道:“阿瑪慢些走,以後常來啊。”

胤禛:?

烏拉那拉氏在他板着臉想訓人的時候,捂着晖晖崽的小嘴巴,把他拖上走了。

惹禍精。

胤禛跨過門檻,唇角勾出微弱的弧度,轉身看着室內母子倆的身影,眉眼柔和。

弘晖趴在烏拉那拉氏懷裏,跟她講今日發生的所有事,樂呵呵道:“我可真棒。”

“嗯,晖晖崽真棒,睡吧。”

弘晖和胤禮打架,很快就傳遍後宮每一個角落,大家都知道了,并且知道許多人為弘晖張目,知道打架無所謂,但是為他張目屬實稀罕。

宮裏頭各自為政,在不團結這方面特別團結,很少能達成一致對外。這一次,因為個小崽崽,這個願望竟然達成了,屬實稀罕的緊。

德妃心中也不虞的緊,弘晖到底是她孫兒,這俗話說的好,不看碰面還看佛面,沒道理在宮裏欺負她孫子。

這是打量着她永和宮無人不成。

她沒忍下這口氣,把陳氏叫來,當着永和宮衆人的面,笑眯眯的誇她,誇她會養孩子,誇她孩子聰慧懂事。

把陳氏羞的快要不知道怎麽擺手腳。

德妃反而給她賠不是,說自己養孩子沒養好,讓孫兒放肆了,竟然敢不跟皇阿哥玩他不愛玩的游戲。

“不就是把他心愛的小竹筍踢翻又踩幾腳,如何值得動手?只可惜那是萬歲爺賞的,天下獨一份的花樣,也難怪他小氣。”

她一通誇別人扁自己,把陳氏吓的坐不住,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話都不會說了。

德妃仍舊言笑晏晏,溫柔道:“咱姐妹說說話,跪着多見外,沒得叫外人以為本宮欺負你。”

陳氏又不敢跪了。

壞了德妃的名聲,還得受磋磨。

她束手束腳的立着,半晌才幹巴巴道:“德妃娘娘說的是。”

德妃輕笑:“你往後早起多來陪陪本宮,本宮這裏啊,孤單。”

說起孤單來,陳氏面色又是一白。她嘴裏發苦,什麽過來陪德妃娘娘,就是來站着受罰的。

偏偏她什麽都說不出。

臨走前,德妃還笑着送她到門口,給她賞了一匹布,說是想要個繡品,可惜手笨腳笨的她也不會,只能勞煩他了。

陳氏跪着領了,心裏明白,這是叫她連覺也不能安睡了。

不過幾日下來,她面容就憔悴一大截,整個人沒有那種青春貌美的容光煥發的漂亮勁兒。

康熙召見她一回,見了就叫敬事房的把她送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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