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舜安彥這日很晚才回到佟園。

在馬車上,距離佟園正門遙遙百米,就能瞧見兩盞招搖的紅燈籠迎風晃蕩。

慎興永架着馬車不忘回頭喊:“少爺,老太爺迎您回來呢。”

舜安彥掀開馬車簾子,伸出頭來瞧了眼,又坐回了車裏。

他揉了揉眉心。

從那兩箭後,他應付了一圈人,康熙、皇子、蒙古人挨個對他進行了靈魂上的拷問和肉。體上的測試,現在好不容易回家還得面對那位激動的祖父。

清朝不是現代,沒有筋膜槍沒有按摩椅甚至沒有咖啡紅酒,他這樣勞碌一天連個休息解壓的方式都沒有。

開車不看路,人生全是報應。

他都數不清這是自己都幾次這麽唾罵自己了。

他下得車來,首先看見了現在本該在京城佟府夾道宅院裏的額娘。

“額娘聽說了你在禦前長了本事,趕緊來瞧瞧你。”

佟大奶奶拉着兒子的手淚眼婆娑,“你上次一跤跌了以後,額娘總擔心你落下病根,如今看來真是全好了,我和玉卿都在家中落下淚來。”

舜安彥不動聲色地抽回手,垂頭抿了抿唇,慎興永立即上前道:“大奶奶,少爺今兒在禦前累了一天了,奴才先扶他回去休息。”

“我來我來。”

佟大奶奶身材嬌小,快十四的兒子已比她高了一點點,當她伸出手要攬住兒子時,略帶尴尬地發現有些夠不上。

“呵呵,阿彥最近長得很快啊。”

“額娘,您早點休息吧。”

“你們扶大奶奶回去先歇息。”

是佟國維,他也自園子回府,見到大兒媳熱情地摟着孫子,不由出聲吩咐下人把她請回去。

“你也難得來園子,既然來了就歇息幾天吧。”他目光沒落在兒媳身上,只朝孫子舜安彥伸出手,“你和祖父來。”

佟大奶奶失落地瞧着獨子離開。

她就這麽個兒子,從小視若珍寶,可到了三四歲上家裏都嫌她把孩子養得太悶,公公更是直接發話把舜安彥要去親自教導。

如今快十年過去了,她并沒覺得孩子比以前活潑多少,但不與她親近倒是真的。

她的陪嫁嬷嬷勸道:“大奶奶莫難受,少爺就是這樣寡言少語的性子,其實這樣也好,不然容易在禦前出過失,您瞧瞧隔壁大房那幾位不就是如此?”

佟大奶奶擰着帕子嘆了口氣,只道:“我自然知道話少不是壞事,我只怕他和玉卿都疏遠了,下月他就十四了,轉眼十五六也該定親了,我再不打算打算……”

“诶,大奶奶,這事不是嬷嬷說您,大少爺是佟家的大少爺,他的事都還是要老太爺點頭的。”

佟大奶奶原地跺了跺腳,滿是遺憾和憋屈地回了院子。

那廂佟國維帶了舜安彥到自己書房,這書房在佟園中路,三面環水院中種了兩株楓樹,八月初秋楓葉已紅了一半,紅楓似火落佟國維眼裏就和他長孫紅火的前程似得耀眼。

他親自泡了壺茶,分倒在兩只青瓷杯中,遞給了舜安彥一杯。

“今兒累了,多喝兩口。”

舜安彥恭謹地接過茶盞,小口抿着茶。

“這是桂花九曲紅梅,浙江以綠茶聞名,吓煞人香和龍井尤其出名,而這九曲紅梅是浙江二十八種名茶中唯一的紅茶,你手裏這杯是取金秋的第一批桂花配早春最好的九曲紅炒制而成,即使是杭州織造府也只喝上了五天。”

佟國維笑了笑,仰頭将自己的茶一飲而盡。

“托你的福,祖父這次喝上這桂花香比京城所有臣子都早,連幾個大學士都不及我。”

舜安彥明白了過來,“是萬歲爺賞您的?”

“不是賞原來的國舅佟國維。”佟國維又倒了一杯,點着頭又嘬了一口,“是賞有個好孫子的佟國維的!”

舜安彥擱下茶杯站了起來,“孫兒剛在馬車上又把今日之事想了一遍,其實不該逞強出這個頭,出來時喀喇沁噶爾臧臺吉那兒的臉色也不太好。”

佟國維揮揮手毫不在意,“坐下坐下,別板着個臉,年紀不大說話快比我還老氣了,坐下坐下。”

佟國維拽着孫子的衣服把他按在座位上,并把茶盞重又塞回了他手裏。

“喝吧,待會兒把這些禦賜的桂花九曲紅都拿回屋裏去喝,杭州織造快馬加鞭統共先送到了兩斤,萬歲爺盡數都給了我,表揚你今日在馬場壓下了噶爾臧他們的氣焰。”

舜安彥眨眨眼,繼續低頭抿那杯茶。

佟國維望去,他這長孫的心思沉穩比自己的幾個兒子都強,但就是和鋸嘴葫蘆一般,在自己面前也不願多說幾句。

他不說,只能自己說。

“噶爾臧和三公主的親事雖口頭曾說定,喀喇沁親王福晉也到京在太後面前請過安,但聖旨遲遲沒頒。宮裏傳出的消息是太子和幾位公主都對噶爾臧有不滿,太後如今又很向着五公主,所以萬歲爺那裏頗有些遲疑。”

舜安彥眼神閃了閃,又抿了口茶才說:“孫兒聽五阿哥說起,五公主下月生辰,太後想要替公主辦一辦。”

“到時我讓管家備份禮。”

“好,孫兒到時麻煩五阿哥送到五公主那裏去。”

佟國維蹩眉,不太高興孫子把話題扯到了這種不起眼的小事上。

他放下茶盞揉了揉滿是皺紋的眉心,想着今天這件事中的紛繁複雜和牽扯之廣,決心要和長孫掰開了揉碎了細說清楚。

“噶爾臧六月離京,八月又回來,也是因揣摩不定萬歲爺的聖意。但其實無論聖意如何,滿蒙之交,都是滿洲在前蒙古在後,所以你今日雖然有些莽撞,但萬歲爺看在眼裏卻是十分高興,且萬歲爺說了,就得要你這個年紀的出頭才正好,但凡你再加上幾歲反而不合适站出來了。”

舜安彥舉着茶杯,眼睛凝視着書房的地毯一角,輕輕“嗯”了一句。

佟國維自己說了一大通,孫子卻無波無瀾,便覺有些無趣。

只見舜安彥擱下喝了兩口的茶盞,站起來道:“祖父,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去歇歇。”

“行吧,你先回去歇着,這些日子去書房自個注意點。”

孩子太早熟,家長唠叨的都無趣,佟國維讓管家把禦賜的那兩斤茶都包起來統統送到舜安彥的小院,又着人再給他添幾把良弓和寶劍。

舜安彥前世對茶就沒什麽了解,他家不比元家那般風雅,老爺子家風就是孩子不能嬌養,能喝涼白開的就決不許碰飲料或酒水。

倒是慎興永他們拿到那包茶激動不已,從書房到馬車上成日給他泡上這茶,弄得他裏外進出身上都有了股淡淡的桂花香。

那日後,元衿又在屋裏養了幾天。

她素來是好動的人,養病等同于坐牢,每日就披着銀貂望眼欲穿地盯着大門。

“五哥哥來過了嗎?”

“五阿哥今早天不亮不就來陪您用早膳了?”

“四哥哥什麽時候來?”

“四阿哥昨日陪您下棋到二更天才回去,說今兒若能不上騎射就過來。”

“那三姐四姐呢?”

“二位公主說了一定來陪您用午膳。”

青山也在嘆氣,以前不知道自家公主這麽怕寂寞,然而在太醫那日診脈說她風寒沒有半點好轉,不适宜出門後,公主整個人都散發出強烈的不能出門的怨念。

她只能代表公主往那些皇子公主那兒一輪“禀告”,接着便是公主的哥哥姐姐們輪流上門陪她解悶。

——可饒是這樣,公主依舊覺得寂寞。

無人來時,公主便吸着鼻子伏在案上臨摹神童新寫的佛經,偶爾還把紙翻過來寥寥幾筆畫了幾只鳥。

畫完,再打上個巨大的叉。

青山悄悄走到元衿身邊,從袖子裏掏出一只長方的錦盒來。

“今兒有人扔老地方的。”

元衿接過打開,裏面是一根須長體老的老山參和一包新風幹的桂花茶,另在粗草紙上寫了歪歪扭扭的兩個字。

“好說。”

元衿輕輕擰了擰,脆弱的粗草紙便在指尖變成了碎成了片。

這位九哥不去做情報不去經商真的太可惜了。

她讓青山把老山參放起來,自己則取了海藍窯小茶壺泡了壺桂花,淡淡桂花香飄散出去驅散了她修養的煩悶。

桂花泡到第二壺時,趙進壽喜笑顏開地來禀報:“公主,三公主四公主及四阿哥五阿哥九阿哥,還有佟家的少爺都在外頭了。”

“???”

元衿手抖了抖,茶水都差點翻出來。

接着,她的一群哥哥姐姐先後走了進來。

四公主先帶着三公主不客氣地給自己倒上茶。

“喲,你哪弄來的桂花?我昨兒在宜妃娘娘宮裏還念叨,今年內務府手腳太慢了,新鮮的桂花遲遲沒送來。”

四公主的額娘郭貴人和宜妃是親姊妹,宜妃那兒有的郭貴人都能沾邊,四公主便也多受幾分照拂。

胤祺跟在後頭,聽見這話回頭剜了眼自己的親弟弟九阿哥胤禟。

“呵,四姐姐有所不知,額娘倒是收到內務府孝敬的第一批桂花了,但被某些人先下手為強拿走了。”

胤禟自己找了個窗邊的位置坐下,黑着臉不搭理胤祺。

元衿悄悄地向九阿哥使了個眼色。

他朝天白了一眼,先右手五阿哥把他和舜安彥連在一起,再左手指四阿哥和右手撞在一起,最後無奈地攤開掌心聳肩。

元衿試着梳理了下,應該是九阿哥正要完成她的囑托把舜安彥約出來,恰好撞上了愛護着舜安彥的五哥,又碰上了四哥想悄悄來瞧她,五哥肯定不能容忍自己在元衿這裏比四哥差。

最後就卷到了一起。

世紀大翻車。

元衿單指輕輕劃過自己的咽喉,躺倒在了軟墊上,閉上了眼。

胤禟也不忍直視,眼睛轉向了窗外,不去看屋子裏的任何人。

胤祺和三公主四公主還在吵吵那壺桂花茶,一人一句明裏暗裏地損胤禟是個黑心眼,卻全然忘了追究元衿這裏的茶是從何而來。

舜安彥作為外人,被帶到這裏後一直站在門檻外。

四阿哥也沒有走進,和他差了兩步,但站在門檻內。

他看不見四阿哥的神情,但九阿哥和元衿之間的小動作他盡收眼底。

在看到九阿哥指向他時,他心頭涼了涼,突然意識到自己莫名被帶到這裏不是巧合。

元衿盯上他了!

但轉念一想,也不奇怪,他能懷疑元衿,元衿豈能不懷疑他。

且她在元家那種勾心鬥角的大家族長大,生生造就了多疑敏感的性格——這性格在元家是遺傳,不止元衿,連她同輩的兩個堂兄都是如此。

他退伍經商後,曾和她大堂兄打過兩回交道,也是個極其難纏的狠角色,且比元衿還多了絲陰狠。

舜安彥下意識地退了兩步,脫離元衿的可視範圍。

他不想被認出來。

他是欠元衿良多,也願意還債,但不想就此被元衿拿捏在手裏。

元衿這個人,或是說他們元家這群人,撕咬得太久,都是給根杠子就敢翹地球的性子。

他若是被拿住了,從此就和過去的周钊及身邊所有追過她的男同學一樣,只能在她身邊鞍前馬後地順從她。

不不不,他會比周钊他們更慘,那些人好歹是追求者而已,若看開了還能逃走。

只有他,因為作孽深重,會被元大小姐在額頭上刻上“元衿的奴隸”五個大字。

下輩子都休想洗刷幹淨。

舜安彥立在院外,吹着風冷靜自己的心緒,好不容易穩下來一點,又被人抓住了肩膀。

“我們先走。”

舜安彥應激地一跳,回頭看,卻是四阿哥。

四阿哥平靜地掃過了他一眼,淡淡地說:“愣着幹什麽?難道想進去坐坐?”

“不不,奴才和您走。”他退開半步比了個請的動作,“四阿哥先請。”

如此又平靜地過了半個多月,轉眼到了深秋時節,京城的天空已無南飛的鴻雁,天幹氣躁、涼風習習,所有人都穿上了厚重的披風。

四公主這日連暖手爐都帶上了,一進書房便豪氣地把暖手爐掼在元衿桌上。

“喏,快用着!別再回去了!”

她還記得元衿這個小可憐風寒才好,去年前年也都是在這個時節退出書房養病的。

元衿接了過來,弱弱地朝四姐笑了笑。

一到降溫,她更能真切地感受到這具身子的虛弱,不過是兩三天的西北風刮了刮,她已經冷得瑟瑟發抖不敢在外走動。

“你這樣還能過生辰嗎?”

四公主知道內務府已在暢春園一角搭戲臺子,預備在九月二十二元衿生日唱上兩出。

元衿連連搖頭,“不了不了。”她昨兒就和皇祖母撒過嬌,免了那一天的唱戲班子。

在穿來後她陪着太後聽過幾次戲,咿咿呀呀吵吵鬧鬧,若是為了熱鬧她還願意陪一陪,現在她光在風裏走都發抖,自然是不肯下場“營業”的。

“聽說你近日經常去福君廟?”

元衿點點頭,“去抄經,祈禱下我的身子能好點。”

“切,身子好是養出來的,還能求出來啊?”

元衿不想和四公主解釋,她去福君廟一是因為那個神童敏敏的字着實大氣,她實在喜歡忍不住去學,二是有些好奇那個能與鴻雁打成一片的小喇嘛。

三則是真心覺得自己命不好,得求求神佛高擡貴手。

這一年不到,車禍、穿越、生病輪番着折騰她,連想測測那個舜安彥是不是鄢洵也半道崩阻。

九阿哥說舜安彥自從上次之後有所警覺,如今和他們這些皇子都疏遠得很,一下課就收拾東西溜得飛快。

還有四哥也是,幾次三番靠近他,詢問他那日為何會搭上舜安彥。

九阿哥悄悄和元衿說,他不怕五哥發現他兩勾結,但就怕四哥問話,四哥問得再輕描淡寫,他回去都能一宿睡不着覺。

元衿又哪裏睡得着?

直恨得鄢洵那個狗東西牙癢癢,連夢裏都是飛刀紮他的情形。

這天下了課,她落在所有人最後等了一等。

按規矩,舜安彥他們這些伴讀在皇子公主走完後便可出來。

她就與青山靠在樹下,攏着已經溫涼的手爐等着書房大門。

不一會兒果見那個舜安彥飛快地從書房第一個蹦出來,她上前一步喊了聲:“舜安……”

那個“彥”字還沒喊出來,他人就消失了。

元衿嘴半張着,意識到這年頭讨債的比欠債的難多了。

青山問:“公主,您是找?”

元衿跺跺腳,“算了算了,去福君廟吧。”

舜安彥躲在書房的拐角處,偷偷瞧見了元衿離開才長舒一口氣。

差一點被逮住了。

這半個月,他在書房過得提心吊膽,只覺得四處都是元衿的同盟、元衿的奸細、元衿的爪牙。

這位大小姐真真厲害,把書房裏上至太子下至公主都收的服服帖帖,他甚至都摸不出她是什麽時候和九阿哥搭上的線,就是莫名能讓九阿哥幾次三番地想把他帶走。

和綁架人質一樣。

舜安彥都不用猜,只要被抓去,那頭等着他的肯定是讨債的元衿。

他合手拜了拜,祈禱自己不要有被刻字的那天。

直起腰板來剛要走出去,迎面撞上了個不算熟悉但又挺熟悉的人。

四阿哥。

四阿哥還是那副淡漠模樣,書房的伴讀們私下聊起,都說四阿哥是最不好猜也最不好讨好的人。

舜安彥歷史一般,只知道四阿哥是未來的雍正、九王奪嫡的最終勝利者。

必然是有副九曲玲珑心腸的人。

既知未來,他和這位阿哥相處時,便格外小心,即使不能讨好他也絕不敢得罪他。

現在人在面前,舜安彥立即拱手作揖:“奴才給四阿哥請安。”不同于穿來時,他如今請安跪安都熟練了起來。

四阿哥擡手示意他起來。

“舜安彥,你是五弟的伴讀,我和你沒怎麽說過話,是吧?”

舜安彥點點頭。

四阿哥又道:“走吧,和你聊聊天。”

舜安彥僵在原地,換來四阿哥剜他一眼。

“別愣着不動了,就和你聊聊噶爾臧的事。”

四阿哥帶着他穿過後湖的一條堤壩,避開衆人沿着暢春園安靜不起眼的東牆慢慢走着。

“你那天打敗噶爾臧的事做的很好。”

“奴才只是運氣好,不敢當您的誇獎。”

“運氣嗎?如果是運氣也算不錯了。”四阿哥頓了片刻後說,“好運氣不是人人都能有的,三公主就沒有這麽好的運氣。”

舜安彥閉口不言,噶爾臧還不是額驸,但三公主是天生的公主,他如今的身份不适合置啄。

四阿哥瞧了他眼,笑了笑,“你倒是謹慎。”

“奴才只是,不會說話。”

“何必和我裝腔,我看的明白,你是謹慎。”

四阿哥停在了一扇門前,回過身來瞧着舜安彥,明明是個還未張開的少年,氣勢卻如歷經詭谲的成人。

“可我有個問題。”

“四阿哥請問。”

“你如此謹慎的人,是怎麽開罪我五妹妹的?”

“什麽?”

舜安彥愣了愣,只見四阿哥走上臺階,推開了身後的那扇門。

一股濃重的藏香撲面而來,裏面清淨莊嚴、梵音陣陣。

四阿哥站在門口,點點舜安彥說:“這裏是福君廟,五妹妹每天這個時候都在裏面抄經,你自己進去吧。”

“奴才不明白。”

“你沒不明白。”四阿哥走下臺階回首朝他冷笑,“你要是不明白,這些日子逃什麽?”

舜安彥躊躇不前,“四阿哥,奴才……”

“別讓我動手,你自己滾進去,該認錯認錯,該說清楚說清楚。”四阿哥似是憋着口惡氣,突然拉下了臉來呵斥道,“等出來了,記得來找本阿哥禀報清楚!”

作者有話說:

我錯了,等下開個抽獎。

晚上再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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