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巴黎南郊，一棟法式小洋樓前種滿了葡萄。葡萄藤爬滿了竹竿，累累果實垂滿藤蔓。翠綠的海洋之中，點綴滿了一串串暗紫色果實。

一位白發老太太正拿着一把剪子，采摘着一串串熟透了的暗紫色葡萄。

身後，一個女仆打扮的小姑娘一臉焦急地望着老太太，又一次柔聲勸道：“老太太，還是我來吧，您當心摔着。”

“這平地也能摔着？真當我沒用到這個地步。”老太太一邊說着，一邊繼續用剪子剪着藤蔓上的葡萄。

「咔嚓」一聲，一串熟透了的葡萄被剪了下來。

女仆見狀，趕緊高舉起雙手，從老太太手中接過葡萄，“不是的，老太太，您得聽醫生的。”

“吵死了！快閉嘴。”老太太皺眉，一臉不耐煩地瞪了一眼女仆。

“呃……”女仆立馬乖乖地閉嘴，然後轉過身去，将手裏的這一串葡萄小心翼翼地放進了邊上的竹籃子裏。

不遠處，穆柚言好巧不巧地看到了這一幕，被老太太的那一句「閉嘴」給吓到了。

這老太太的脾氣……恐怕不太好，那會不會很難相處？

“外祖母，我們來了。”正當穆柚言走神的時候，身旁的顧簡突然開了口。

一邊說着，顧簡一邊朝着不遠處的老太太走去。穆柚言回過神來，也連忙跟在顧簡的身後，踩着高跟鞋大步向前。

老太太姓「甄」，是顧簡的外祖母。

甄老太太聞聲，立馬轉過身去，在看到寶貝外孫女的一瞬間。嘴角止不住上揚，歡喜的神态溢滿整張臉。

“我的寶貝外孫女，你總算是來了！”

甄老太太趕緊将手裏的剪刀遞給了女仆，目光寵溺地看着顧簡。

“我的拐杖。”甄老太太的目光仍舊停留在顧簡的身上，沖着女仆吩咐一句。

女仆連忙轉身，取過一旁的拐杖交到老太太手裏。

“這位……就是外孫媳婦吧？”甄老太太拄着拐杖，目光平移到了穆柚言的身上。

仔仔細細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滿意地點了點頭。

“外祖母，您好。”穆柚言面帶微笑，沖着甄老太太禮貌地問好，“我叫穆柚言。”

“外孫媳婦，你能喝酒嗎？”話鋒突轉，甄老太太冷不丁沖着穆柚言問出這樣一個問題。

穆柚言一愣，立馬回答，“一點點。”

“今天可是你們領證的好日子，怎麽着也得喝點兒。”甄老太太要求道。

“好。”穆柚言重重點了點頭，餘光不經意間瞄了一眼身旁的顧簡。

顧簡并沒有看自己，而是目光安靜地看着面前的葡萄架。一如既往的沒有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麽。

一行人來到客廳後，甄老太太第一時間問顧簡要了結婚證書。

老太太微佝偻着背脊坐在沙發上，手裏拿着放大鏡，仔仔細細地看着這一紙結婚證書上的每一個詞。顫抖着一雙滿是皺紋的手，眼眶變得通紅不已。

晚飯，是一大桌豐盛的火鍋。

老太太家的兩個廚師是一對地地道道的重慶夫妻，夫妻倆的女兒嫁到了法國，倆夫妻也跟着定居在了法國。

在詢問過了穆柚言的意見後，晚餐便特意準備了這一桌豐盛的火鍋。

“本想着出去吃，可這法國佬的地方沒什麽好吃的。”甄老太太一邊用公筷給穆柚言夾着菜，一邊說着，“我問過小簡，她說你也不怎麽喜歡吃西餐。所以吧，我想着咱們就在家裏吃。”

“言言，羊肉卷要吃嗎？”甄老太太夾起一片熟了的羊肉卷，沖着穆柚言問道。

穆柚言輕點了點下巴，連忙将自己的碗送上前去，“謝謝外祖母。”

“小簡，外祖母就不給你夾菜了，想吃什麽自個兒動手。”甄老太太擡眼看一眼斜對面的外孫女，說道。

顧簡「嗯」了聲，端起一旁的紅酒抿了一小口。

“對哦！”甄老太太瞅見外孫女在自顧自地喝酒，突然想到了什麽，“來，咱們喝酒，差點給忘了。”

知道穆柚言不怎麽喝酒，所以顧簡只倒了小半杯紅酒，并對外祖母解釋，“外祖母，言言她不怎麽喝酒，半杯就好。”

一邊說着，一邊将斟滿半杯葡萄酒的高腳杯遞給了穆柚言。

“謝謝。”穆柚言第一次聽到顧簡這麽叫自己，愣了一下，這才伸手接過對方手中的高腳杯。

“這一結婚就是不一樣，知道疼媳婦了。”甄老太太笑了笑，看着外孫女的眼裏滿是欣慰，“放心吧，我老太婆也是很疼我這個外孫媳婦的。”

穆柚言害羞地輕抿了一下下唇，瞄了一眼斜對面的顧簡。

只見顧簡并沒有說話，既不否認也不默認。只是默默低着頭，給老太太面前的那支高腳杯裏滿上大半杯紅酒。

飯吃到一半，甄老太太突然提到了婚禮的事。

“小簡，你們當真不打算現在辦婚禮嗎？”甄老太太看着自個兒的外孫女，直言發問。

“我們本來就是隐婚，婚禮以後再說吧。”顧簡回答，臉上的表情不溫不熱。

“我明白，我老太婆什麽都懂。”甄老太太一副了然的模樣，說道，“言言她是演員，又正處在事業上升期。你們現在就領證，也是為了了我老太婆的一樁心願。”

“呃……”穆柚言在一旁安靜地聽着二人的對話，默不作聲。

當聽到甄老太太提到「心願」二字時，不禁淺淺擰眉思索起來。

原來，顧簡找人假結婚是為了了卻老太太的心願。想來也是，以顧簡所處的社會地位來看，沒人能逼她做事，除非是她心甘情願亦或者是為了給長輩一個交待。

通過這一天的相處，穆柚言看得出來，顧簡很是敬愛她的外祖母。如此一來，就說得通了。

“言言，就只好先委屈你了。”甄老太太說着，視線輕落到一旁的穆柚言身上，“等以後外祖……一定讓小簡給你補辦一場盛大的婚禮。”

話說到一半，甄老太太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病情，連忙改了個說法。

“沒關系的，外祖母。”穆柚言忙回過神來，沖着甄老太太露出一個會心的微笑，“不委屈。”

穆柚言并沒有撒謊，确實不覺得有什麽好委屈的。婚禮本來就是一個形式，況且倆人本就是假結婚，穆柚言很明白自己的立場。

這頓晚飯吃了一個多小時，穆柚言喝了小半杯紅酒，并沒有醉。

只是酒勁兒上來後，腦袋有些暈乎乎的，不過意識還是很清醒。

臨走前，甄老太太将穆柚言單獨叫到了自個兒的房間裏，将一對翡翠麻花手镯送給了穆柚言。

翡翠手镯很美，麻花造型渾然天成，一看就屬于上品。手镯戴在穆柚言那纖細無骨的手腕上，襯得一雙手越發水嫩白皙。

“顧總，這是外祖母剛給我的，非要讓我當場戴上給她看。”

回去的路上，穆柚言一邊試圖将手腕上的手镯給摘下來，一邊解釋。

“不用摘。”顧簡扭過頭來，目光輕落在穆柚言的一雙手腕上。

其實，剛才穆柚言從外祖母房間裏出來的時候，顧簡就留意到了對方手腕上的這一對翡翠手镯。

對于這一對翡翠手镯，顧簡很有印象。這對翡翠手镯是外祖母的嫁妝，是祖上傳下來的傳家寶。

“什麽？”穆柚言不解，微張着紅唇，恐是自己理解錯了。

“留着吧。”顧簡淡淡吐出三個字。

“可是，我們只是……”後面半句話被穆柚言給壓在了舌根下，并沒有說出口。

“那是老人家的一片心意。”顧簡道。

“哦。”穆柚言小聲應了聲，指尖輕撫過手腕上的翡翠手镯，細膩的冰涼觸感從指腹傳遞。

令穆柚言萬萬沒想到的是，回到莊園等待自己的竟是一場絢麗的煙花盛宴。

當穆柚言踏進莊園大門的那一刻，夜空中突然沒征兆地綻放出一朵紫色的煙花花束。

“這煙花是……”穆柚言整個人呆立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地回眸，望向身後的女人。

“是顧總你準備的嗎？”

顧簡長身而立站在原地，沖着穆柚言輕點了點下巴，表示默認。

微風吹拂起女人的裙邊，荷葉邊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度。

霎時，夜空中綻放出一束束絢麗缤紛的彩色煙花。

古堡上空，一束束彩色煙花綻放開來。散落的五彩星星點點組成一個個超大的「心」形，團團簇簇的煙花一朵接着一朵在夜空中盛開來。

“哇！好美！”穆柚言朝前邁了好幾大步，欣喜着嚷道。

“快看！還是「心」形的耶。”

這一刻，穆柚言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古怪滋味。明知道眼前的這一切都是假的，可還是感動地紅了眼眶，晶瑩的淚珠子在眼眶裏打着轉兒。

下一秒，雙手十指交握抵在下颌，趕忙閉上了一雙通紅的眼眸。

那就許個願吧。

【希望……能收獲愛情。】

大腦裏突然閃過這樣一個願望，讓穆柚言不禁大吃一驚，自己怎麽突然會有這樣的願望？

更讓穆柚言不解的是，當自己許下這麽個心願的時候，腦海裏竟閃過顧簡的那張臉。

穆柚言倏地一下睜開了一雙盈着淚花的眼眸，連忙轉過身去看向不遠處的女人。

巧的是，顧簡也正看着自己。其實穆柚言并不知道是，從剛才自己許願的那一刻，女人的目光就一直注視着自己。

目光相撞，穆柚言這次并沒有馬上收回視線，反倒是大大方方地沖着對方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

夜空中，簇簇煙花熄滅了又綻放開，絢麗光亮映落在顧簡的側臉上，沿着高挺的鼻梁勾勒着弧度。

忽明忽暗間，女人唇角小幅度地微揚，笑容甚微。

“呃……”穆柚言猛地瞪大一雙盈盈桃花眼，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剛才，這人是笑了嗎？

“顧簡，新婚快樂！”穆柚言撲扇了一下挂着晶瑩淚珠的纖長睫羽，雙手背在身後，音調微揚。

“呃……”顧簡先是一怔，随即一抹微笑噙在唇邊。

“新婚快樂，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