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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孫權雖然自小也算是品學兼優，但也絕對不屬于學霸的範疇，所以當他耐着性子讀了兩頁之後便決定投降，随手指着其中一個。

“就他吧。”

曹丕掃了一眼，狐疑地看着他：“你确定？”

低頭看去，曹丕那對于男生而言過于秀雅的字體寫着“dposition of urban inequality”。

雖然不明覺厲，但木已成舟，孫權只好點了點頭。

曹丕的眼睛似乎亮了亮，忽而笑了，“英雄所見略同，其實我對這個挺感興趣的，只是沒想到你會選這個而已。”

“咳咳……”孫權艱難地開口，“我的基礎，你應該是了解的？”

經他提醒，曹丕的臉色僵了下，試探着問道：“你大概是什麽水平？”

孫權很誠實：“經濟學的基礎可能是高一政治吧。”

“……”曹丕一時失語。

見他本就白皙的臉孔被刺激得更顯蒼白，孫權頓生愧疚之感，不過當想起他是曹操的兒子時，心态頓時又平衡了許多。

“那……”曹丕顯然心理素質極好，深吸一口氣，繼續道，“沒關系，我可以做大多數的工作，我記得你是法學院的吧？那我負責數據計算，你來負責闡述分析？”

“好。”

兩個人相安無事地按照計劃開始學習，孫權不得不承認，雖然他對曹丕此人有種天然的敵意，但這個人的能力素質和态度都是佼佼，對于一個不缺吃穿含着金鑰匙長大的富二代而言更是難得。

于是不知不覺，兩人結束第一階段工作時已經到飯點了。

諸葛均發來短信問晚飯安排，孫權擡眼看曹丕，打破了沉默：“你晚飯怎麽安排？”

曹丕頭也沒擡：“我晚上就在這邊吃。”

孫權沖口而出：“你還是好好休息吧，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大概是沒想到他會突然關心自己，曹丕有些驚訝，竟露出一絲笑容：“沒關系，反正也沒別的事情，你晚上有事就先走吧，我之後發郵件把進度告訴你。”

孫權躊躇着，還是坐了回去，給諸葛均回了短信：“晚上繼續搞project，你們自己吃吧。”

“你吃什麽？他們家的簡餐還行。”孫權按鈴叫了服務員。

曹丕愣了下，客氣道：“我請你吧。”

“還是算了。”孫權笑笑，徑自點了吞拿魚面。

曹丕要了奶茶、芝士蛋糕和奶油蘑菇湯，孫權忍不住吐槽：“你不怕胖麽？”

“我需要怕麽？”大概熟了，曹丕也輕松了許多。

孫權眯着眼睛打量他：“确實不需要。”

晚上回到宿舍已經很晚了，于是孫權沒來得及參加每日例行的山口山計算機知識時間競賽，只勉強搭上了宿舍卧談會的末班車。

“怎樣，提到甄宓沒？”諸葛均的聲音很清醒。

孫權嗤笑一聲：“要是你，你會和一個壓根不熟的同學去提他被弟弟搶走的準前女友？”

陸遜陰森森的聲音傳來：“我會。”

孫權洩氣：“沒有，我們一整天都在談學習，基本沒說什麽別的。”

一陣沉默。

許久諸葛均才道：“你怎麽聲音那麽遺憾啊？又不是出去約會。”

孫權伸手拿旁邊的紙巾盒就扔了過去，不意外地聽到一聲慘叫。

“你們不懂，”孫權翻了個身，“怎麽說呢，我覺得他和我有點像，不過運氣還不如我好。”

“怎講？除了都排老二之外？”陸遜問。

“嗯，不一樣，本來呢，他是該像我一樣，好吃好喝好玩然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如果想，就可以當一個富貴閑人，可你們都知道，幾年前吧，他的大哥曹昂過世了，頓時曹賊就把他當成繼承人培養。”

“然後呢？”

孫權在黑暗中冷笑：“可他這個繼承人吧，和我哥的命真是天差地別。你看我哥，從小呼風喚雨、萬衆傾慕，就連公瑾哥都是驅車八百公裏上趕着帶着嫁妝倒貼他……”

“喂……”陸遜打斷他，可話語中分明帶着笑意，“這話要是讓周總聽見了，你十年後的零花錢都得被扣光了。”

“沒事，聽了這話，我哥會加倍打賞我，”孫權不以為意地繼續，“曹丕呢，聽說文不如曹植，理不如曹彰，對了，你們聽說過他那個聰明絕頂的小弟曹沖麽？”

“一直聽聞曹操可能想把位置傳給曹沖。”陸遜深思道。

孫權嘆氣：“所以啊，曹丕還不如我呢，起碼我不用去争去搶，也不用擔驚受怕。而且，萬丈天空任鳥飛，我還有自由。所以我真覺得他挺可憐的，被甄宓甩了倒也不算什麽大事情了。”

諸葛均幽幽道：“哥哥弟弟什麽的，最讨厭了。”

“睡吧。”陸遜結束了氣氛詭異沉重的卧談會。

當晚孫權做了一個夢。

在那個夢裏，自己成了江東一帶的霸主，和曹丕從未謀面，只交換過寥寥幾封書信，進貢過一些南方珍品，再後來，那個擅寫閨怨詩、愛吃葡萄勝過荔枝的曹丕四十歲就不在了。

彼方的劉備也不算高壽，諸葛亮扶持着阿鬥勉力強撐，五丈原秋風一場，也走在了他的前面。

自己這邊呢？如有預感般地惶然無措，孫權在夢裏掙紮，想要趕緊醒過來，可夢魇太頑固，硬是把血淋淋的心魔撕碎了扔在人的眼前。

大哥早逝，公瑾茕茕數載，最終還是天不假年。

再後來，魯肅走了，呂蒙走了，陸遜也走了，黃泉碧落、天下九州，無論敵友愛恨，所有相交的相知的那些故人，全都煙消雲散。

君臨天下，尊榮一方，河山萬裏，孤獨永年。

淩晨四點的時候，孫權從夢裏醒過來，一抹臉上，盡是冰涼的淚水。他把臉在枕頭上蹭了蹭，心裏直罵自己軟弱愚蠢，不過是一個比較逼真的夢境罷了，如今這個年代，哪裏來那麽多的烽火狼煙生離死別？

可是心如擂鼓，怎樣平心靜氣都無法平息那種驚悚和恐慌，想了想，他起身走到衛生間，撥電話給孫策。

想了十幾下沒人接，孫權慌得手腳冰涼，趕緊又打了第二遍，又響了數下，孫策的聲音才響起。

“怎麽回事，出事了麽？”他的聲音緊繃，擔憂顯而易見。

孫權禁不住哽咽了：“沒……沒事……”

“那……”孫策猶豫道，“你是不是被強奸了？”

孫權一愣，可以明顯聽到周瑜的背景音“你胡說什麽呢？”。

他剛想辯駁，就聽孫策繼續道：“這樣，你有對方的人體組織麽？換句話說你想報案麽？其實啊，男生又不會懷孕……”

難得的溫情時刻瞬間被打斷，孫權黑着臉挂了電話，嘴角卻禁不住地彎起來。

還好大家都在。

真好……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