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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孫權來的匆忙,只帶了兩套換洗衣服,如今到了毫州,又沒得燙,穿在身上皺巴巴的,活像是浸過水的衛生紙。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由于幾天奔波加上思慮過重,竟然下巴上還長了密密的胡茬。
人生第一次,孫權第一次為了自己的外形而苦惱。對着鏡子幾番試圖拯救無果,孫權還是決定不再矯情。
“曹丕一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嫌疑犯可能比我還落魄呢。”他自我安慰。
曹丕被關押的地方是一座帶院子的二層小樓,雖是冬季,但院子裏的松柏卻依然綠意濃濃,空着的花圃裏栽滿了各式花苗,想來到了春夏之際應當姹紫嫣紅,別有情趣。
“仲謀。”
孫權擡頭卻發現曹丕正趴在二樓欄杆上看他,眼角眉梢盡是笑意,哪裏看得出半點頹唐?
“愣着做什麽,還要我下去請你?”想必他剛才表情太呆,以至于曹丕言語中都帶了幾分戲谑。
之前擔心受怕了那麽久,說是牽腸挂肚也不為過,現在真的見到了,孫權反而平靜下來,只是心裏那自己也不明白的情緒更加膨脹起來,又是酸澀,又帶着點甜意。如果曹丕是個女的,這八成就是愛情了吧?孫權一邊在內心OS,小心回避着腦海裏呼之欲出的真相,一邊三步并作兩步地奔了上去。曹丕在樓梯口迎他,上來就是個與他沉穩個性不符的大大的擁抱。
“你這裏倒還不錯,搞得和古代小姐的繡樓似的,”孫權腦袋有點亂,也開始口無遮攔起來,“看過昆曲麽?西廂裏那崔莺莺和張生大概就是在這種小樓私會的。”
曹丕笑着帶他進房間,“說什麽呢,我們可是光明正大的。”
小樓外面看着不大,裏面建築面積倒是可觀,曹丕的房間是個套房,一個小客廳、一間書房外帶一間大的離譜、采光極好的卧室。客廳和書房的色調是黑白灰相間,而卧室倒是出人意料的濃墨重彩,頗有點東南亞味道的民族風情。
卧室落地窗旁邊有對洋椅,中間的小桌子上擺着本《說文解字》。曹丕示意他坐下,自己端了兩杯花茶過來,安靜地打量着他。
被他看的發毛,孫權舉手提問,“我臉上開花了?”
曹丕嘆氣,“你怎麽把自己搞成這個德行?活像是難民營裏逃出來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被扣押起來了。”
孫權沒好氣,“我有豪俠之氣兩肋插刀不拘小節怎麽了麽?”
“這次……謝謝你,”曹丕看着他的眼睛,“雖然知道你肯定不愛聽這個話,但是這種人情我真不知道怎麽還你。”
孫權冷哼一聲,“知道我不愛聽還說?不用還了,以身相許吧。”說完就有點後悔,畢竟這個話實在太過輕佻,只好寄希望于曹丕和諸葛均一樣是個沒節操的,不會大驚小怪就好。
曹丕只是看着他笑了,然後轉移話題:“對了,這次的事情我父親怎麽會同意讓你插手?難道真的像外面傳的八卦那樣?”
“什麽八卦,”孫權壓抑下澎湃的心潮,好奇問。
曹丕優雅地喝茶,“好像是從荊州還是哪裏先傳出來的,說你之所以長得不像你們孫家人或者說是中國人,原因是因為你身世離奇,是個私生子。”
孫權苦着臉:“我媽做過親子鑒定的,不要給我過世的老爹戴綠帽子好麽。”
曹丕瞥他一眼:“都說是戲說了,有點娛樂精神好麽?聽說過曹劉,生子當如孫仲謀麽?”
孫權點頭:“怪不好意思的,把我和他們倆并列,我哥都沒這個待遇。”
大概是他的理解力過于正直,曹丕很同情地看他,“不是那個意思,他們說你是我父親和劉玄德生的,所以才長得怪模怪樣。”
孫權差點被一口茶嗆死,不知道自己該為這個離譜的謠言痛心疾首,還是該為曹丕說他怪模怪樣掬一把辛酸淚。
“我說,我雖然不算帥的驚動黨中央,也不至于怪模怪樣吧?”孫權很心酸地看他,“你也覺得我長得怪?”
曹丕指指眼睛,“不會啊,我覺得眼睛挺好看的,你的眼睛吧,讓我想起雪松的蒼綠色。”
孫權又是一陣咳嗽,然後自己都覺得臉上發燒,只好僵硬地轉移話題,“案子的事情,我大概有了頭緒,我委托帝都的仲達去查了。”
“我的人,你用起來倒是順手,”曹丕今天好像心情極好,笑容從未離開嘴角,“我關在這裏快十天了,一直與外界消息不通,聽說大家都還好我也就放心了。”
孫權放下杯子,雙眉緊鎖“你都不難過,不傷心,不緊張的麽?”
曹丕撇撇嘴角,眼裏的笑意逐漸被寒霜取代,“傷心,怎麽不傷心,可有的時候傷過了頭也就是那麽一回事。二柱子,你知道麽,再傷心也不如寒心痛入肺腑。”
孫權默然,曹丕是個七竅玲珑心的,多半心裏早有猜想,只是不說而已。
過了會有傭人送飯進來,對曹丕也失了原先的恭敬,甚至有個膽大的還白了他一眼。
曹丕也不避忌,當着那傭人的面對孫權說:“仲謀,今天才見識什麽叫做狗眼看人低了吧?”
那傭人臉上青白交錯,孫權夾了一筷子肉絲放到曹丕碗裏,“還站着這兒做什麽,求投喂麽?”
那人果斷掉頭就走。
窗外人影憧憧,腳步聲不斷,孫權看曹丕,“子桓這兒挺熱鬧的。”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曹丕意味深長。
這幾天過的确實太累,直到看到曹丕精神才松弛下來,不由困意上來,孫權推推曹丕,“你這有地方睡覺麽?”
曹丕想都沒想,“就睡我床吧。”
見孫權有些糾結,他突然詭異一笑,“看來諸葛孔明他弟弟沒和你說過,聽說在西蜀集團那裏,劉玄德動不動和人家同榻而眠,不一張床睡覺就說明關系就不到位啊。”
孫權如今心裏有鬼,若是以前多半踹他一腳笑兩聲就算了,現在心裏是怎麽想怎麽別扭,就恨知心哥哥周公瑾不在身邊開導,正在那兒手足無措的時候,曹丕已經從滿滿當當的衣櫃裏找了套睡衣給他,指了指浴室。
“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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