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藍奇眨了眨眼睛,看着握手的兩人。他怎麽覺得偶像的語氣好像有點怪怪的呢,聽起來,偶像見到新嘉賓似乎不是很開心?

“各位嘉賓,咱們可以去登機口候機了。”

工作人員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沈芒松開孔明予的手,朝導演組那邊看了一眼。

“抱歉,路上有點堵,今天來晚了一些。”

“沒事沒事,沈老師,還有各位嘉賓,我們準備登機吧。”

餘弦把座椅上自己的雙肩包拿起來,他本來想跟沈芒打個招呼,可青年戴着鴨舌帽和黑色口罩,被工作人員簇擁着,氣質冷峻。

他一時不敢上前,只好默默跟在身後。

“餘老師,我可以直接叫你的名字嗎?”

孔明予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他身旁。

餘弦一愣,轉頭看他,“當然可以,你叫我餘老師,我是真的受不起。”

“那我以後就叫你餘弦了。你就叫我明予吧,聽起來親切一點。”

餘弦點了點頭,又聽孔明予道,“你的名字真的很特別,是不是因為父母喜歡數學?”

餘弦笑了笑,孔明予猜的沒錯,他父親是數學老師,他出生的那天,父親正在黑板上給學生講餘弦定理。

後來,他的名字就成了餘弦。

不過這些話他是自然不會對孔明予說的。

在這個世界,他的身份是一個孤兒,從小在福利院長大,不知道自己的生父生母是誰。保險起見,他還是不要提起自己的父母為好。

“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有記憶起,我就叫這個名字了。”

餘弦不露痕跡的轉移話題,“那你呢?Skylantern的意思是孔明燈吧,你的父母很喜歡孔明燈?”

孔明予輕嗯了聲,“我母親喜歡做手工,她在懷我的時候專門去放了孔明燈,許願我生出來後平平安安。”

餘弦點點頭,“看得出來,你的父母很愛你。”

孔明予的談吐和氣質,一看就是家教良好,生活富足的家庭出身的。

快到登機口時,沈芒一行人的出現引發了不小的騷動。

有旁邊站臺正在登機的乘客認出了這是夏日心跳的攝制組,抱着看熱鬧的心态,紛紛好奇的湊了過來。

“沈芒老師,商晝老師,你們趕緊先登機吧。”

導演組生怕越來越多的人圍過來,影響機場的秩序,連忙催着沈芒和商晝登機。

沈芒摘下耳機,長睫微垂,往後看了一眼。

餘弦和那個新嘉賓走在最後面,兩人不知在聊什麽話題,臉上都帶着笑容。

沈芒攥緊手裏的機票,眸中劃過一絲冷光,他壓了壓鴨舌帽的帽檐,不發一語的往客艙走去。

“小芒,我的座位正好在你旁邊,真巧。”

沈芒在頭等艙落座後,商晝也放好行李,在他身邊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看他坐下,沈芒擡了擡眼,沒什麽表情地嗯了聲。

“偶像,我跟你就隔着一條過道哎。”藍奇背着包,在另一側的座位坐了下來。

這時,餘弦和孔明予也走進了通道。

藍奇看到他,連忙揮了揮手,指了指自己身邊的座位。

“餘老師,坐我旁邊吧。”

空姐在一旁微笑着提醒,“各位乘客必須按照機票上的座位入座,請不要随意調換座位哦。”

聽到空姐的提醒,藍奇吐了吐舌頭,連忙閉上了嘴。

餘弦拿出機票看了眼,他的座位沒在藍奇旁邊,而是在沈芒那一排的後方。

“看來我們挺有緣的,是同一排。”

孔明予拿着機票确認了一眼,等餘弦放下背包,自然地接過,幫他放到頭頂的行李艙裏。

“麻煩你了。”

餘弦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下。上輩子自從生病後,他每天看到的都是單調的白色天花板,坐飛機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現在看着舷窗外的跑道,一時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飛機在跑道上開始滑行,巨大的轟鳴聲響起,當飛機往上升時,餘弦莫名有些緊張,忍不住攥緊了座椅扶手。

“很久沒坐過飛機了?”孔明予似乎看出了什麽。

餘弦苦笑了聲。

“嗯,有點不太習慣。”

“你要是緊張,可以捏這個。”

孔明予不知從哪裏弄出來一個藍色的壓力球,大小正好可以放在手心,手指一捏就會陷進去。

餘弦接過那個小球,放在手心捏了捏,發現還真的挺解壓。

“餘老師,你在捏什麽?給我也玩一玩嘛。”

藍奇身邊坐的是一個陌生乘客,他閑得無聊,頻頻看向餘弦這邊,見他手裏不知什麽時候捏着一個藍色的小球在玩,頓時起了興趣。

“稍等,我這兒還有別的顏色的彈力球。”

孔明予笑笑,他似乎早有準備,又從包裏掏出一個橙色的小球,遞給藍奇。

飛機進入高空,開始平穩的飛行。

餘弦打開窗戶的擋板,看着碧藍的天空和大團大團的雲朵,心情也變得明亮起來。

這時,他聽到前方商晝溫柔的聲音。

“小芒,這兒的溫度有點低,要不要我找空姐要一床毯子?”

沈芒正在翻閱英文雜志,聽到商晝的話,淡漠的掀了掀眼皮。

“不用,溫度正好。”

他翻了幾頁雜志,似乎沒看到什麽感興趣的東西,從包裏掏出了眼罩帶上。

餘弦透過座位的縫隙,能看到青年黑色的發絲和小半邊側臉。

他盯着他,一時有些出神。

他忽然想起,那個下着暴雨的夜晚,靜靜躺在他身旁沉睡的青年。還有隔天早上,他聽到門外的響動,正懵懵懂懂,搞不清狀況時,那人伸手将他攬進懷裏。

他靠着他溫熱的胸膛,清晰地聽到了他鼓點般的心跳。

孔明予的聲音忽然插、進來,“餘弦,你最近在忙學校的課題嗎?”

餘弦回過神,身體坐直了些,“嗯。最近在忙一個國自然的課題,前期的準備工作都結束了。”

“那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要不要進修什麽的?”

“應該會考博吧。”

“考博好啊,要不要來我們學校,江大的心理學可是全國排名前列。”

孔明予眉眼帶笑,神情專注的看着餘弦,“我的博導正在招生,方向是哲學心理學,你要是感興趣的話,我可以幫你咨詢一下。”

餘弦不好意思笑了笑。他只是做了一個初步的計劃,具體的專業方向還沒确定下來,沒想到孔明予就這麽熱情。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先在網上查點資料吧,等确定好專業方向再說。”

“行,希望有機會我們能成為同門。到時候,你可就是我的師弟了。”

前排,沈芒似乎坐得不太舒服,他換了個姿勢,眉頭皺了皺,忽地扯下了眼罩。

正在看雜志的商晝轉頭看了他一眼。

“怎麽了?”

“我去一下洗手間。”

看到沈芒站起身,餘弦的視線也不自覺的往那邊看去。

說起來,預告片上線後,沈芒跟商晝的CP是最火的,來這個節目前,他抱着近距離當吃瓜群衆的心态,對節目裏的各種修羅場也很期待。

可這一刻,真的看到沈芒跟商晝坐在一起,他內心好像也沒有那種八卦的雀躍感,反倒是有種淡淡的惆悵。

沈芒推開洗手間的門,摘下口罩,洗了把臉。

他看着鏡中的自己,試探地勾了勾嘴角,最後卻露出一個有些陰沉的笑容。

見孔明予的第一眼,他就能感覺到對方來者不善。

跟他握手時,孔明予雖然是笑着的,視線卻極具有穿透力,帶着警惕和戒備,審視着他。

那是精神科醫生打量病人時才會有的眼神。

看來,是他僞裝得還不夠好。

這副光鮮亮麗的皮囊之下,藏着他自己都無法預料的陰暗和污濁。孔明予眼光夠毒辣,一眼就能察覺出來。

想到孔明予跟餘弦談笑風生的樣子,沈芒眼睛微眯。

他用紙擦掉手上殘留的水珠,用力把那團紙揉皺,扔進垃圾桶。

**

下午一點,飛機準時在N市落地。

一行人先在機場附近的餐廳吃了個便餐,又轉乘大巴,去港口坐船去海島。

節目組這次給他們安排的是島上的一座聯排別墅,靠近海邊,風景開闊,別墅後還有一片小花園。

“哇,這裏也太漂亮了,比我們上次住的森林公園的那個房子還好。”

藍奇放下行李箱,在院子裏四處環顧了一圈。

“對了,今天晚上誰做飯啊?”

按規矩,每天的晚餐必須有至少兩名嘉賓協作完成。

“要不我來吧,我跟小芒一組做飯。上一期我來的太晚了,沒機會展示廚藝。”商晝主動請纓。

“要不我幫你們一起吧,我中西餐都會做一些,可以幫你們打打下手。”孔明予也開口。

商晝連忙擺手,“沒事,你是新來的嘉賓,就好好休息吧。我廚藝還過得去,應付得來。”

商晝說完話,又轉向正在玄關處換鞋的沈芒,“小芒,待會兒就要麻煩你洗菜切菜了。”

沈芒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

把行李放進卧室後,餘弦下樓四處逛了逛,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廚房。

料理臺前,商晝和沈芒正在忙碌。

商晝在國外留學多年,擅長西餐,做的是拿手的牛排和海鮮意面,鍋裏還煮着海帶花蛤湯。

“餘老師,你是不是餓了?要不要先嘗一點花蛤湯?”

商晝看餘弦站在廚房門口,忍不住笑道。

“我不餓,就是想偷偷來學一下手藝。”

沈芒正在洗西蘭花和小番茄,他擡頭看了餘弦一眼,“冰箱裏有酸奶和水果沙拉,你要是餓的話,可以先吃點墊墊肚子。”

餘弦對上他的眼神,心頭莫名一跳,連忙點了點頭。

商晝将鍋裏煎得七分熟的牛排盛好端出,他瞥了眼餘弦,又看向沈芒,不知注意到什麽,俊秀的眉微皺,“小芒,你這個圍裙好像沒系好,有點松了,我幫你再系一下吧?”

沈芒正要開口拒絕,商晝卻已經走到他身後,極為自然的将他背上的圍裙結解開,重新打好,系在他的腰間。

從不遠處看去,他雙手環在沈芒的腰側,像是一個在擁抱對方的姿勢。

“你們先忙,我去客廳了。”

看着兩人親昵的姿态,餘弦只覺得站在門口的自己格外礙眼,他尴尬的笑了笑,逃也似的去了客廳。

藍奇跪在地毯上,正在搗鼓客廳裏那臺巨大的液晶電視,聽導演組說,這裏的電視有KTV點唱功能,配備的藍牙音箱也很專業。

他好久沒唱K了,看到大屏幕的那一刻起心底的瘾就被勾了出來。

“終于弄好了,可以唱歌。”

拍了拍手,餘光瞥到餘弦走過,藍奇連忙拿了只話筒出來,塞到他手上。

“餘老師,快快快,我們來唱歌試試,聽說音箱的音質很好。”

孔明予住在另一棟別墅,他收拾完房間,也下到客廳。

餘弦手裏被塞了個話筒,正有些手足無措時,身旁的沙發一重,孔明予在他身邊坐下了。

“你們是要唱歌嗎?”孔明予問。

藍奇道,“對啊,孔醫生,你會唱嗎?要不你們倆先來?”

孔明予不好意思笑了笑,“我會唱的都是些老歌。不知道這裏面有沒有。”

藍奇撇了撇嘴,“有多老啊?周傑倫,張學友,還是劉德華的?”

“嗯……陳奕迅的。”

“Eason現在很火的好不好,一點都不老。”

孔明予笑了笑,濃密的長睫垂下,轉頭看了眼餘弦。

“餘老師,你應該也會唱陳奕迅的歌吧,要不我們一起來唱一首?”

餘弦臉色有些為難,“……我只會唱淘汰。”

藍奇是個急性子,看着兩人磨磨唧唧的,立刻去點歌機上把陳奕迅的老歌全都安排上。

“Eason的歌我都點了,你們一首一首慢慢唱啊,不急。”

客廳裏傳來音樂聲,沈芒切菜的動作一頓,眼皮微擡。

前奏響起,下一刻,他就聽到了餘弦的聲音。

低低的,帶了些婉轉,有股說不出的味道。

原來,他唱歌是這樣的。

“餘老師,你唱得太好了吧,我還以為你之前不想唱是因為五音不全呢!”

藍奇跟發現了什麽新大陸一樣,興奮的盯着餘弦,手上還拿了兩個熒光棒,随着音樂的節奏,有一下沒一下的揮舞着。

等到孔明予開始跟餘弦合唱時,藍奇的眼睛更亮了。

這兩人的聲音各有各的味道,搭配在一起合唱這首悲傷的情歌,簡直無可挑剔。

一曲結束,藍奇還沒聽厭,嚷嚷着讓他們再合唱一首。

“剛剛那首太悲傷了,不太符合我們節目積極向上的氛圍,再換一首歡快的情歌吧,要甜到能膩死人的那種。”

看藍奇又開始點歌了,餘弦按了按額頭,頗為無奈。

“小奇,你就別瞎折騰了。我唱一首就行,你來唱吧。”

“那怎麽能行呢,我就是想聽餘老師唱歌。”

藍奇吹着口哨,正要挑新情歌時,廚房裏忽然傳來砰的一聲,像是什麽東西墜地的聲音。

客廳裏三個人頓時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餘弦怕廚房裏的人出什麽事,連忙起身,往廚房走去。

“小芒,你手沒事吧?”

商晝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驚慌。

餘弦聽到是沈芒出事,腳步加快了些,剛走到門口,就看到砧板上有一抹刺眼的紅色。他心中一沉,連忙掉頭去了客廳找藥箱。

“沒事,就是不小心切到手了而已。”

沈芒面色平靜,他将受傷的手指放在涼水下沖洗,看着紅色的血液一點點流入下水道。

“天啊,偶像,你這個刀口也太深了。”

藍奇吓得小臉發白,他有點暈血。沈芒膚色本來就白,手指更是水嫩的蔥管似的,那個往外翻的猙獰刀口在他瑩白修長的手指上顯得格外突兀。

藍奇瞥見他的傷口,雙腿一時有些發軟,路都快走不動了。

“藥箱……藥箱呢?”

商晝也有些手忙腳亂,他剛剛看到沈芒切到手,吓得鍋鏟都掉在了地上。關心則亂,他跟無頭蒼蠅似的在廚房裏四處打轉,就是沒找到藥箱。

“放在電視櫃下面,我拿來了。”

餘弦提着藥箱快步走了進來,他俊朗的臉崩得很緊,上前抓住沈芒蒼白的手腕。

“別一直沖洗,要先消毒,再包紮止血。”

沈芒眼睫顫了顫,關掉水龍頭,擡頭看他。

“好,都聽你的。”

沈芒乖乖地跟着餘弦去了客廳,看着對方沉着一張臉,仔細地替他把手指上的傷口清理消毒,再用紗布一圈圈包好。

他忽然笑了聲。

餘弦剪完紗布,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你笑什麽?”

沈芒心情似乎很好,他懶懶散散地看着餘弦,“第一次見到餘老師這麽嚴肅。我有點好奇你平時上課的時候是什麽樣子。”

“我上課的時候當然也嚴肅。”

餘弦把碘酒和棉簽都放回藥箱裏,神色認真地看着他,“你這幾天要小心傷口,不要沾水,也不要再切菜了。”

“小傷而已,餘老師不用這麽擔心。”

“破傷風感染,嚴重的話會致死,你不能掉以輕心。”

這個小插曲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沈芒身上。藍奇和孔明予怕商晝一個人忙不過來,主動去廚房幫忙。

“你們不用進來了,我牛排都煎完了,只剩蔬菜沙拉沒做,幾分鐘就好。”

商晝又将他們打發了出去。

他回到料理臺前,看着還殘留着血跡的砧板,想着剛才沈芒手上的傷口,仍有種心有餘悸的感覺。

他感覺得到,沈芒切菜的時候,明顯心不在焉,他當時到底在想什麽……才會那麽粗心,切到自己的手?

吃完晚飯,五個人在海灘上散了會步,就各自回了房間。

餘弦洗完澡,吹幹頭發後,躺在床上看起了文獻。只不過看了沒幾行,他腦海裏就浮現出沈芒面無表情地垂着流血的手指,在水龍頭下沖洗的樣子。

那一幕讓他心底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受。

那一刻的沈芒,身上有種脆弱、破碎的美感,可又隐隐帶着一絲偏執和瘋狂。

他不知道他這種矛盾的氣質是從何而來。

意識到自己對沈芒的關注有些過度,餘弦懊惱地将書本蓋在臉上,關了床頭燈。

**

清晨,海島上陽光燦爛,海風習習,吹拂着海灘上白色的細沙。

寬大的棕榈葉和椰子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餘弦推開窗,感受着拂過臉頰的海風,深深吸了一口氣。

這次上島前,他做了一個決定,今天就打算實踐。

“小奇,你起床了嗎?”

藍奇在床上滾了幾圈,抱着自己的枕頭,睡眼惺忪道,“還沒呢,唔……餘老師,有事嗎?”

聽到藍奇帶着困意的嗓音,餘弦猶豫了一下,“我……算了,你先睡吧。”

二樓就住了他跟藍奇,餘弦也不好再問別人。

他抱着游泳圈,去了一樓。剛走進客廳,就碰到了從卧室出來的沈芒。

“餘老師,早。”

他疑惑地看了眼他手裏的游泳圈,“你這是?”

餘弦不太自然地摸了摸後頸的頭發,“我打算找藍奇學游泳,只不過……他還沒起床。”

“餘弦,原來你不會游泳啊?”

身後響起一個驚訝的聲音,是孔明予端着一杯熱咖啡走了過來。他喝了口咖啡,笑意盈盈,“找藍奇幹嘛,我可以教你啊,免費的。”

沈芒眸光微沉,他勾了勾嘴角,“孔醫生第一次來,不好麻煩他。餘老師,不如我教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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