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第一夜 ·

寬大的畫案上, 書生枕着幾本書當枕頭,月光照着青衫破爛,袖口也些許磨損。

文蜀到不怕被人摸腰, 她腰身上結實的很,肌肉若鐵板, 外面還一層結結實實、能禦寒、能擋拳頭的五花肉。一手按住這厮肩膀, 一手掀開他臉上的書,月光恰好沒照在這書生臉上,隐約是個劍眉朗目的男子,一雙眼睛在黑夜中炯炯神, 貓兒一樣。“哈哈, 商奇總何必心急, 梁園雖好非久戀之鄉,這裏不合适,你還是跟我來吧。”

這書生倒也坦率, 攤着手:“文大王既然芳心暗許,不如不留下來, 成就姻緣。”

文蜀哈哈一笑:“我只聽說佛祖舍身飼鷹,沒見過和尚割舍錢財。”

書生捂着臉,仍躺在書桌上,笑的渾身發抖:“哈哈哈哈哈哈。”

“在這裏, 是你商奇總的天下,怎比得了山上逍遙快活,無拘無束。商奇總, 我哪裏是對你芳心暗許?文蜀為人一向坦蕩, 愛慕也是明着來的。暗許什麽,要不是路途遙遠, 我就帶上一山的弟兄,一同來迎你上山,将卧虎山的富貴,與你共享。商奇總,你既然喜好替天行道,何不遠離無道昏君,到我身邊來?均貧富,等貴賤,這種事非我綠林英雄不能做。”

書生坐起來,輕笑着問:“你我素味平生,寨主卻如此青眼相加,全憑一些添油加醋的江湖傳聞嗎?商鹿擔待不起。”

文蜀伸手去摸他的耳垂和胸口,頗興致的摸來摸去。她雖然對男人沒什麽興趣,也是天然清心寡欲的人,可是這是名滿天下的商奇總。多少人情願奉上千金請他吃一頓飯,也些出名的風流翁主、貴婦想要淺嘗辄止,他都拒絕了。現在卻這樣乖巧溫順的坐在桌子上,讓自己摸,就算是天王想這麽着,都做不到。我文蜀卻能摸得到,何其快活。

隔着皮膚都能摸到他那顆炙熱挑動的心,一顆與衆不同的心:“人在對面未必是知音,相隔千裏,又怎知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好夫妻呢。”

書生已經開始抗拒了:“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貴德。”

文蜀捏了捏某個晉江不允許寫明的點:“碧玉破瓜時,相為情颠倒。感郎不羞赧,回身就郎抱。”

這書生渾身一震,拍開她的手,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你!”

文蜀哈哈大笑:“你還想此時此地就幹起來呢。可沒想到,你是這麽矜持的人。沒本事別耍嘴!”

書生單手捂着胸口,沖她肩頭拍出一掌。

文蜀只當是打情罵俏,幾乎要迎上去,突然覺察到這書生身上外放的內功,如同靜電一樣把她擊了一下,立刻飛速往後退,直退入陰影中。

書生追過來,面孔暴露在月光下,連招又是一拳黑虎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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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點眼熟,又不是特別眼熟。

幸好文蜀過目不忘的功夫,師父教的易容術不精通,識別易容術的技術倒是學了個通透,從眉眼間認出來這是刮光了胡子還塗了一層脂粉的屠毅:“商奇總知道我要來?”

屠毅羞憤交加,想揉胸口又不敢,不揉又覺得餘韻仍在:“文蜀!你!你千裏迢迢的趕過來,就為了辱沒他嗎?”

文蜀心裏咯噔一聲,心說我來深入虎穴,他也一定知道擒賊先擒王的道理。也不知道風郎能不能指揮得當,反正別人比他還沒經驗,那小子別的不行,就是鎮定。心裏不安,臉上一派氣定神閑,哈哈大笑:“屠師叔,你穿着他的衣服,睡在他的桌上,我認錯了人,難道怪我不成?又說盛情難卻,又說這裏就很合适,我還以為‘商奇總’是個浪蕩子。”

屠毅質問道:“我說話點輕浮,你就動手動腳?”

文蜀反問:“閣下是大秦外戚,屠皇後的內侄,卻來這裏保魏國的江山?”

屠毅知道她剛剛捏的時候還沒認出來,要不然使勁一擰,乳中穴也算是半個命門:“你是山裏的強盜,葛昆侖是宮裏的強盜。你殺了葛昆侖全家也不關我事,我只保商鹿一個。哪昏君奸臣,流寇土匪要害他,先過我這一關。”

“好好好!”文蜀腳步微移,準備逃走,先挽起衣袖作勢要動手:”勞煩叔父轉告商奇總,他不反皇帝,只反貪官,綠林中人心明眼亮,知道這群耗子是誰養的。”

屠毅莫名覺得羞臊,她罵了商鹿,就如同是罵了自己一樣,立刻伸手成爪,一只團扇一樣的大手直接抓向她的臉,爆喝一聲:“那叫碩鼠!膽量的留下來別走。”

文蜀縱身躲開這一爪,朝上方躍起,一招烏龍盤柱,環繞朱漆大柱半圈,引得他第二爪落實,抓的木屑橫飛。

黑衣寨主一躍上了房頂,屠毅在後面追出來,心急氣躁拼了一個後發先至。

擋在她面前:“你留下!”

文蜀抽刀在手,挽了一個刀花,随手往旁邊一扔釘在樹幹上:“我家裏還事。不便久留。方才摸錯了人,這把刀權當賠罪。”反正拿刀也打不過,不如徒手上。

屠毅氣的一腳蹬碎了三塊瓦片,撕開累贅的書生袍扔下去,露出自己貼身的繡花小褂和團花紗褲:“休走!”

文蜀暗運內功,手心中暗暗的攥了兩枚石彈子,打起十分精神來應付他。

剎那間拳腳相加來回數十招,她擋也擋得住,躲也躲得開,只是總是稍遜一點,點被屠毅壓着打,好幾下幾乎來不及。

雖然手心攥着東西出拳更實,也可以随時抛出暗器——暗器是她安身立命的本事,但現在被打的只能防守,無暇進攻。

步步退敗,從書房房頂上被打的從邊角房檐上跳到隔壁回廊頂上。

府衙後院兩旁抄手游廊鏈成一條小路,一尺多寬的房脊上僅能容人閃轉騰挪。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府衙內院的房頂上在二人游鬥間走遍,枝頭的鳥雀被驚的高高飛起,房頂上的貓院落裏的狗被罡風所懾,都埋頭在爪子裏,戰戰兢兢不敢出聲。

屠毅只覺得她比那日龍頭山上社火時更精進了許多,暗自感慨:到底是年輕人,悟性強,出門游歷就能進益。

文蜀始終竭盡全力在戰鬥中觀察地形,以免一腳踏空,漸漸些疲憊,趁着退步時跳起幾塊瓦片踢向屠毅。

屠毅擡手一撥,在黑夜裏一顆黑彈子借由瓦片的掩護,迅猛的撲向他。

趁着屠毅另一只手去捉彈子的功夫,文蜀箭步上前,右腿使了一個鳳凰擺尾,一記高掃踢他左肩。

屠毅被暗器打的手心很痛,又用肩膀抗了這一腳,并指為掌去劈她腿骨。

文蜀的腿早已紮紮實實的落在地上,出奇冒險,雙手要使一個雙峰貫耳把他拍暈,以免逃不脫。

屠毅只聽得耳畔股風聲,要擡頭些來不及,索性徹底往下一低頭,賣弄功夫的使了個浮誇到變形的魁星踢鬥,用快到驚人的前空翻——雙腿往她肩胛上一壓,整個人翻到文蜀背上,暗暗使了個千斤墜。

文蜀猝不及防,被壓的單膝落地,在房頂上膝蓋壓在瓦片上,鑽心一樣的疼,顧不得反抗,慌忙雙手扶地稍加緩解。

屠毅往下壓:“跪下!發誓你再也不對商鹿起歪心。”

“呵,恐怕做不到。”

屠毅暗使千斤墜,文蜀還能勉強堅持,房頂上的襻間、丁華抹颏栱堅持不住了。

轟然斷裂,二人一起墜了下去。

文蜀身上身下一起一輕,猛地使出‘泥鳅鑽地功’,呲溜一下滑出去半截。

屠毅忙俯身按住她的雙膝:“若讓你逃出去,我顏面無光。”

文蜀直冒冷汗,真怕他一把捏碎自己的膝蓋骨,如今正是投鼠忌器。笑道:“師叔,手下留情。什麽事慢慢商量也不遲。你只保商鹿,何必為了魏國江山扣下我,我發誓絕不傷他分毫,絕不強迫他就是了,倘若背誓,叫文蜀斷子絕孫,半生積蓄全歸了外人。”

屠毅咬牙道:“晚了!”

文蜀肩膀一抖,手裏扣住更多的暗器:“哦?你想怎樣?”

……

卧虎山,山上山下下了一夜暴雨,山上只覺得寒冷,青龍莊被抓過來的人些嘟嘟囔囔的怨言。

山下積水卻不散,直接淹沒了軍營,逼得保土軍不得不換地方,移到高處去駐紮。搬來搬去,直接霸占了青龍莊,砸開大門,進去好吃好喝,在高處悠然自得的住着。

德勝軍想起來換地方時,只能在青龍山、龍頭山的山坡上紮營,既沒幹柴,又缺乏潔淨的水。

一場雨下了一夜,第二天清晨,商鹿神色凝重的望天上看,看了許久:“招降,得招降。我親自去一趟。這場雨說不得要下幾天,若是超過七天,咱們就斷糧了。”

葛靜和王二狗慌忙阻攔:“大尹千金之軀!只怕去無回”“君子不立于危牆,您去不得。”

商奇總一擺手:“我意已決。拿筆墨來,給我砍一枝翠竹當手杖。上山去我不說我是商鹿就行了,一個幕僚清客,扣留無用。”

不多時,他就踩着積水淤泥,吧唧吧唧的往山上爬。

剛遠遠的望見山門,就從泥坑裏跳出來兩個十歲小孩,拿長矛指着他:“來者何人!下馬通名。”

商奇總:“你睜眼看看,我就沒騎馬。”

“哦……”小孩就會這一句:“你幹啥來的?”

商奇總道:“奉命送信,來求見你們文蜀大王。”

“你等着!你別亂動!”倆泥猴一路甩着泥巴跑上去通禀。

商奇總剛轉身回顧二百步外送自己來的人,卻見自己背後出現一人。

古大拎着衣袍試圖避免沾上泥巴,彬彬禮的說:“先生請。”

二人肩并肩往上走。

只見大樹高處個雪白的屁股,撅到樹幹外。

古大掩鼻,一把提起商奇總,幾步輕點,越過設伏的大樹,直到山門處才放下人。“你不害怕?”

商奇總驚訝道:“這什麽可怕?”屠大哥比你快多了。

葛謹風依舊是一身黑袍,在山門下負手而立,琴童在旁邊打着傘,其他人戴鬥笠、披蓑衣,各執兵器,只黑衣騎士穿黑,其他人或青或藍,或紅或綠。

作者有話要說:

我終于把文章屬性從【愛情】改成【武俠】了,哈哈哈哈,愛情個毛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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