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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這條推送就像一塊巨石,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激起層層巨浪。
明越罕見地沒有動怒,而是就着這幾個字眼看了很久。
——看看寶寶這周的發育狀況吧——
樓時景居然一直關注着這個孩子?
十五秒之後,屏幕自動暗下,一切又恢複如初。
“頭發吹幹了。”樓時景關掉電吹風,順手替他把頭發理順。
男人一邊卷着電吹風的插頭線一邊往浴室走去,淡雅的松木香也随之漸行漸遠。
雨夜幽冷,聒噪了幾個月的蟬鳴不知在何時沉寂。夜風透過半敞的玻璃門鑽入室內,隐隐帶着幾分潮濕與涼意。
明越還穿着那套蠶絲睡衣,質地輕薄,冷風撲過來時毫無抵禦之力。
“發什麽呆呢。”見他目光呆滞,樓時景緩緩蹲下,拂開他額角的發絲,“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明越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人,沒有開口回答。
他的視線裏充斥着探究之意,仿佛要把樓時景琢磨透徹。
可是這麽多年來,他從未看懂過樓時景。
這個男人太會隐藏情緒了,無論什麽時候都是深邃沉凝的模樣,宛如幽靜的大海,肉眼所及所見,永遠是那般風平浪靜。
被他盯了半天,樓時景忍不住笑道:“為什麽這麽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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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越神色自若地垂下眼,說:“不餓。你出去吧,我要睡覺了。”
“嗯,晚安。”樓時景沒有逗留,很快便離去了。
周六是沈默的生日,沈默沒打算大辦特辦,只邀請了幾個關系比較親近的朋友在別墅內開派。
派對是在晚上進行的,明越擔心自己受不了那些山珍海味,便提前吃了晚飯才出發。
明越系好安全帶後望向車窗外的男人,再次确認道:“你真的不去?”
樓時景唇角微彎:“他平時在公司裏見了我逃得比誰都快,我若去了,你們還怎麽盡興。”
明越輕嗤一聲:“挺有自知之明的。”
樓時景沒有辯駁,叮囑道:“不要喝酒。”
大概是怕他誤會,又說:“你開車不能喝酒,如果喝了就打電話給我,我來接你。”
明越轉過頭,沒有給出回應。
銀色的瑪莎拉蒂駛離車庫後不久,樓時景也開車離開了未央館。
剛剛大少爺離開時,他福至心靈般想起了什麽,便決定回老宅取一件物什。
農歷九月,秋意正濃。
未央館四周的梧桐林金黃璀璨,被秋風掃過的殘葉鋪滿整條馬路,車輪碾軋而過,可清晰聽見沙沙的聲音。
萬物凋敝時,這片梧桐林無疑是一道亮麗的風景,林道上方總是漂浮着飛旋的葉片,與好聞的木質氣息一同落進車窗內。
明越踩着剎車,駛行的速度極緩。夕陽斜斜照來,在林中留下道道光束,與同色的葉片交相輝映,暖人心弦。
他忽然想起了南京城的梧桐傳聞,雖然帶有極其誇張的浪漫色彩,但不得不承認很多人都為之動容了。
然而——為一個人種下滿城梧桐的故事,只能是故事。
明越回過神,踩上油門疾馳而去。
沈默的別墅在兩江區的新海灣別墅城,有不少富二代在此處置辦了房産,是渝城出了名的「富士山」。
新海灣小區安保管制極其嚴格,尋常人想要進去難如登天。明越和沈默關系交好,以前經常來這裏玩,持有小區的通行證,再加上他那張讓人過目不忘的臉,所以保安沒有加以阻攔,很快便放行了。
瑪莎拉蒂輕車熟路地開往32號別墅,明越把車停好,随即帶着禮物按響了門鈴。
卻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陣清脆的鳴笛聲。
他聞聲回頭,一輛騷紅色法拉利停在拐彎處,車窗搖下時,露出一張标準的流氓臉。
“寶貝兒,你怎麽會來這裏?”說話之人正是成楓。
明越面色不虞,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成楓打開車門,邁步往這邊走來,嘴角挂着不懷好意的笑:“瞧我這記性,你現在已經是別人的寶貝兒了,我不能再這麽叫你,否則顯得我不尊重樓總。”
明越當他是只野狗,叫夠了自然會走,所以依然不想理睬。
但是成楓劣性難改,即使知道他如今已經結婚,依舊忍不住想勾搭:“樓總對你不好嗎,你怎麽瘦了這麽多?”
明越聞言一震,瞳孔不由放大。
他下意識攏緊外套,遮住腹部。
不等他開口,成楓又說道:“不對呀,樓總不是很疼你麽,當初為了你不惜大動幹戈,把酒吧一條街的治安都攬下來了,現在怎麽開始虐待你,連飯都不給吃了?”
明越忍無可忍,怒道:“你在狗叫什麽,他整頓治安關我什麽事!”
“你是真傻還是裝傻?”成楓挑眉,“上次你在酒吧給我開了瓢,才過去幾個月就忘得一幹二淨了?若不是你給樓時景吹枕邊風,他會出手嗎?”
經他提醒,明越腦海裏驀地浮現出那晚樓時景在公交站找到他的畫面,不出兩日酒吧一條街便得到了政府的管制,而他去過的那家酒吧因為涉/毒被查處,成楓也因嫖/娼被拘留了一個月。
成楓雖然混蛋,但他家有錢,以往每次進局子,他爸不出兩日就會把他撈出來。
唯獨那次失敗,讓成楓吃了一個月的牢飯。
思及此,明越勾唇,眼帶譏諷地看着他:“活、該!”
成楓被這兩個字氣得嘴角抽搐,正打算對他動手,別墅的鐵門在這時緩緩打開,沈默當即喝道:“成楓!你要幹什麽!”
沈默身後跟着一個身型高挑、眉目俊朗的男人,成楓一眼就認出此人是保峰藥業的太子爺、樓時景的弟弟樓钰堂。
樓钰堂和他哥不同,好看的鳳眼時刻微挑着,給人一種多情又薄情的感覺,與樓時景由內而外散發的疏離感大相徑庭。
但是此刻,這個公子爺的神色卻格外淩銳,和樓時景如出一轍。
成楓暗自握緊拳頭,腦子徹底清醒——
明越如今是樓家的人,再也不是那個落魄少爺了。
靜默片刻後,成楓轉身離去。
不過樓钰堂似乎并沒有要放他離開的意思,嘴角微彎,似笑非笑道:“你就這麽走了,不覺得沒有禮貌嗎?”
成楓腳步頓在當下,僵硬地轉過身來。
樓钰堂笑意更甚了幾分:“給我小嫂子道歉。”
成楓咬牙切齒地擠出三個字:“對不起。”說完頭也不回地鑽進車裏,轟隆一聲驅車離去。
秋日白晝縮短,和成楓周旋的這麽一會兒時間天色已經黑盡,沈默領着明越進入別墅,燈紅酒綠很快便将黑暗驅散殆盡。
二樓的客廳被布置成派對現場,高腳杯疊出了兩面酒牆,空氣中滿是香槟和紅酒的味道。
除此之外,還有各式各樣的米其林甜品及海鮮盛宴。
明越的妊娠反應在這會兒激發,他被海鮮的腥氣熏得眉頭緊促,還沒來得及和廳中的朋友們打聲招呼便直奔廁所嘔吐起來。
沈默被他吓了一跳,立即追上去照顧他:“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
下午吃的飯全吐出來了。
明越每次吐完都會虛弱很久,他貼着牆壁站立,對于撒謊已經極其熟練了:“最近腸胃不好,聞到海鮮肉類都會吐個不停。”
沈默嘆息道:“難怪你瘦了這麽多。”
每逢有人說瘦,明越就會下意識遮蔽腹部,唯恐被人看出什麽來。
不過沈默神經粗條,并未發現明越有什麽異樣之處,待他緩過來便拉着他回到大廳,和衆人一起玩樂。
晚上十點左右,明越倍覺困乏,與衆人辭別後開車回到了未央館。
樓時景正在客廳裏看着無聊的泡沫劇,聽見電梯聲響,他下意識看向玄關處,明越滿臉疲态地從電梯內走出,更換拖鞋時擡頭往這邊看了一眼。
四目交接,空氣忽然變得溫暖起來。
成楓的話一直在耳邊萦繞着,經久不散。
他從未想過,酒吧那事兒居然是樓時景幹的。
如果沒有樓時景出面,成家肯定不會放過他。
明越思緒有點亂,他把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強行壓下,随即撇開視線,徑自往卧室走去。
樓時景關掉電視跟着他回到卧室:“玩得開心嗎?”
這段時間明越一直壓抑着自己,樓時景心想,讓他和朋友多接觸接觸,或許能寬心不少。
明越脫掉外套,點了點頭:“嗯。”
“餓了沒,要不要我去煮點吃的?”
“不用了。”
雖然剛到沈默那裏就把晚飯吐得幹幹淨淨,不過後來他又吃了不少酸口的水果,更何況這段時間一直吐,除了難受之外,他幾乎感覺不到餓。
樓時景習慣了他的嚣張跋扈,如今因為一個孩子致使性情變得淡漠疏離,不由讓人湧生出一股難以言喻的苦澀感。
片刻後,樓時景淡淡一笑:“那你早點洗漱睡覺,我先出去了,晚上有什麽需要就給我打電話,随叫随到。”
明越确實很疲憊,洗完澡就躺下了,眼皮像是被兩塊巨石壓着,一旦合上就不願再睜開。
卧室的燈光熄盡,睡意很快便把腦海裏紊亂渾濁的思緒給掩蓋了。
九月初的月色十分稀薄,透過落地窗投進卧室裏,只留下幾道淺淺的光影。
及至下半夜時,這些光影才逐漸淡去,只餘滿室黑暗。
明越今晚依然睡得不踏實,恍惚間察覺到有人進入了卧室,饒是他側身向裏,也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人的步伐,飄忽游移,從門口來到床前,随即直挺挺地站在他身後。
是樓時景嗎?
來人并未有任何動作,就這般無聲無息地站着,在幽寂的夜裏顯得格外詭異。
不對,不是樓時景!
明越在這一刻猛然清醒,雙眼瞪得奇大。
他很篤定房門并沒有被打開過,身後的人仿佛憑空出現,如同鬼魅般凝視着他。
滿室寂靜中,明越只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他很想轉過身去看一眼,卻發現自己渾身如同脫力般動彈不得,甚至在張嘴之後無法發出任何聲音來。
十幾秒後,那股詭異的壓迫感終于消失了。
明越确定自己剛剛是清醒的。
漸漸的,身體能動彈了,可他仍是害怕不已,連回頭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這個大少爺含着金湯匙長大,從來對怪力亂神的事兒嗤之以鼻,然而今天晚上他卻是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什麽叫做「鬼壓床」。
在極度的恐懼之下,明越從枕下摸出手機,心有餘悸地撥通了樓時景的電話。
響鈴三聲之後,男人略顯沙啞的聲音從電話裏傳出來:“明越,怎麽了?”
明越像是喪失了語言功能,好半天沒有出聲。
“明越?”
“樓時景,”良久,明越顫聲開口,語調艱澀,“你過來。”
作者有話說:
明天入v,感謝寶貝們的支持!(伏地)
由于作者沒有考慮好下一本寫什麽,所以暫時就不開預收了(專一且鐘情),那就淺淺地求一個專欄收吧QAQ;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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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