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鬼夢之內
低不可聞的呼喚讓金發青年瞳中一震,環着少年的手也随之一緊。
“你……叫我什麽?”
久律回過神,徘徊在眼中的少許恍惚迅速退散,眉頭卻是緊皺,沒有舒展開。他微微推開giotto,自己站穩了身子:“giotto……”頓了頓,他才重新擡頭,不躲不避地與金發青年對視,“我很抱歉,giotto,之前說了那樣的話。”
金發青年的臉色幾度變化,在背光的陰影處,竟顯得有些諱莫如深。
他皺着眉拭去久律臉上的冷汗,攬着對方的手并沒有放開:“先回病房再說。”
“……我沒事,你先放開我。”被強按着大半重量都壓在對方身上,這種體驗對久律來說并不算好。但是他此刻全身的力氣像是被抽幹了一樣,根本無法掙開這并不算太強的鉗制。
金發青年沒有依言放手,只放慢了腳步,低頭看他:“你從前便是一直逞強隐瞞自己的身體情況,而你現在這副模樣,要我如何信你真的沒事?”
對上那雙幽深的藍眸,久律心中一突,無法辯駁。
在成為科劄特西蒙的那段時間裏,因為種種原因,他确實一直在隐瞞即将崩潰的身體狀況,為了早日鞏固彭格列的地位回到自己的世界而不斷透支身體……但他從未想過,“科劄特西蒙”不要命地透支生命的行為,最終竟成了giotto的一塊心病。
他望着身側全身被清冷氣息籠罩的金發青年,不由微皺起眉。
……這樣的giotto,讓他無所适從。
回到病房,在将久律嚴嚴實實地塞進被窩裏後,金發青年才放松了姿态倚在床邊,開口打破沉默:
“在我離開的時候發生了什麽?”
久律将那個自稱死神的女孩所說的話簡單而有選擇地告訴了金發青年,視線卻停留在床邊的櫃子,一個呈小山丘狀伫立的白色塑料袋上。
那個東西……難道……
注意到久律的視線,金發青年笑了笑,身上的清洌氣息淡了幾許:“我猜想你可能會暫時不想見到我,便一直等在外面……剛才買完晚飯回來發現你不在房內,就把它擱這出來尋你,”金發青年取過熟料袋,将飯盒打開,露出香氣掩掩仍冒着熱氣的飯菜,“還是熱的,快些吃吧。”
無論是眼前的人,還是勺着飯菜遞到他面前的飯匙,都讓久律感到難以言喻的異樣。
giotto到底在想些什麽?對切身關乎他自己的信息毫不在意,卻……卻竟然……
“怎麽了,不合胃口?”金發青年收回一直遞舉的飯勺,看不清表情的臉色顯得有些沉冷,“也對,都這麽多年了,你的口味應該已經變了。不管怎麽說我都應該問過你再……”
“giotto!”久律忍不住拔高了音量,“你到底有沒有聽見我剛才說的話?那個女人說,亡者的靈魂若是長期留在人界——”
“我自是知道。”金發青年冷淡地打斷久律的話,深不見底的藍瞳一錯不錯地緊盯着他,“所以你不顧自己的身體狀況,急匆匆地出來尋我就是為了告訴我這個?”
“……”久律無法應答。他覺得哪裏都不對,卻又想不出到底是哪出了問題,“giotto……”
“好了。”金發青年站起身,将飯盒擱置在一旁,“你想吃什麽,我再去買。”
“gotto!”久律強壓下莫名騰升的惱火之感,卻怎麽也掩不住那不知來源于何處的空落與無力,“不必了,我的口味沒有變,就吃你剛才買的那個就好。”
金發青年靜靜地凝視了他半晌,眼中不斷翻滾的不知名情緒漸漸變得劇烈:“抱歉,科劄特……我……”
他半蹲□,如同以往好兄弟間親密無隙的擁抱那樣,将病床上的少年攬入懷中:
“我明白你的顧慮,科劄特,但是……相信我,我一定會找到解決一切的辦法。
“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從你的身邊離開。
“你也……不要再離開了……”
giotto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感受着緊到窒息的懷抱,聽着回蕩在耳邊非常違和的話語,久律不禁誕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茫然感與怪異感。
絕對是哪裏出了問題。
有什麽地方,非常,極其的,不對勁。
到底是哪裏不對。
久律躺在病床上,若有若無地盯着空無一物的天花板。
不僅是被以“身體脫力不易勞累”的名義強迫喂飯的窘境,giotto難以揣測的神情與他那些透着詭異的話語,都讓他非常在意。而且,他沒有想到giotto竟對他的口味那麽的了解,着實讓他驚訝了一番,畢竟他在西西裏時代從未明顯地表現出自己對某種事物的特殊偏好,沒想到giotto不但知道,時隔一百多年了都還記得……
這樣的情誼,讓當年因為私心而接近giotto甚至一直對giotto抱有戒備的他愧怍難當。
望着滿目的白,睡意逐漸蔓延至意識深處。
在沉睡之前,一個最後的念頭徘徊在他的心頭,久久不散:
他必須承認,他做錯了很多事。
聽到隐約傳來均勻細長的呼吸聲,坐在床邊的金發青年的視線從手中的日文書籍上移開,轉投到熟睡的少年那邊。
專注、執着的凝視,伴着若有所思。
世人常說人死如燈滅,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都是如此。
他,giotto·v·vongola,早就忘了生前的自己是什麽摸樣,就連一些生前的事,都像是蒙上了一層灰蒙蒙的薄紗,只能看清輪廓,無法看清全貌。
時間對于早已死去的他來說,似乎沒有意義,卻在不知不覺中逐漸帶走了他的許多東西。成為孤魂的第一百年,他的情緒日益寡淡,幾乎再泛不起大的波瀾,記憶也逐漸變得不清晰起來,更是對生前的自己感到模糊而陌生。一直記得的,只有死前的澎湃心情。
因為未曾尋找到苦尋之物而不甘,因為一些遺憾而悔不當初。
所以在成為亡靈之後,雖然察覺到因為自己身上逐漸失去一些東西而導致心性劇變,他也從未試圖阻止過。
生前因為種種原因而顧及許多,為了所謂的大局而違背心意,可他如今早已成為死後的孤魂,又有何懼?
日複日,年複年。變得不像自己,卻也同時更接近理想中的自己。
“科劄特……”
當年的事總歸是一團亂麻,他不想回顧,亦不想提及。
他不知道當年那封信中科劄特所提到的“不屬于這個時代”是怎麽回事,也對很多事都抱有疑惑,但他不想深究。
他只知道,不管是他最初在貧民區認識的那個爽朗少年,還是後來從巴勒莫城開始變了許多的少年,亦或是眼前這個名為久律和阿諾德長得頗似的少年,至始至終,他們都是同一個人。
他的超直感,從未出過問題。
而如今,早已習慣無無動于衷冷眼旁觀一切的他迎來了久違的焦慮與擔憂。
雖然那個自稱死神的女人聲稱科劄特的身體并沒有大礙,但科劄特全身虛脫無法自如地行動的狀态,仍然讓他焦心不已。
看不見的問題,永遠是最大的問題。
giotto正皺着眉尋思着解決之法,躺在床上的熟睡少年卻像是突然詐屍了一般,猛地坐起身。
giotto循聲望去,乍一看見少年空洞無焦距的眼瞳,他霍然一驚,随即猛地想起了什麽,眼中的驚色迅速褪去。
科劄特這是……又夢游了?
夢游狀态下的久律在床頭坐了約五秒的時間,便揭開蓋在自己的被單,似是意圖起身下床。
但他的身體仍有些僵硬無力,由潛意識控制的身體一時因為跟不上一時而失了衡,斜斜地往一邊倒去。
“科劄特!”giotto眼疾手快地丢開書,及時将久律扶住,但下一秒,他剛剛安定的心被再度提起,伴随着耳畔震耳欲聾的心跳。
因為被他接住的夢游少年,竟在他低頭的瞬間,猛地傾身咬住了他的唇。
伴随着疼痛而來的,是來自唇瓣的柔軟觸感,與近在咫尺的面容。
giotto的身體變得僵直,蔚藍的眼瞳急劇收縮,急劇跳動的心跳聲蓋過他腦海中所有的聲音。
然而正處于夢游狀态中的少年卻是不滿意地皺了皺眉,模糊的話語從他的口中溢出,有些支離破碎:“沒味道……不好吃……”
就在夢游少年嘟囔着想要退開的時候,giotto眼中的光驟然加深,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扣在少年的腦後,閉眸加深了這個吻。
噗通——噗通——噗通——
不知過了多久,giotto瞳中的迷離逐漸被清醒取代。意識到自己所做的事,他猛地一驚,迅速推開少年,卻又在少年即将撞上牆的時候迅速将他拉住,卷過一旁的被子将少年裹住。
餘驚未定,giotto垂着眼眸,感受腦中的淩亂與自己的失态,右手無意識地撫上胸口,一處極靠近心髒的地方。
他明明早就死了,縱然可以實體化在人群中穿梭,但怎麽都不可能有心髒的跳動。
可是,剛才那樣……究竟是怎麽回事?
就像是……突然活過來一樣。
他側過頭,凝視少年的睡顏,右手不自覺地探出,輕輕拭去少年臉頰上的汗漬。
一瞬間,他似乎明白了什麽。
有什麽東西飛快地在他體內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鮮活的感覺。
困擾他一百多年的問題,似乎在這一瞬間全部迎刃而解。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母上大人(媽媽桑)的地雷(抱腿撒嬌)~原諒我這個時速渣渣,加更感謝事宜恐怕仍要延後了t_t
目前還欠淡涼醬一次加更,淺陌醬一次加更,母上大人一次加更……救命qaq,我這個時速渣真的能雙更麽,不如把加更改成番外指定?淡涼醬淺陌醬母上大人想看什麽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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