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協議六十四天 “我這樣是不是有點惹人讨厭?”

林點沉默了足足兩分鐘。

在這兩分鐘裏, 他的內心經歷了山呼海嘯。

那山那海都只有一個名字。

叫秦江隐。

呼得他只能聽見自己爆表的心跳,嘯得他大腦一片空白, 只餘海浪沖擊後的顫動,與他大腦裏的每一根神經共振。

林點又重新僵硬起來:“……這樣有點悶。”

他老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語言能力,選擇轉移話題,解釋自己為什麽像個多動症兒童一樣不安分:“我想找個舒服的姿勢。”

于是秦江隐松開了自己禁.锢住他的手臂,示意他先确定自己的睡姿。

秦江隐的手臂從他的腰背離開時,林點又有那種微妙的不爽感。

不過他并未多言, 只是默默的轉了個身,不讓自己的腦門貼着秦江隐的心口處,不然怕是真的不用睡了。

他只翻了個身就沒再動,秦江隐卻還要很禮貌的問他:“好了嗎?”

林點說好了, 秦江隐這才重新攬住他。

他的手穿過林點的腰腹, 将人往自己這邊撈,那一點空隙都被填滿。

林點任由秦江隐動作,甚至秦江隐被他壓在脖子底下的手臂也彎了彎, 環住他的脖頸将他鎖死在懷裏時,林點都沒有掙紮。

雖然這樣看不見秦江隐,但林點卻覺得格外的安心。

這個姿勢像是将他整個人都契合進了秦江隐的懷抱裏, 不留一絲縫隙。

林點微微低了低腦袋,下巴抵在了秦江隐的小臂上, 閉上了眼睛。

秦江隐的反應其實也很明顯。

不知道是想讓他早點睡還是什麽原因,秦江隐并沒有再出聲。

林點也安靜了會兒, 到底還是被幹擾到有點睡不着,于是喊了秦江隐一聲。

秦江隐應聲, 林點想了想, 先把話說開:“夏游對我來說就是弟弟。”

他解釋道:“我小時候住在他家, 那時候他還沒出生,我喊他媽媽也是喊媽媽,對我來說,他家就是我第二個家。如果帶你去,那也是見家長。我和夏游都把彼此當做親兄弟。”

其實林點不知道要怎麽跟秦江隐解釋清這個關系,他反正覺得自己越說越不對,也就越想找補。

但結局林點卻一點都不滿意。

他不想秦江隐吃醋,因為他也吃味過,知道那滋味不好受。

嫉妒和醋意就像是魔鬼一樣,會在頃刻間擠走理智。

而魔鬼素來就是沖動的。

林點抿唇,忽地想起以前被人評價的一句話——空長了一張嘴,連話都不會說。

他但凡會一點說話技巧,不求多的,只要那一點……

“抱歉。”

秦江隐的聲音在他的腦袋頂上響起,打斷了林點的思緒:“我是不是讓你為難了?”

正陷入深夜emo的林點第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什麽?”

“我知道你把他當做弟弟。”

秦江隐斂眸,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而他卻恰好在背光處,只有一點微末的冷光落在他的臉上,并未照亮他的眼眸,反而讓他長長的眼睫成了一片鴉羽,投下濃厚的陰影。

在林點看不到的地方,秦江隐眼底的神色永遠是晦澀難明的,永遠有一條無形的鎖鏈,在林點看不到、無法察覺的時候悄悄的鎖住林點。

秦江隐什麽都清楚。

在那座橋上時,林點有提到過弟弟,算一下林點和夏游的年紀差距,不難确定他說的弟弟就是夏游。

可那又怎樣。

這些都不會妨礙他的獨占欲。

只是秦江隐不會将它們全部剖出來給林點看罷了。

而林點也忘記了一件事,秦江隐學的并非表演專業,而是金融,他是個商人。

商人是狡詐的、會為自己算計後路。

秦江隐的聲音溫沉如舊:“今天和他争執是不是讓你為難了?抱歉,我只是……”

他輕聲說:“來的時候因為昨天沒有見到你,所以我開了直播,看見彈幕有人說感覺你們很甜…他還抱了你。”

在說這話時,秦江隐的手臂又緊了緊,将原本就貼着他的林點往自己懷裏鎖的更死,仿佛這間只有他們兩個活人的屋子裏還有什麽看不見的游魂在觊觎着林點,于是他只能把林點藏得更深。

林點怔了下,還沒開口,秦江隐又悠悠補上最後一擊:“我這樣是不是有點惹人讨厭?”

随着這句話落幕,林點心裏半點旖旎的心思都沒了,只覺自己心髒疼。

他抿住唇,擡手覆在了秦江隐手臂上:“沒有。”

林點重複道:“沒有。”

秦江隐輕輕勾唇,聲音還是很輕:“可我總是會控制不住怎麽辦?”

林點放在秦江隐手臂上的手緊了緊,握住了秦江隐,妄圖将自己的溫度給秦江隐,想讓秦江隐安心:“沒關系。”

“我喜歡你。”

林點不知道要怎麽哄人,也不會安慰人,所以他只能笨拙而又努力的表達自己想要說的話,可往往是這樣,才是直白而又真誠的,誰也無法質疑:“我只喜歡你一個。”

秦江隐終于得到了自己最想聽到的答案,滿意的收尾:“這是你說的,我記住了。”

林點點點頭,腦袋在秦江隐的頸窩蹭了下:“嗯。”

他頓了頓,又忍不住問:“你為什麽會那樣覺得?”

不用他找補,秦江隐自然明白他在問什麽:“他們都說我是個自私鬼。”

秦江隐道:“秦河顯小時候總喜歡我那一屋子木雕,總想要,總是偷溜進去拿,但是小孩子玩玩具沒個分寸,有很多都是比較小的、精巧的機關玩具,他不會玩,就直接拆了。”

他輕描淡寫的揭過:“我不高興,鬧過,我爸媽和爺爺就說我是自私鬼,說我這樣沒人會喜歡,東西給弟弟玩一下也不會怎麽樣。”

“現在想想他們說的也許是對的,左右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都是我自己做的,回頭再做就行了。”

一開始本來只是輕輕擰眉的林點聽到最後一句,眉頭登時皺得很深:“他們說的不對。”

林點不會說髒話,也不會罵人,只能用冷硬的語氣表達自己的情緒:“是你的東西就是你的,你有權利決定別人可不可以碰,如果你不想,他看都不能看。”

秦江隐擡擡眉,心說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別生氣。”

他心情大好,嗓音也終于染上幾分笑意:“我不是很在意,跟你說也不是為了讓你半夜來火。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其實沒那麽好。”

秦江隐确實不在意。

畢竟當年他回到家後發現秦河顯把他那一屋子的木雕弄壞後,他想法子支開了所有幫傭,眼都不眨一下的直接放了把火,把秦河顯和那些七零八碎的零件關在了一起。

直到十二歲的秦河顯哭着喊着求他,被濃煙嗆到說不出話了,他才打開門打開滅火器,然後笑着跟已經被吓得失禁的秦河顯說:“你再踏進我屋子,碰我東西,哪怕是沾到我屋子的一點灰,我都會讓你成為一抔黃土。”

當時秦家上下都被那一把火吓瘋。

秦江隐的記性不太好,那年有很多細節都記不清了,但他還記得秦家上上下下為這事讨論了幾天,大致就是讨論要怎麽處置他。

還有他那個一貫喜歡裝得柔弱可憐的嬸嬸,被那把火吓到恨不得哪根繩子拴着秦河顯走,好像只要一秒沒看見秦河顯,秦河顯就能遭他暗殺一般。

他那位在外人面前裝出一副公允做派的爺爺更是上了家法,氣到胡言亂語,罵他就為幾個木頭要要了弟弟的命,生養他不如一條狗。

明明他只是恐吓。

秦江隐其實也并不在意那些木雕。

那些木雕只是他用來磨自己的耐心,免得哪天真成秦家口裏的瘋子神經病,幹出什麽不太體面的事。

可就算是打發時間的小玩意兒,他就丢了扔了,他也不許秦家任何一個人觸碰到一點。

更何況是林點。

秦江隐想起秦河顯那些小心思,微垂的眸子劃過冷光。

林點握着秦江隐手臂的手再緊了緊。

他低頭将自己半張臉都埋沒在了秦江隐的臂彎中,聲音因此有點悶,但卻透着堅定:“你很好。”

他是最好的。

秦江隐頓了下,眼裏的光暖了幾度,聲音也自然放柔:“好了,睡吧。”

他輕笑,故意道:“你別總是這麽心疼我,不然以後都不敢跟你說,怕你難受。”

……還有更多的。

林點将唇抿得很緊,他頭一次這麽厭惡什麽東西,什麽人,也才知道原來自己也可以那麽偏激。

如果這是不需要遵守法度的游戲世界,他大概此刻會扛着大.炮,對着秦家一通轟炸。

把那些在秦江隐的過去留下傷痕的所有人或事物通通抹去。

“不。”

林點掙了掙,給自己擠出一點空間,奮力轉身,又将自己翻轉了個面:“這個我駁回。”

秦江隐望他,略過了這個話題:“不是說這樣不舒服嗎?”

林點伸出手環住他:“可這樣可以抱你。”

秦江隐停住,心裏蔓延起一股難言的情緒。

他道不清那究竟是什麽滋味,只能像從前那樣去跟林點說:“你在心疼我。”

林點肯定道:“嗯。”

他擡了擡頭,伸手将秦江隐的腦袋往自己的頸窩摁,說了句毫不相幹的話:“今天的月亮挺漂亮。”

秦江隐順從的低下頭,鼻尖抵住他的血管,低低的笑了:“這是在哄我嗎?”

林點又嗯了聲,然後閉上了眼睛:“晚安。”

秦江隐把手壓在他的後腦勺上,讓人的腦袋抵着自己的腦袋:“晚安。”

——今天月色很美,所以我會一直心疼你。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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