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重新認識

溫柳江終於忙完了這陣子,他終於可以呆在家裏一陣了,按照何老爺的說法,天氣轉涼了,一年中這最後的一個季度是他們比較輕松的一段時間,因為田裏種不成莊家,他們的勞動量減輕了不少。

即使是這樣,何府還是有別的生意,而且到了秋末天氣轉涼之際,城裏城外不論有錢的商戶還是平民百姓都需要為過冬儲備衣物食物。所以,本來溫柳江以為他可以開始的休息,變成了在忙幾日。

何耀告訴他,秋末時節布莊和米鋪進了一大批貨物,賬目必須上報到府裏,光靠府上的那些打雜的小厮是辦不成事的。特別是何小旭在這近兩個月時間裏跟那家蠶絲商談了許多單生意,也正好一起報到府上來。

溫柳江聽到還要在過一陣子也沒什麽感覺,何府家大業大,他又是府裏最年輕又起比較重要作用的賬房,不能說告假就能讓他休息了。不過他聽到何小旭已經和那蠶絲上談好了生意,心裏還是禁不住的輕顫。

何小旭一向如此,聽說那蠶絲商脾氣古怪,加上大盛朝南面蠶産蠶絲,那商家又是為數不多的蠶絲商裏數一數二的,自然難對付一些,可是何小旭竟在兩個月之內就有這樣的成績,即使是早就想到會如此,還是在聽到的時候感到不可思議。

何老爺在說道自己兒子和那蠶絲商談了雞蛋生意時,神情不禁有些興奮,即使他盡量掩藏了,但是溫柳江這樣不會看人臉色的人還是看出來了。可見何小旭是多麽的有能耐。

沒有辦法,當溫柳江跟家人說他還要再忙幾日才能休息的時候,溫母臉上明顯有些不高興,她瞅了瞅坐在她旁邊劉慧珍,只見她依然專心吃飯,就像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溫母又看了一眼溫柳江,她們對視一眼,都在心裏默默嘆氣。

溫母嘆的是這兩口子的關系什麽時候到了這樣陌生的境地了,難道真的是因為……那個江生。溫柳江整日裏不回家,一個懷孕的女人沒有夫君的關懷,突然有一個男人跑出來對自己倍加關懷,恐怕誰都會認為自己的夫君不夠好吧。溫母想阻止那個江生,可江生他偏偏是……

溫柳江嘆的是他二人的關系終究是維持不下去了,盡管他說了他和何小旭已經不會再有瓜葛,劉慧珍依然對他傷心透頂,無法原諒他了。而自己也确實沒有做到自己承諾給她的關心和照顧。

劉慧珍早就不指望溫柳江能怎樣了,在她眼裏,溫柳江總是沒有自己的什麽主見的,雖然她還是喜歡著溫柳江的,但是一個男人,像他這樣,确實讓她有些不能接受。說懦弱嗎?可是他在努力支撐著這個家。說他不喜歡自己了嗎?可他明明說過他喜歡自己,會照顧自己,溫柳江不會說謊。可是為什麽她有不好的預感,心越來越不安,就像……就好像溫柳江随時會離開自己,這是她最不想去想的。

三個人各懷心事,一頓飯吃的及其安靜、壓抑。最近他們常常發現家裏太安靜,不想他們剛成親那樣和諧,江生偶爾回來,但大多時候溫柳江都不在。

這種時候,溫母總躲在自己的屋子裏,時不時的從窗口偷偷的看他。江生總是來找劉慧珍的,她喜歡劉慧珍,盡管他知道這個他喜歡的女子已經為人婦,也将為人母,但是他不在乎,沒人能阻止他追求他喜歡的女子。即使是一直偷偷看著他的溫母,溫柳江,那個心裏已經有別人的人就更不可能阻止的了他。

“這是溫先生吧,好久沒見到你了,這幾天米鋪太忙了,最後一季的糧食下來了,産量很高,何老爺和少爺又能大賺了,我們這些下人也能跟著吃香的喝辣的,真好。先生這幾日想必很忙吧,終於見到先生,我可要抽著這個空檔,好好謝謝你呢。”

一個滿臉汗水身上穿著粗布麻衣的小厮,肩上扛著一麻袋米,站在鋪子門口,對著鋪子櫃臺前和掌櫃對賬的溫柳江說道。

溫柳江聽到聲音,擡起頭來,細細的看著門口的人,是個陌生的面孔,但從他的話語裏知道,他似乎是認識自己,但是他的話讓人聽的莫名其妙。他都不認識對方,何來感謝一說。

“敢為這個小哥何許人也,柳江認識小哥?”溫柳江放下筆,向那小夥兒問道。

那小夥兒愣了一愣,随即放下肩上的麻袋,摸著自己的後腦勺兒,嘻嘻笑道:“我是王二啊,嗯……先生不認識我也是應該的,但是我還是要謝謝先生,要不是你,我恐怕還不會在這,也許早就被趕出何府了。”王二說著情緒有些低落。

他又扛起了麻袋,沖著溫柳江笑道:“先生忙吧,我扛米。”說完就走開了。

溫柳江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旁邊的掌櫃對溫柳江道:“那個王二是上個月才來的,他手裏拿了少爺的信,說是讓我收他在這裏打雜。我認識他,他原來是種米的農戶,就種的府上的地,大概是糧食收獲了,入冬沒事做所以才來的,不過是少爺叫他來,我倒是挺吃驚的。”

溫柳江哦了一聲,他們又繼續對賬。可是這個掌櫃的話讓他多了一個心眼,晚上回去的時候他回想七八個月前,那是他才到何府,是春季農戶忙耕的時候,也是農戶日子過的最苦的時候,因為一個冬季存糧都吃完了。

那時他聽說府上有很多人,家裏日子過的特別苦,有個女婢,叫什麽,反正在院子裏一邊洗衣服,一邊哭。他好奇就去問了問,當知道她家裏困難的時候,他幫了那個可憐的姑娘,但是他也因此犯了大錯,還被何小旭罰做他的貼身小侍一個月。

似乎這個王二就是當時騙他的人……之一。當時怎麽了,是罰了他這個賬房,但是也嚴厲的懲罰了那些鑽空子騙府裏錢的人,他當時去打聽了何小旭是怎麽罰這些人的,可是卻無果。

現在想想,當時自己和何小旭據理力争,堅持重重懲罰自己,減輕對那些人的懲罰,起碼不要趕他們出府。可是何小旭沒有理會自己,而且那些人再也沒了音訊。他以為那些人因為自己被趕出了府。

原來何小旭是叫他們種米去了,當天氣轉冷,不适宜種植的時候,還讓他們去鋪子裏做幫工。原來何小旭并不曾敢他們走,而是以他自己的方式告訴他們,要學會自食其力。

何小旭,我原來錯怪了你。我原來以為你霸道專橫,為了生意不顧這些用血肉之軀去幫你掙錢的幫工和小厮,可是你雖看似冷酷,實則內裏卻有一顆善良的心。

你做事低調,卻雷厲風行說一不二,而我卻優柔寡斷不夠果決。我竟不如你一個孩子。不,我一直是不如你的,這點我早就知道了不是嗎?

溫柳江茫茫然走在路上,後面辘辘的車輪聲和吆喝聲他都沒有聽到,知道一聲尖銳的馬兒的嘶鳴之聲才将他驚醒。他慌忙的轉身,看到在自己頭頂高高擡起的馬蹄,他驚恐的張著嘴發不出聲音,他立即連連後退,最後摔倒在路邊,那馬兒也在他的腳邊放下了蹄子。

還好有驚無險,他駕馬車的是一個長滿絡腮胡的彪形大漢,剛才要不是他控制的好,那馬兒早就剎不住撞到溫柳江的身上了,他氣的不輕,沖著還在發呆的溫柳江大喊道:“不長耳朵嗎?沒聽到我喊你,撞死……”

“胡三,住口。”這是馬車裏的主人掀開了車簾,看到坐在地上的溫柳江,連忙制住喊聲,迅速沖下馬車,跑到溫柳江身邊将他扶起來。

溫柳江愣愣的被封離章扶起來,眼角以為剛才的驚吓還沾著些淚水,看在封離章的眼裏,讓他有些心疼。抓著他的胳膊還可以感覺到他還在顫抖。

“你……你沒事吧,吓到你了,沒事了。”封離章輕輕擦去他眼角的淚水和額頭上驚出的虛汗,柔聲道。

過了一會兒,溫柳江總算緩過了勁, 輕輕拂去封離章抓著他胳膊的手,小聲的道:“謝謝封公子,我沒事了。”

封離章注意懂啊自己抓的太緊了,趕緊抽回手,又看了看剛才他抓著的地方,衣服有些皺,“沒事了就好,我剛好找柳江有些事,不如坐我的馬車一道回去?”

溫柳江看了看天,确實晚了,就點點頭答應了。

晃動的馬車裏,封離章挨坐在溫柳江的旁邊,雖然秋末穿的都比較多,但是他似乎還是能感受到溫柳江身體裏散發的熱量,他開口道:“先生,你的華已經好久沒有新作了,不過有幾幅也一直挂著,沒有賣出去。我想問問你,今後是什麽打算?”

“我,不畫了,以後也不賣畫了,勞煩封公子和老板說一聲,我想把那幾幅畫拿回來。”溫柳江低著頭,聲音有些小。

封離章發現他從剛才到現在有些不對勁,可是他聽到溫柳江今後不畫了,也就意味著,他今後沒有見他的理由了,溫柳江不賣畫了。是啊,他整天忙的早出晚歸,小旭不在,何老爺倒是可著勁的使喚這個好說話的賬房。

他,似乎,瘦了。是因為沒有何小旭照顧嗎?

何小旭走的時候囑咐自己照顧溫柳江。他說溫柳江一忙起來什麽都不顧,只知道埋頭幹活,什麽時候忙完了,才知道休息。他說溫柳江什麽事總是先想著別人,如果這件事要十分麻煩別人,那麽他寧可選擇麻煩自己的方式來解決。他說溫柳江不知道拒絕別人的請求,要是有人要他幫忙,他會想也不想的幫別人。他說溫柳江一定不知道拒絕他爹對他的使喚。

呵呵呵,果然……是這樣啊,何小旭原來這麽的了解溫柳江。他這幾日雖被自己的爹看著在府裏讀書,可是他還是特意派了人打聽溫柳江的事情。

柳江,你确實如何小旭所說,是個讓人不省心的家夥,你确實要人時時照顧著。那個可以照顧你的人也出現了,你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休息。

可惜,那個可以照顧你的人不是我……

封離章又和溫柳江說了接下來他的打算,他說他會和老板說,他的那幾幅畫他也會幫他拿回來。不知不覺,快到他家門口了,封離章探出腦袋,看到了他家門口的柳樹林,叫胡三停下了馬車。

“柳江,我就送你到這裏,也快到你家了,我還有事,你自己當心,快回去吧。”

“這,你還是去我家坐會兒吧,家裏一定也做好了飯,你随便可以一起吃,我還想好好謝謝你。”

“柳江的好意封某收下了,可是我真的有事,告辭。”說完放下車簾就讓胡三駕車離開了。

溫柳江看著遠去的馬車,嘆了口氣,他的心情也因為他封離章的談話稍微好了一些。可是對何小旭的以一個認識,還是讓他的心隐隐的痛。

他辜負何小旭的,恐怕用他一輩子的精力也無法償還了。

作家的話:

我想虐來著,可是好像不虐……

攻虐的不夠,受也虐的不夠

這樣不行,不行,要再虐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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