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春日融融,绛雪院後方有一片小小的桃林,宋姮飲了些桃花酒,眠于桃樹底下。

她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荒唐又可怕。

她驚呼一聲,從夢中醒來,身上淺粉色的春衫已濕透。

她急促的喘息着,明媚的小臉潮/紅,雙頰如染桃花,似剛經歷過一場情、事。

畫眉見她夢魇,忙放下手中遮陰的團扇,掏出絲帕替她擦拭着額頭上的香汗,她關切道道:“姑娘怎麽了?”

姑娘長大後,五官漸漸長開了,夭桃秾李,妩媚中透着清純,身段兒玲珑纖細,細腰上下的弧度比其他的京中閨秀都要顯眼,畫眉每每看她,心跳都要快幾分。

她素來喜歡桃花,愛粉色衫子,人又俏媚活潑,像桃花精一般。

宋姮渙散的眼神漸漸清晰。

她看到眼前爛漫的桃林,陣陣桃花香萦繞在鼻端,春日暖融融的陽光斑駁的落在她身上。

又瞧了瞧畫眉微顯圓潤的臉頰,長長吐了口氣。

她擡手輕揉額角道:“适才做了個夢。”

夢到什麽,她沒有細說,她垂下眸子,掩住眼中的思緒。

狂跳的心久久不能平複。

這十來天也不知怎麽了,她總是重複的做一個夢,這個夢斷斷續續的,仿若前生所經歷之事。

宋姮下意識的希望這一切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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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眉見她擰着黛眉,便知她做的一定不是好夢,她問:“姑娘夢到什麽了,可怕麽?”

宋姮擡起頭來看了畫眉一眼,遲疑片刻,搖頭道:“記不清了……”

畫眉:“……”

宋姮沒去看畫眉的反應,搭着她的手站起身來,落花從她身上垂落,周身萦繞着一股桃花香,她道:“回院子。”

畫眉提醒她道:“姑娘不是還要采摘桃花做桃花酒送給小侯爺嗎?”

宋姮抿着紅唇,悶悶道:“不采了。”

回到院子,宋姮剛換了身繡桃花的淺碧春衫,春莺打外頭進來,手裏捧着一套嫁衣,春莺臉上帶笑道:“适才老爺從宮中回來,帶來皇後賜給姑娘的嫁衣,姑娘快看,可漂亮呢。”

她爹爹宋星河,是當朝丞相,她在兄弟姐妹當中排行第四,人稱四姑娘,這是爹爹帶她回來時,給她安排的身份。

有一天她躲在爹爹的書房聽到事實的真相,她才知道她的生父并非丞相,爹爹這樣做是為了讓她在府上不受任何委屈。

爹爹一直很寵愛她,勝過所有的親生兒女,皇後是爹爹的堂妹,她按着輩分喚一聲姑母,兩家雖同宗同族,但關系并不親近,皇後這般重視她,是因為爹爹身居高位又偏愛她之故。

春莺将嫁衣在她眼前展開,宋姮見了,頭頂仿佛炸開一個驚雷,臉色發白道:“拿開,我不想再看到這件嫁衣。”

和那個夢裏的嫁衣一模一樣。

彩繡龍鳳對襟大紅袖衫,衣領上的扣子是紅寶石雕成牡丹花狀。

她一直以為自己反複做夢,是因為近段時間太想蕭子谌的緣故。

如今這一件事,便印證一切都是真的,那不是夢,那是她的上輩子,都是真的。

宋姮腳底發軟,連忙扶着一旁的香幾。

她和蕭子谌的婚期就在今年年底。

春莺見她這般反應,吓了一跳,趕緊将嫁衣收起來。

畫眉扶着宋姮在繡墩上坐下,好一會兒,宋姮才慢慢緩和過來。

她已下定決心,她必須和蕭子谌解除婚約,不然夢裏悲慘之事,她還要經歷一次。

那個夢開始于洞房花燭夜,她誤飲下了藥的酒,昏昏沉沉與一男子行夫妻之禮。

到中途時,藥效退去,她看到的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一個黑衣蒙面人,她看不到他的臉,只看到他腰上的夔紋玉佩不住的晃動,那塊玉佩她認得,是太子的。

蕭子谌來到洞房時,看到渾身髒污不着寸/縷的她,他用被子蓋住她的身子,歇斯底裏的吼道:“是誰……到底是誰!”

她看到他憤怒的眸子中透着厭惡,她抱着被子蜷縮起來,她知道蕭子谌定然是嫌棄自己身子髒了,她拼命搖頭道:“子谌,我是被逼的,那人在我的酒裏下了藥,我什麽也不知道,你要相信我。”

僅憑一塊玉佩,根本不能指證太子,若她說出來,定然會被扣上一個污蔑太子的罪名,到時不僅是她,蕭家也會跟着倒黴,所以她什麽也不能說。

然而蕭子谌卻覺得她在故意隐瞞,甚至懷疑她勾搭奸夫,他瞞下此事,從此以後卻再也沒碰她,三年後,爹爹被冤入獄,蕭子谌帶回了他的外室和四歲的孩子。

他逼她接納那個女人:“宋家已經完了,你若識趣,本侯保你下半生衣食無憂。”

年少時的恩愛早已消磨殆盡,她的眼神冰冷麻木,她道:“不必,妾身願成人之美,與侯爺和離,從此以後互不相幹。”

蕭子谌亦沒有挽留,他在和離書上簽了字,當背着包袱跨出南安侯府後,她終于沒忍住,失聲痛哭起來。

十歲那年她認識了蕭子谌,蕭子谌與她次兄要好,他來府上的次數多了,兩人自然便相熟。

十三歲那年,蕭子谌同她表白,她當時有些懵懂不太明白他的心思,他說他願意等,此間兩人經常書信往來,她漸漸懂了□□,也對他動了心。

及笄之後,他向爹爹提親,爹爹知道她對他的心思,而且蕭子谌的門第也配得上她,便答應下來。

相識九年,三年夫妻,她傾付了所有的愛,換來的卻是他的無情背叛。

腦海裏閃過夢中的情形,宋姮心口發緊。

她呆呆的坐了一會兒,不多時便有侍女來通報,說小侯爺要見她。

宋姮的心跳的很快,此刻不想見他,但她知道蕭子谌和她次兄宋嘉雲關系好,若是她推脫不去,蕭子谌必然要通過宋嘉雲來到後院,她不想他來自己的閨房,只得讓小丫鬟先去回話,說自己一會便過去。

離開绛雪院,穿過曲折回廊,來到花園內。

花園內百花齊放,甫一進來,濃郁花香撲鼻而來,羅裙輕盈晃動,她遠遠就瞧見高挺峻拔的男子負手立在涼亭裏。

宋姮眸光一暗,揪着帕子走過去。

蕭子谌察覺人已到涼亭,轉過身時,宋姮正好對上他的視線。

蕭子谌生的俊美,頭束金冠,濃眉星眼,挺鼻薄唇,渾身上下有種養尊處優的貴公子氣質。

他一見到她,眼底便溢出幾分溫柔,他往前走了幾步停在她面前,柔聲喚道:“晚晚。”

往日裏他這般叫她,她的心像被蜜泡着一般甜,此刻卻冒着涼氣兒,她輕輕的“嗯”了一聲,沒有多話。

蕭子谌細細打量她秾豔妩媚的小臉,一絲細微的表情也未錯過,察覺到宋姮的冷淡,蕭子谌覺得不對勁,他挑眉問:“晚晚,你今日怎麽了?”他回來特地沒告訴她,想給她一個驚喜,可她看到他卻一點也不開心。

兩人認識五年,蕭子谌對她的情緒感知向來敏銳,宋姮還不想在他面前露出破綻,她頗有深意的瞧了他一眼道:“适才做了一個噩夢,被吓着了。”

見只是一個噩夢,蕭子谌不由松了口氣,他笑着安慰道:“夢都是虛無的,別想太多。”

這句話觸動了宋姮的心緒,她上輩子豈不就是大夢一場,醒來後,同樣發現一切都是虛無的。

宋姮唇角劃過一抹譏諷,輕聲道:“說的也對。”

兩人距離隔得近,蕭子谌聞到了她身上淡淡的桃花香,宋姮的眉眼間天然帶着一股子媚态,撩人心神。

蕭子谌沉醉其中,也沒仔細分辨她此刻的情緒,趕緊拿出自己準備好的禮物打開來讨好她:“這是在江南的采玉齋買的,是時新的款式,晚晚可還喜歡?”

宋姮低頭瞧了眼錦盒中的白玉嵌紅珊瑚珠雙結如意簪,心頭一震,擡頭時,臉上看不出任何痕跡,她微微笑道:“好看。”

在夢中,他的外室來府之前,她曾同那女子見過面,當時吸引她注意的便是女子頭上白玉嵌紅珊瑚珠雙結如意簪,和她自己的一模一樣。

她朝身後的畫眉看了一眼,畫眉上前接過蕭子谌手中的錦盒。

蕭子谌見她終于展顏,暗自松了口氣,本想拿起簪子替她帶上,這時宋姮卻說:“子谌哥哥,晚晚還有事,先行告辭了。”

蕭子谌神色一變,忙道:“什麽事這麽着急走?”他去江南辦差,一個多月不曾見,他還有許多話不曾對她說。

宋姮臉不紅心不跳的撒了個謊道:“是與大哥約好了時間見面,不好耽擱。”她也沒說具體什麽事。

她的大哥,便是宋嘉言,以狠辣冷酷聞名的大理寺卿。

蕭子谌神色一凜,眼底湧出忌憚之色,卻又沒有表露的太過明顯,只一閃而逝,繼而,他微笑道:“那你去吧。”

宋家的兩位公子,宋嘉雲是個酒肉之徒,資質平庸,而這位嫡長公子,卻是他生平罕見的狠角色,這樣的人,他也不敢輕易開罪。

宋姮見提到宋嘉言,果然起到震懾作用,心情好了不少。

她輕輕“嗯”了聲,福了福身子便走,蕭子谌望着她窈窕的背影,微微皺眉,宋姮與宋嘉言關系疏遠,她怎麽會約他?

總感覺宋姮今日怪怪的,到底發生什麽了?

等拐了個彎,阻斷了蕭子谌的視線,宋姮的臉色便冷了幾分,她回頭吩咐畫眉道:“将簪子扔了。”

畫眉一驚,瞪大眼睛道:“姑娘,為何啊?”

她明顯感覺到姑娘對蕭世子态度不似從前了,可也不知發生了什麽,昨夜裏還好好的呢,說今日要摘桃花給小侯爺做桃花酒。

宋姮不解釋,她道:“要你做便做,問這麽多做什麽。”

畫眉只得将簪子往一旁的湖中扔去,簪子落水“撲通”一聲便沉入水底。

宋姮這才滿意,正要往前走,迎面走過一個男人,他穿着白色衣袍,烏發束在玉冠裏,面部輪廓清冷淩厲,五官罕見的深邃俊美,那一身孤月寒霜般的氣質,與這繁花盛開的園子有些格格不入。

也不知剛才她同蕭子谌說的話他聽到沒,宋姮正心虛,聽到宋嘉言輕輕說道:“我怎不知何時約了你?”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新文了。

前面三章留言紅包贈送。

雙向治愈的故事,兄妹文,寵文,甜文,全文不虐,請寶貝們放心入坑。

女主做夢夢到上輩子,重生文。

入v前随榜更新,V後日更。

預收文《我見寡嫂多妩媚》,寶貝們有興趣可以點收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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