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呂白帶着大理寺的人忙活了一整天,将街上賣美人圖之人全部抓了,那些還未賣出去的美人圖也全部收繳上來,如今由鳴筝送到了宋嘉言面前。
宋嘉言在燈下,将那些美人圖每一張都仔細看了看,發現這些美人圖的畫工并不一致,這裏頭至少有三種不同的畫工。
再仔細看看那宣紙,都是京城水墨齋的澄心紙。
他看完後擡眸,對鳴筝道:“去趟水墨齋,查查最近誰買了這澄心紙。”
水墨齋每筆買賣都有記賬,而且能買這種紙的人,非富即貴,很容易查出來。
鳴筝應下,想起另一件事,他道:“對了,公子,那些抓入大理寺之人該怎麽處置?”
宋嘉言面色沉寒,眉間盡是戾氣,他道:“留一個,其餘的挖掉眼睛,割掉舌頭,送去采石場做苦力。”
次日,宋婉和許氏來绛雪院看宋姮,許氏入宋府時,白姑娘還在,不過時間久遠,她差不多已經忘了那女子的音容相貌,如今驟然看到這幅畫,再對上宋姮的臉,簡直一模一樣,若說宋姮不是白姑娘的女兒,誰信啊。
宋丞相對養女比對親生女兒還好,許氏心裏有些不平衡,但也沒有遷怒宋姮,仍然好生安慰了她幾句才走。
宋婉也說道:“就算沒有血緣關系,你我都是姐妹。”
宋姮心裏感動,握住宋婉的手,鼻子發酸道:“謝謝你,三姐姐。”
宋婉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撫。
兩人走後,宋姮心情舒坦了許多,她讓畫眉将上次宋嘉言送的楊梅糖拿過來,她想吃糖。
昨夜裏,她已經跟畫眉,春莺坦誠說自己不是丞相親生的,兩個小丫頭跟着她自小一起長大,根本不在乎這些,還說姑娘什麽身份不重要,她們都會一直陪着姑娘身邊照顧她。
畫眉依言,去房內将糖拿出來,宋姮坐在花樹下,将糖紙包打開,卻發現裏頭的糖都融了,她微微蹙眉,眼底透出可惜之色。
宋嘉言進來時,正見小姑娘穿着一身粉色銀絲繡海棠紋襦裙坐在花樹下,桃花瓣在空中悄無聲息的墜落,鋪在小姑娘的裙擺上,将她襯的比春光還明媚幾分,她正皺着粉嫩的小臉,苦惱的看着手裏的紙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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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嘉言眉眼間掠過一抹笑意,他從容的走過來,立在她面前,低聲道:“姮兒,想吃糖麽?”
宋姮擡起頭來,正與宋嘉言的眸子對上,見宋嘉言一身雪白繡寶相紋寬邊直身,他的頭發一半束在玉冠裏,一半垂在肩後,如庭中玉樹一般,光耀照人。
她眼底先是綻出一抹喜悅:“哥哥來了。”
跟着又有些悵然:“想吃糖,但是糖融了。”
他勾了勾薄唇,輕笑出聲來,他絲毫沒有在意花樹底下還有灰塵會弄髒他的衣袍,走過去一撩袍擺,在宋姮身側坐下。
他從袖裏拿出一個黃紙包出來,給宋姮遞過去,他道:“給。”
宋姮驚呼一聲:“楊梅糖。”迅速的伸出手将東西拿過來。
她飛快的将紙包打開,一股香甜的楊梅味撲面而來,她眼睛眨了眨,捏起一顆楊梅糖塞入嘴中。
宋嘉言見她的腮幫子鼓起一個小包,笑道:“就這麽喜歡吃楊梅糖?”
宋姮小雞啄米似的點了點頭道:“喜歡,小時候,娘親總愛拿楊梅糖哄我。”
說到“娘親”兩個字,宋姮的動作停下來,口中的楊梅糖明明是甜的,可她卻越吃越酸。
宋嘉言見她神色忽然低落下來,他道:“那件事情,哥哥已經讓人暗中調查了,不日便會有結果,至于府上,丞相必然會查。”
他說“府上”,便也懷疑是宋府的人幹的。
丞相府的事情他不便插手,只能交給宋星河來做,宋姮也能理解,她輕輕點頭。
宋嘉言見她一點也不意外的樣子,秀長的眉揚起,他道:“你知道是誰?”
宋姮緩聲道:“猜測而已。”她手裏又沒證據。
她偏過頭來看宋嘉言,擡起明亮的眼,道:“哥哥明知我不是你的親妹妹,為何還要對我那般好?”
如今宋嘉言還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在他眼裏,宋婉,宋嫣都是他的親妹妹,按照親疏,他似乎更應該幫她們。
宋嘉言見她嘴角沾了一粒白糖,他伸出手在她的嘴角輕輕一揩,那只手卻沒有挪開,掌心貼着她的臉,拇指在她的頰邊輕輕摩挲了一會兒,他深深望着她,聲音低柔道:“因為只有你值得。”
宋姮對上他的眼,男人深邃的眸子裏似乎壓制着某種情緒,她吃了驚,電光石火中,腦海裏閃過點什麽,須臾,她又立馬否認,一定是她想多了。
她垂着頭,臉蛋偏了偏,和他的手掌拉開距離。
宋嘉言的嘴角揚起一抹弧度。
她還躲他,可他知道她躲不掉的。
她不知道,男人在看她時,那絲壓制的情緒忽然破出,眼底湧動着近乎瘋魔般的癡色。
暗中窺伺多年,披着僞善的面孔靠近她,等着她慢慢的走入自己的陷阱。
他話鋒一轉道:“晚晚,不管是誰害你,哥哥都會讓她付出代價。”
言下之意便是,哪怕是他的親人,他也不會姑息。
宋姮擡頭,見他神色鄭重,越發确定是自己想多了,她“嗯”的輕輕應了聲。
鳴筝只用了一個上午的時間便将這宣紙之事查清楚了,據水墨齋的老板說,的确有人以宋府的名義去買過這澄心紙,不過那人蒙着臉,到底是誰卻不清楚。
下午,宋嘉言又來了一趟绛雪閣,将這個消息親自告訴宋姮。
宋姮眸光微動,她道:“那只要能查出府上誰院子裏的澄心紙最多,誰就是那個背後的始作俑者。”
宋嘉言揚眉道:“聰明。”
“這事你親自跟丞相去說。”
宋姮也不讓他為難,點了點頭,她道:“哥哥總是在我最需要之時幫助我,我都不知該如何感謝才好。”
宋嘉言擡手輕輕捏了捏小姑娘軟嫩的小臉,他忽然湊近,俊美的臉離她不過一寸之隔,他輕輕笑道:“姮兒真的想要感謝哥哥麽?”
宋姮還是頭一次這般近距離看他,他冷白的肌膚上當真是一點瑕疵也沒有,那雙鳳眼,眼線悠長漂亮,連最出色的畫師也難以描幕出這般神韻。
他的呼吸噴在她的臉上,像羽毛一般撩着她的肌膚,宋姮感到一點癢,心口發緊,她道:“嗯,當然……哥哥想要什麽?”
宋嘉言見小姑娘神色有些緊繃,他勾起薄唇,笑着往後挪了挪,他道:“還沒想好,等想好再告訴你。”
宋嘉言走後,宋姮去玄清閣将宣紙之事告訴宋星河,宋星河在此之前已經質問過林氏,林氏一口咬定自己沒有說,而且她被囚禁在紫雲院,不能出去,更沒見過那幅畫,她的确沒有嫌疑。
其實林氏猜到這事情是宋嫣所為,但她為了護住女兒,所以什麽也不說。
玄清閣的人他也都一一盤問了,都是對他忠心耿耿的老仆,不會做這種背主之事。
但如今聽宋姮這般說,那便證明府上除了林氏還有其他人知道這件事,宋星河給常敏下令去将每個院子都搜一遍。
雖說這事情是宋嘉言告訴宋丞相的,但是宋星河并不信任他,所以這次搜查是從沉雨院開始。
搜尋無果,常敏離開沉雨院去了其他院子。
到沉雲院時,已經天黑了。
在常敏趕到之前,海棠院的秋織衣衫不整,發髻淩亂,匆匆離去。
她才離開不久,院子裏一陣吆喝聲響起。
躺在床上的宋嘉雲急忙穿上衣裳起身。
打開門,見院子裏一片火光,常敏帶着十來個小厮過來,見到他便走上前去,行禮道:“二公子,老爺下令每個院子都要搜查,還請二公子行個方便。”
宋嘉雲覺得無所謂,他又沒幹虧心事,他攤開手道:“随便搜。”
常敏進來後,在房內聞到一股還未散去的淫/靡氣息,二公子私底下生活不羁,院子裏有好幾個通房,他也就見怪不怪了,他在淩亂的被褥下看到露出來的一角宣紙。
他将被褥掀開,發現底下藏着一沓紙,他伸手拿過來,翻開一看,果然是白姑娘的畫像,常敏面色一冷道:“二公子,請你跟屬下走一趟玄清閣。”
宋嘉雲驚訝的像吞了個雞蛋,張大嘴巴喊道:“常敏這不是我的。”
常敏道:“公子去老爺面前解釋吧。”
他想起剛才在和秋織糾纏時,她讓他去滅燈,一定是那個賤人趁着他離開之時偷偷的塞到他被褥底下。
事到如今,他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好個宋嫣,親生兄妹,他放她一馬,她竟然栽贓陷害他。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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