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宋姮眼角餘光瞥見宋嘉言的一抹背影消失在視線中,才收回來,垂着眸子掩住眼底的失落。

哥哥說話不算話,哼。

宋星河見宋嘉言走了才放心下來,別以為他不知道楚王打的什麽主意,惦記他的女兒,門都沒有。

宋星河見宋姮低着頭,臉上似有些悻悻色,他皺了皺眉道:“晚晚,回房去。”

宋姮輕輕的“哦”了一聲,轉身往後院走。

另一邊,宋嘉言回到露園,見過露園的仆從後便去了書房,将皇上賞賜的宮女太監都交給鳴筝來處理。

鳴筝雖是個習武人,做起這種事來也不含糊,不到半日的功夫,便将這些人都安置好了。

只餘下兩個宮女讓他有些發愁,這兩個宮女都頗有姿色,他本想安排去花園灑掃,但兩人說皇上是派她們二人來楚王殿下身邊伺候的,鳴筝不得不進來禀告宋嘉言。

鳴筝道:“公子,那兩個女子是秀女,樣貌也不錯,想來您身邊伺候,您看如何安排?”

宋嘉言正在一張紙上畫圖,聞言擡起頭來,他冷冷的扯了一下嘴唇,他道:“本王身邊倒是正缺兩個倒夜香洗夜壺的,這事情便交給她二人做吧。”

鳴筝嘴角一抽,道:"屬下明白了。"

秋旖,雲想聽說楚王殿下安排她們兩倒夜香,頓時臉色就變了,氣憤的去找朱槿,塞銀子給他想求他幫忙。

朱槿也是個有眼色的,知道楚王殿下不敢惹,也不強出頭,反正他都被分到了這裏來,他當然跟主子一條心,忙将銀子退回去,只說這裏他做不了主。

秋旖和雲想只得認命。

書房內,宋嘉言将地圖畫好後,仔細看了看,這是相府到露園的地圖。

露園的後門和相府的後門在一條街上,若是打通一條地道過去,應該不是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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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吹幹墨跡,将鶴羽叫進來,他将手裏的圖紙交給鶴羽,他道:“從露園挖一條地道通入相府的绛雪院,七天時間夠不夠?”

鶴羽看了一眼地圖,又擡頭看了看宋嘉言,驚得瞪大眼睛,他道:“主上,這恐怕得一個月。”

宋嘉言往椅子上一靠,冷白修長的手指在圈椅上輕輕敲打着,他眼角一挑,道:“你确定一個月?”

鶴羽聽出來宋嘉言的聲音裏帶着幾分威脅,他連忙改口道:“不……七天,屬下定然在七天內将暗道挖好。”

這還差不多,宋嘉言道:“讓楚泠的人來做。”他說要幫自己,總得給他找點事情來做。

宋姮怨了宋嘉言一整天,夜裏想要看書,坐在燈下看了半天也沒看進去,她正惱,忽然頭頂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書拿反了。”

宋姮擡起頭來,入目是男人俊美的臉,他的嘴角挑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眼睛裏帶着點戲谑看着她。

宋姮瞥了他一眼,便挪開眸光,将手中拿反的書放下,淡淡道:“哥哥不是去露園了麽,怎麽又回來了?”

宋嘉言見她有情緒,在她身側坐下,伸手捧着她的臉轉過來,他道:“怪我了?”

宋姮垂下眸子道:“您是楚王殿下,誰敢怪您?”

宋嘉言見她真是生氣了,笑了笑,他道:“你也瞧見了,不是我不想住在宋家,是丞相不讓我留下來。”

他暫時還沒有告訴宋姮要修地道事,他想到時候給她一個驚喜。

他接着說道:“我雖不能日日陪着你,但也會抽時間過來,如今相府戒備比從前要嚴了許多,我若老是過來,定然會讓人起疑的。”

宋姮也不是真生他的氣,只是覺得他離自己那樣遠,她舍不得而已,而且這事情也不能怪他。

男人這般輕言細語的哄了一番後,宋姮的心情好了許多,她伸出手指在他的鼻尖上輕輕點了點,她道:“你說的,可不能反悔。”

男人一把抓住她的指尖,低低笑道,“絕不反悔。”

一會兒,宋嘉言變戲法一般從懷裏掏出一個盒子,他将盒子在宋姮面前打開,盒子裏面放着整整一盒子珍珠,她看了一眼,一路數過去,整整三十顆。

每一顆珍珠都很圓潤,足足有龍眼大小。

宋姮面露驚訝色,她道:“這麽大的珍珠倒是少見。”

宋嘉言沒當回事,他笑道:“這珍珠來自大食國,是我托一個富商朋友從那邊買回來的,你喜歡的話,用來繡在鞋面上,或者做頭飾都可以。”

宋姮嘴唇彎了彎,雙手接過他給的珍珠,笑道:“好,我收下。”

夜深了,兩人躺在床上,宋嘉言的手在她的衣擺內摸索,宋姮軟聲道:“哥哥,姮兒的身子還未好。”

宋嘉言正在興頭上,聞言,手上動作一頓,他深吸了一口氣,道:“哥哥知道,哥哥不會動你。”

須臾,他不舍的将手拿出來,換成摟住她的腰肢讓她貼着自己。

次日一早,蔣應文便來宋府,想要将宋婉接回去。

可他還沒進來,就被外面的小厮給攔住了。

小厮說三姑娘出門散心去了,不在府上,蔣應文當然知道這事借口,便一直侯在門口不肯離開。

他等了一整天,終于在太陽偏西的時候等到了宋星河的轎子,宋星河從轎子裏出來,蔣應文便迎上去喊了聲:“岳父大人。”

宋星河見他,眉頭皺了皺,他道:“你來幹什麽?”

蔣應文拱手道:“小婿是來接婉兒回家的。”

绛雪院內,宋姮見宋婉蹙着眉,似乎很憂愁,她問:“婉姐姐,可要跟他回去?”

宋婉搖頭道:“不回去。”

宋姮挑眉,送完說的這般堅決,也不知她自己能不能做到。

其實她覺得宋婉在這件事上過于優柔寡斷,但想想上輩子的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呢,她那時也總對蕭子谌抱有一絲希望,只有被傷的徹底才肯放棄。

就在這時,前院派了一個婆子過來傳話,她道:“三姑娘,老爺讓您去一趟前廳,老爺吩咐了,三姑娘躲在屏風後面便是,不必露面。”

宋婉看了宋姮一眼,宋姮朝她笑了笑道:“去吧,去聽聽他怎麽解釋。”

前院,宋婉剛到,便聽到蔣應文在外頭說話,他道:“小婿欺瞞了岳父大人及婉兒,并沒有告知已與前任妻子和離的真相,小婿有罪,但小婿并非故意将她養在外頭,她自己執意留在京城,小婿也無可奈何,又不忍她流落街頭,便找了家小院将她安置下來。”

宋星河冷着臉道:“你為何要與她和離,就是為了攀附我宋家?”

蔣應文連忙搖頭道:“并非如此,我與她和離在遇上三姑娘前,我與她成親三年,她一直未曾替蔣家生下一男半女,她自知有愧,便主動提出和離,我無奈下只得答應,後來入京小婿遇到了婉兒,第一眼便喜歡上了她,這才厚着臉皮來相府提親,小婿敢對天發誓,小婿絕對沒有因為想要攀附權貴而與自己的發妻和離,若是違背誓言,小婿便不得好死,小婿這裏還有和離書一份,請岳父大人過目。”

說完,他将懷裏的和離書拿出來,宋星河接過去,打開一看。

蔣應文并沒有完全說實話,他這個妻子,還是他爹爹在西縣當縣令時給他定下的親事,是玉山書院山長的女兒,當時兩家也算是門當戶對,後來蔣應文的爹爹過世了,家道中落,對方卻沒有嫌棄他,依然按照約定與他成親了,蔣應文全靠昔日老丈人的幫助才走到今天,可惜,當他得到丞相小姐的青睐後,就逼迫妻子主動與他和離,那玉山書院的山長被他氣出病來,罵他忘恩負義,與蔣家徹底斬斷關系,誰知這女子卻是癡情的,不顧家裏反對偷偷跟上京,死活都要留下來,蔣應文對她多少有些情分在,而這女子又對他百依百順,他便将前妻留下來,做外室養着。

宋星河看完和離書後,見事實确實如此,臉色緩和了不少,他嚴肅道:“既然你如今說出真相也有悔過意,将那女子送走,你可願意?”

宋星河并沒有立馬做出讓他與宋婉和離的決定,在他看來,若蔣應文說的是真的,那他還不算是負心薄幸的男人。

蔣應文一口答應道:“小婿願意,只要婉兒能跟小婿回去,小婿便立刻送她走。”

宋星河往屏風後看了一眼,道:“婉兒,你都聽到了,願不願意,你自己決定。”

蔣應文沒想到宋婉就在屏風後面,他的眸子熱切的盯着那扇屏風,等待着宋婉的回複。

宋婉聽了剛才他說的那番話,心裏情緒翻湧,宋婉心裏一半埋怨一半心酸,情緒紛湧,不管是何原因,她介意那個女人始終在他心裏存有一席地,

她掐着掌心道:“我不願。”

說完便轉身離去。

身後傳開蔣應文的驚呼聲:“婉兒……”

绛雪院內,宋姮看着這個月糧鋪的賬本,畫眉在她耳邊唠叨道:“姑娘,聽說那三姑爺還沒走呢,今兒天氣這般冷,北風呼呼的刮,估計一會兒還會下雨呢,三姑爺便就這般跪下地上,還說三姑娘若不原諒他,他便長跪不起。”

宋姮見他用苦肉計,冷嘲一聲,沒有說話。

畫眉是個烏鴉嘴,沒多久,果然開始下起了雨。

這冬日的雨格外寒涼,淋上一陣,能讓人凍得直打哆嗦,院子裏撒掃的丫鬟都開始躲避。

畫眉尤自唠叨道:“也不知道那三姑爺現在走了沒有?”

宋姮被她問的不耐煩了,她擡起頭說道:“你不如自己去看看?”

畫眉嘻嘻笑道:“姑娘不是也關心麽,不如咱們一起去看看?”

宋姮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她道:“再等會。”

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的時候,宋姮的賬本已經看完了,她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瞥了等的不耐煩的畫眉一眼,她道:“走吧,随你去看看。”

出門時,春莺給她披上了一件白狐貍毛鬥篷。

宋姮撐着油紙傘走出庭院。

的确挺冷的,她才走了一會兒,腿肚子便開始打哆嗦,終于到了前院,她藏在拐角處,看着庭中的動靜。

雨下了半日,到天黑的時候并沒有要停的趨勢,反而越演越烈,那蔣應文依然跪在雨中,不過他是個文弱書生,跪了這麽久,已有些體力不支了,身子佝偻,頭已經低下去。

終于,宋婉到底還是心軟了,撐着油紙傘從房內走出來,将傘遮在蔣應文的頭上。

宋姮看到這一幕,既失望又覺得在意料中,她轉身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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