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 理由

瘦瘦，矮矮的少年，手上和臉上的黑灰被粗略的擦了擦，除了略有些髒的膚色，但已經可以看清楚長相了，确實是阿爾法無疑，無論是身高，還是五官。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望着卡提斯，而後埋着頭，走到了桌子旁邊。

“都怪我，笨手笨腳的。”自責的聲音，帶着些羞澀，與文件記載的信息一致。

“沒關系，有心改就好，态度是第一位的，技巧都是可以學習的。”卡提斯無論是語氣，還是表情都緩和了不少。

阿爾法看了眼幹淨的表格，把手仔細地擦了擦，這才拿起筆，簽上了名字。

卡提斯瞄了一眼，粗劣的字體，顯然剛學會不久，和原始表格一致——果然是個完全沒有經過培訓，甚至沒有任何魔法基礎的助手。他面無表情地收起文件，放回資料袋。

“那麽，我走了。”卡提斯說，“五天後，這些案件就會水落石出了，之後你們就可以自由行動了。”

菲莉絲難以置信地望着他：“五天？”

“是的，你們只需要在學院裏呆五天，記住我的話。”卡提斯說着，潇灑地邁着大步子，離開了。

菲莉絲跟到門口，一直看到他走得連背影都看不到了，這才終于松了口氣。

她鎖好門，回到二樓，看到正在洗臉的阿爾法。

“為什麽變回來了？我記得這是這個月最後一次了……”

“這個樣子不好嗎？”那家夥若無其事地擡起頭望着她。

嘿，之前死活不肯變的是你，現在一臉輕松的還是你，真想把你的腦袋敲開來看看裏面裝的是什麽！

菲莉絲挫敗地嘆了口氣：“算了，就這樣吧，我很在意啊，他說的五天後水落石出是什麽意思——我才不信他能在五天內把這些事調查清楚呢。”

“他要是調查清楚了，我們就要逃亡了嗎？”阿爾法好奇地望着她。

“你很期待嗎？”菲莉絲再次納悶了，之前想要平靜生活的是你怎麽現在又期待動蕩了？

“沒有啊。”那家夥若有所思地吮吸着手指，不知道在想啥。

菲莉絲瞪着大眼睛瞅着他，總覺得這小子和以前不太一樣了可又說不出來哪裏有不同。

“你在看什麽？我有地方沒變對麽？”阿爾法也在認真地看她。

菲莉絲皺着眉頭：“沒有，和以前一模一樣！”

阿爾法用懷疑地眼光瞅着她，一臉不信。

對，就是這種眼神！菲莉絲終于知道那裏不同了——這家夥心眼變多了！有話也不直說了，會拐彎抹角了！難道，這都是和她學的麽？哎？難道是她把單純的惡魔帶壞了？

“啊！我想起來了，晶火爐壞了，明天做飯的事怎麽辦啊。”阿爾法拍拍手，一副準備繼續清理廚房的架勢。

“換個新的呗，那種東西，我自己都能做。”菲莉絲長嘆一口氣，這家夥也會轉移話題了，罷了，一切順其自然就好了。

“教我做！”躍躍欲試的笑臉又湊了過來，簡直像讨要糖果的小孩子，不過他讨要的每一樣東西，若是丢在別處，可都是千金難買的高級魔法技巧，除了烹制烤豬腳。

“你說，你學那麽多魔法和銘文做什麽？不要告訴我你打算百年以後回深淵去開烤肉店……”說是她也不信！

“對噢！聽起來不錯。”

阿爾法憨憨地一笑，自個兒鑽進廚房裏去了，哈奇似乎還躲在裏面，廚房空間本來就小，現在更是亂得一塌糊塗，結果裏面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菲莉絲無語望着這一切，這種毫無緊張感的氣氛算怎麽一回事？現在明明面臨着人生的重大危機啊——五天，也許，她只有五天時間了！

……

國家煉金實驗室，恩雅的理論研究辦公室。

窗外依舊是和諧的元素花園，沒有四季冷暖，沒有狂風驟雨，一切都被魔法控制着，有條不紊，恍如天堂。

從來不笑的恩雅，現在每次看到菲莉絲，居然都露出若有若無的微笑，看得菲莉絲渾身冒冷汗。

為了能繼續在學院混下去，真正接觸到封印中的八魔将，菲莉絲終于厚着臉皮，在卡提斯離去後的第二天，來找她的新導師恩雅，試圖讨要到一個進入國家煉金實驗室正式開展空間魔法高層次實習的機會。

“你想進入實驗室？”恩雅拿着鵝毛筆在文件上飛速書寫着，頭也不擡地問道。

“嗯！”菲莉絲點頭，“我想盡早開始正式的高級班學習。”

“你很着急？”恩雅漫不經心地說，“其實也不用這麽急啊，我記得這個月可以休假吧？放棄的話，以後就很難有這樣的休假機會了哦，你這個年紀的孩子，多玩玩也不是壞事。”

“是的，我很急。”菲莉絲認真地說，“人的年齡何其短暫，實在沒有時間揮霍。”

恩雅突然擡起頭，眼中露出玩味的光芒：“是啊，人的生命太短暫了，尤其是和高級惡魔比起來……”

菲莉絲被她的話吓了一跳！這個老處女，究竟在玩什麽花樣？

“既然你這麽好學，提前進入實驗室的話，也不是不可以。”恩雅說着，遞給她一份材料，“事實上，昨天院長大人已經發話了，如果你們希望，準予提前開始鑽研。”

菲莉絲接過材料，上面有自己的基本信息和研究許可，末尾蓋上了國家煉金實驗室的專用紋章，時間居然是昨天！難道說，恩雅在昨天已經提前給自己辦好了申請？

她詫異地望着恩雅女士，恩雅絕美地臉上是似笑非笑地神情。

“實際上我準備了兩份材料。”恩雅說，“如果今天不來的話，我會把另一份材料交給卡提斯。你應該猜得到是什麽內容……”

原來，您老人家終究打算把一切告訴卡提斯的麽？如果自己就此逃跑的話……菲莉絲暗自捏了一把汗。

“為什麽……”菲莉絲終于忍不住問了出來，為什麽要瞞着這件事，她實在無法理解。

“為什麽？”恩雅抱着胳膊，望着窗外，“我只是不想我等了十二年的繼承人，下半輩子在監獄裏度過吧？”

菲莉絲當然知道，這不會是真正的理由，但無論如何，她很感激。恩雅的幫助，簡直像是給了她重生的機會。

“不過，不要高興地太早了。”恩雅指了指遞給她的材料，“看看下一頁，這是你這幾天的第一個課題。”

菲莉絲迅速翻查了一下自己手裏的資料，登時被吓住了：“修複虛空之戒？這是給我的項目？”

“怎麽了，開啓星界之門的位面召喚師，這種小事，難不倒你吧？”恩雅玩味兒地說道。

小事！這可不是小事！虛空之戒的制作方法暗含着人造空間的技術，如果把碎裂的戒指交給她，并讓她進行修理，這意味着她将有機會一窺端倪——人造空間，這是多麽可怕的魔法！

而現在，恩雅居然把這個機會送給她！這個女人，到底在想什麽？

“謝謝您！”菲莉絲無法用言語來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不用這麽高興。”恩雅說，“你只有五天時間，如果做不到，我就換別人了。”

菲莉絲鄭重地點點頭：“我會做到的！”

“好啦，沒你事了，你可以回去了，我的實驗室你也可以随時使用，不需要問過我。”

“謝謝導師！”

“你也可以把你的助手帶進來，這些在許可材料上都寫明了，院長也批準了。”恩雅頗有興趣地望着她，“這裏距離宿舍區有近兩千米了吧？真是驚人的活動半徑……”

菲莉絲尴尬地笑笑，看來恩雅已經猜到了阿爾法就是她的契約惡魔了。不過這同樣提供給她另一個信息——既然院長已經批準了助手的進入申請，那麽昨天卡提斯建議她換助手的那一番話，根本就是純粹的試探！

不過至少，菲莉絲确定了一件事，恩雅女士，短時間內，會幫自己保守秘密。雖然不知道她真正的原因，但不可否認，乖乖聽導師話，是現在在學院裏繼續混下去的前提。

深吸一口氣，菲莉絲抱着一堆材料走出了恩雅的辦公室，結果感受到了入口處的傳送魔法波動。

有人來了？是誰？霎時，正在逐漸變清晰的阿古斯上古法杖露出了外形——是卡提斯？他來空間理論研究室要做什麽？

菲莉絲當下警覺起來，一頭鑽進了花壇中，透過花草的間隙，偷偷窺視着，只見卡提斯果然邁着急沖沖的步伐向恩雅的辦公室走來。

卡提斯在門口站定，将手掌按在門上的五芒星銘文中，淺藍的光芒閃過，門內傳來恩雅溫柔，卻沒有溫度的聲音：“是卡提斯啊，請進。”

卡提斯進了門，門沒有關緊，露出了一道細小的縫隙。菲莉絲借助風元素的波動，努力分析着兩人的對話。

“我來，是想和你了解一下新生的情況，你也知道，最近發生的大事比較多，我們已經把主要的嫌疑人，鎖定在了排在考試前五名的這幾個孩子身上。”是卡提斯的聲音，非常嚴肅，不容辯駁。

“我覺得菲莉絲這孩子不錯，聰慧，好學，她今天剛剛來申請進入實驗室學習，似乎打算放棄假期了。”恩雅平板地聲調，聽不出一絲情緒。

“你有發現什麽異常嗎？”卡提斯問。

“異常？”恩雅說，“異常啊，确實有啊，今年晉級考試，拿到白銀鑰匙的只有四十人，比往年少了近十人，其中女孩子只有三人，這三人中，居然有一個在難度異常的黃金之門考試中活到了最後，我真的很意外，而且，還是空間理論專業的——你該知道，我已經有十二年沒招到過學生了。”

卡提斯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這大概是近十年來，你對我說過的最長的一段話了。”

“咦，是嗎？”裝傻的語氣，居然也會出現在恩雅身上，偷聽的菲莉絲也不禁感到意外。

“既然你喜歡這個學生，那麽我想我也問不出什麽了。”卡提斯說，“不過，我今天來找你，還有另一件事，是關于五天後的安排……”

五天後！菲莉絲意識到，自己恐怕聽到了絕密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