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曾經戰場
“小娘子,新入境的?”
無望海大得根本就不像一個島嶼。
還沒從這個玄妙的陣法中回過神,祁念一就聽到有人叫自己。
她擡頭,打量了一圈周圍的環境。
“咦,怎麽還是個眼盲的小娘子?”說話那人走進幾步,聲音有些急促,扔給了祁念一一條白練,“牽着另一頭,千萬別松手,跟着我走,妖獸潮要來了。”
祁念一抓緊白練的一頭,跟着說話的女修一路不停息地疾馳了十幾裏,進山後,腳步才稍微平息一點。
“小娘子眼睛不行,體力倒還不錯。”女修靠在一棵樹上,粗喘着氣,“你是誤入到這裏的嗎?還是被送進來的?”
祁念一清楚地看見,天空寫着一行黑色的大字。
【無望海】
——“無望海百年一開,持續三十日,期間我們所有人在這裏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活下來。”
“無論你要取的劍對你來說有多重要,活下來才是第一位的。記住,每百年入無望海的修士中,死亡的可不在少數。”
在無望海開啓之前,消息販子蕭瑤游秉持着自己的職業操守,最後叮囑了這樣一句話。
祁念一出現在這裏的時候,是只身一人,面前除了這個陌生的女修,一個熟悉的人都沒有。
【雲娘/前孤山弟子-金丹(中期)】
雲娘身上的褐色短打已經和泥水分不清了,她牽着白練的另外一頭,笑起來的時候,眼尾泛起笑紋,她看着祁念一腰側的劍,笑了:“你這小娘子,莫非是個劍修?”
祁念一默默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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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娘長嘆了一口氣:“你師門也不知怎麽想的,竟把你這眼瞎的築基小兒都送進來了,築基境在這無望海能頂什麽用,妖獸潮以來,元嬰之下,都是送死的命。”
祁念一眉心輕輕一跳,問道:“這裏的妖獸,很厲害嗎?”
雲娘瞥了她一眼,疲憊道:“來之前沒打聽過嗎?問這種傻子話。妖獸一旦進入成熟期便都擁有金丹境初期的實力,這無望海中的五個妖族統領都是元嬰境中後期的實力,一旦妖獸化為人形成為妖修,便都是化神境。”
她頓了一下:“當然了,我們這兒是沒有化神境的大能妖修,但五個元嬰境的妖獸,已經讓我們犧牲了一大批同袍了。”
祁念一安靜地聽她說着,卻發現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雖然她從天眼看到雲娘的修為是金丹境中期,但她實際感受到對方的修為卻約莫是剛金丹境初期的樣子。
雲娘說着,神情突然緊張了起來,聲音也突兀地停下來了。
很快,祁念一發現了變化。
此時正是黃昏時分,但無望海的天黑的迅速,很快,太陽就沒入了海面,取而代之升起的是一輪紅月。
那顏色猩紅如血。
祁念一頓時想起了晏懷風的叮囑。
——“不要在血月之下破境。”
這血月有什麽蹊跷?
還沒來得及思索,耳中掀起驚風。
“當心!”
不夜侯出鞘,快劍無聲,切開風浪。
“吼——”
腥味撲面而來,這妖獸渾身鬃毛就像鋼針一樣堅硬。
祁念一飛身而上,一腳正踏妖獸的鼻尖,不夜侯平舉,對準妖獸的眼睛。
一呼一吸間,連斬三十劍。
妖獸在死前發出一聲哀鳴,祁念一收劍入鞘時,發現妖獸的左眼被玄水擊中。
是方才雲娘掐的訣。
她看着雲娘淡定地上前,用一把小刀像切豆腐一樣切開一身鋼筋鐵骨的妖獸屍體,從中挑挑揀揀,剝離出一具剛硬的骨架和完整的獸皮,再剖出妖獸內丹,随手扔給了祁念一:“喏,金丹境初期的七星斑虎,還不錯的東西。你殺的,歸你。”
祁念一接過,盯着七星斑虎的屍體,有些不解。
【七星斑虎(被你殺的)·金丹(初期)】
她斬殺這只妖虎的時候,也只覺得對方和自己境界相仿,頂多築基巅峰,絕對不是金丹境的實力。
看來,這無望海中有一種力量,能讓原本就在此境中的修士和妖獸的修為都往下壓了一個小境界。
興許,也正是這個力量控制着無望海,讓它每百年開啓一次,且只有金丹境以下者才能進入。
“你這個小娘子劍法不錯嘛,我瞧着,似乎是滄寰劍?”雲娘誇贊一句,又牽起白練,“你趕緊吸收了妖丹,我們迅速離開這裏,血腥味會吸引來更多的妖獸。”
說是妖丹,但并沒有一絲妖氣,而是充盈的靈氣,甚至都不用打坐,很快就被祁念一吸收。
吸收完妖丹,祁念一感覺自己原本就已經接近飽滿的靈氣更加添了一筆。
雲娘拉着她在夜裏疾馳。
頭頂的血月閃爍着詭異的色彩。
在疾馳之下祁念一說話仍然沒有起伏波瀾:“對,滄寰的滄浪劍法。”
雲娘看了眼祁念一還稍顯稚氣的臉:“像你這般的年紀,如此修為,哪怕是在滄寰也是數一數二的天才了,滄寰竟舍得把你送到這種吃人的地方來。”
祁念一眼眸微垂:“歷練而已。”
“每一個到這裏來的小崽子都這麽說。”雲娘朗聲笑起來,“卻不成想,就這麽輕易的把命丢在了這裏。”
“血月時,妖獸會格外躁動,這種時候不要單獨外出。”
兩人在曠野上奔跑許久,接連遇到了七波妖獸襲擊,祁念一手上已經捏了七個渾圓的妖丹。
等到進入人族駐地時,兩人渾身都是血跡,險些被守門的修者誤以為是渾身染血的人形妖修闖來了。
“雲、雲娘?”守門者抖着嗓子辨認了下,這才松了一口氣。
雲娘笑罵道:“阿茂,就你這膽子,可別幹巡邏的活了。”
名為阿茂的少年瞧着甚至比祁念一還要小上一點,他委屈道:“雲娘您不知道,今天城裏來了好多陌生的修士,說什麽自己是來歷練的,非要闖進來。”
祁念一問道:“他們在哪?”
雲娘了然:“原來是和同伴走散了。”她問阿茂:“那些人呢?”
阿茂磕磕巴巴地說:“全、全都被朗大哥關起來了,說要确認身份。”
雲娘啐了一聲:“這棒槌!”
而後又拽着祁念一快步朝着阿茂所指的方向走過去。
雖然兩人已經一起經歷過了一整夜的戰鬥,但雲娘似乎仍然把她當成一個普通的目不能視的少女,走到哪牽到哪。
“當心,前面有臺階。”
雲娘牽着祁念一,讓她在原地稍等,自己則敲開了一個房門進去了。
祁念一觀察了下這座聚集着人修的城市。
瞧着和尋常的凡人城鎮沒有什麽區別,但城牆建得格外高,且相比凡人的城牆要厚上好幾倍,往來其間的修士,最少都是築基境,也有不少金丹境初期的人。
如雲娘那般金丹境中期,已然是其中的佼佼者了。
看起來,雲娘在這城裏的地位不低,大概因為她是雲娘帶過來的,鎮子上的人看她的眼神倒也沒有太過防備。
但祁念一注意到,她進鎮子的時候,仿佛有某種力量在保護這裏,讓這裏不受妖修侵擾。
“女俠!”
“小師姐。”
“祁道友。”
一轉眼的功夫,雲娘也不知做了些什麽,城裏竟是放出來了一批人。
正是一同進入無望海的其他人。
祁念一略微一看,這約莫三十多個人中,熟人竟還有不少。
曲微等一衆滄寰的同門。
蕭瑤游,以及……玉笙寒。
祁念一眼神在他身上微頓了一下,玉笙寒此時正好擡頭,清寒如霜的眼眸漠然從祁念一身上劃過。
旁人絲毫看不出,這兩人竟是一對未婚夫妻。
曲微快步上前,語氣有些急促:“小師姐,我們一入此境就遭遇了一大波妖獸襲擊,衆人倉促之下被打散,楚道友幫我們引走了大部分的妖獸,如今下落不明。”
祁念一眼神微動。
雲娘安慰道:“無望海中一共有三座人族之城,若有修士誤入,只要驗明身份,确認并非妖族奸細,城中的巡邏隊一定會施以援手的。”
祁念一了然,下巴輕點,示意蕭瑤游到一旁:“為何無望海中還有這麽多妖獸?”
蕭瑤游輕嘆:“據說,三百年前兩族鬥了個兩敗俱傷,和談之時,無望海作為戰場,似乎出了點怪事,為安全起見,兩族聯手将此地封印,除每百年一開的那一天,其餘時候都是進出不能。”
“你是說,無望海中的人和妖獸,被封鎖在這裏三百年,不得而出?”
蕭瑤游看着她,眼神中藏着悲哀:“是啊,此境人族和妖修一起被封鎖其中,便也整整鬥了三百年。”
兩族勢力本就相當,不然三百年前也不會落得個兩敗俱傷後和談的下場。
可想而知,無望海中的人類,究竟是怎樣渡過了這三百年。
祁念一沉默片刻,又問:“無望海探鋒之旅,會持續三十日,無論發生了什麽,必須要等到三十日後我們才能出去,可是真的?”
蕭瑤游嘆息:“千真萬确,所以我才說,此次歷練,最為重要的其實是保命啊。”
祁念一垂眸思索片刻,沉聲道:
“如果,我們幫此境人族,贏了這場戰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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