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章節

小孩看見了，于是蘇宜修在他眼裏，就是一個會移動的儲物袋，裏頭裝着的全都是寶貝。

所幸蘇宜修也不是要錢不要命的人。

但問題在于，這個小孩不見得拿了錢就會留他的命。蘇宜修覺得自己倒了八輩子黴，才落到如今這樣悲慘的下場，他腰上的傷口還流着血，疼得他半邊身子都已經麻木。

“那你也得把我放下來吧？你不把我放下來，我怎麽給你拿東西？還有這繩子，不能用靈力，我可打不開我的儲物戒。”

小孩當然明白這其中的關節，不解開蘇宜修的繩子，他還真的沒辦法交出他的寶貝。可要解開繩子，小孩又覺得害怕，他可是沒忘了這個人昨天怎麽在一邊倒的局勢下反敗為勝的。

于是小孩想到了點別的主意。

“我這就幫你解開。”

小孩把蘇宜修從房梁上放下來，看着他腦袋朝地撞在地上。

講真，眼冒金星真不是說着玩的，此刻的蘇宜修覺得今天晚上的星星特別多還特別閃。可沒過多久他就沒空數星星了，因為他的四肢突然傳來了鑽心的疼痛，恍過神來的時候，整個人就被釘在了牆上，他的雙手雙腳上，各刺着一根蝕骨釘！全身上下唯一能動的，也就自己的手指頭了。

“別用那種憤怒的眼神看着我，我會更害怕的，我一害怕，就會忍不住傷害你。”

小孩的眼神還是一樣的純真無辜，可看在蘇宜修眼裏，卻要比惡魔還要狠毒。他可沒忘了，就是眼前這個人畜無害的小鬼，用蝕骨釘穿透了他的手腳。

事到如今，蘇宜修才有了種進了魔域的感覺。

“好好好……我這就把東西給你……”

墨黑色的長發被汗水打濕粘在蘇宜修的額頭，他的眼神隐在陰影裏讓人看不清真切，直到從他手中飛出一條鎖仙繩。

這條鎖仙繩與那個小孩的一樣卻又不一樣。

一樣的是這根鎖仙繩可以鎖住被鎖之人的靈力，不一樣的是這條鎖仙繩還可以吞噬被鎖之人的血肉，小孩不過被捆住片刻，身上已經流血不止，鎖仙繩所到之處，都是深可見骨的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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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不出意外，再過一盞茶的功夫，這小鬼就能化成一灘血水。

蘇宜修掙脫開釘在手腳上的蝕骨釘，過程雖是艱難，但也抵不住蘇宜修對自己不客氣。等到他從牆上下來，就跌跌撞撞就來到了小孩的身邊，在一片血肉模糊之中，找到了那枚屬于他的令牌。

“求求你……我再也不敢了……饒了我吧……”

小孩的聲音還帶着稚氣，蘇宜修聽着動作一滞。

他擡眼看着這個不過七八歲的小孩，覺得自己十分殘忍，自己怎麽會想着要了他的命呢？他還是個小孩子啊——于是鬼使神差的，蘇宜修控制鎖仙繩的手就松了松。

然後他就看見小孩的表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變化，那帶着血的陰狠面貌實在是蘇宜修兩輩子所見的極致。就在他使勁思考一個小孩怎麽能擺出這種表情的時候，他的肚子上已經新插了一根蝕骨釘。

蘇宜修低頭看着自己不停冒血的肚子，覺得這個世界真是胡鬧。

如果這裏的生存法則是你死我活，那我怎麽也舍不得把命送出去啊——

蘇宜修猛地撲出去，将那個小孩壓在地上，他二人現在誰也用不了靈力，這場打鬥就是純粹意義上的肉搏。也是蘇宜修運氣不濟，手腳都被傷了根本使不出力氣，全身上下唯一還有點震懾力的就是他的嘴巴，所以他也沒多想，一張嘴就咬住了那個小孩的脖子，腥甜的味道一下子湧進他的食道，他還是孜孜不倦地玩命去吸，誰讓這場打鬥的勝負關系着他們的生死。

蘇宜修這人貪生怕死的厲害。

小孩也一樣。他拉着那根刺進蘇宜修肚子的蝕骨釘來回戳刺，直把蘇宜修的肚子捅的血肉翻飛。

可他到底沒有蘇宜修那般能忍，戳刺的力道一次不如一次，到最後，更是連手都動不了了。

這場關于耐力的比試，蘇宜修贏得相當慘烈。他緩緩從小孩的身上站起，朝着地面吐出一口血沫，他從未如此深刻的感受着這個世界的不同，活着的所有真相就是你的實力足夠讓你活着。

人都是這樣，總是在與世界格格不入的時候才突然發現、并認清這個世界的。

蘇宜修的眼神變得陰冷，他緊握手中的蝕骨釘，忽地躍至破廟的門口。

那裏新來了一個人，站在原地看了許久，蘇宜修再不允許自己犯一點錯，是敵是友都不如死屍來的幹淨，所以當他将那人壓在牆上的時候，手中的蝕骨釘已經抵在了那人心口。

“陸曜……”

蘇宜修手中的蝕骨釘頓在原地，就在他看清眼前這人相貌的瞬間。

那張停留在他記憶深處的臉，終是在此刻毫無預兆地與眼前這人重疊在了一起。

“是我。”

那個小孩的屍體還在不遠處，他身上的傷痕更是殘留着徹骨的疼痛，他拿着蝕骨釘的手愈發用力，他看向陸曜的眼睛卻愈發熾熱。

蘇宜修不敢信，這個世界的一切他都不敢再信，他怕這個陸曜也是什麽人弄出來的陰謀詭計。

他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天王蓋地虎？”

那裏頭的小心翼翼蘇宜修自己聽了都覺得可憐。所幸那人的回答是他千盼萬盼的。

“寶塔鎮河妖。”

“一人我飲酒醉？”

“醉把佳人成雙對。”

“摩擦摩擦？”

“是魔鬼的步伐，”

“江南皮革廠倒閉了？”

……

每問一句，蘇宜修的語氣就輕松一分，臉上的表情也愈發平緩。

手中的蝕骨釘落在地上叮當一聲，溫熱的液體從蘇宜修眼眶落下滴在陸曜的脖頸。蘇宜修雙手環住陸曜的脖子死死地抱着他，抱住了這毫無邏輯可言的世界裏唯一有支點的稻草。

好像有了這個人，一切就都安全了。

“是我。我是陸曜。”

那是蘇宜修閉眼之前，聽到的最安心的承諾。

13魔尊

時隔許久，蘇宜修才再次體會這種安心把後背留給某人的感受，這種感覺來之不易，蘇宜修也覺得倍感珍惜。

此時的他正趴在溫泉邊上，身後是剛剛才遇到的陸曜，如果說以前的日子蘇宜修都是湊合，如今的他才琢磨出點兒生活的滋味來，畢竟沒有誰喜歡自己的生活裏都是npc，蘇宜修早就說過了，他寂寞。

毫不誇張的說，陸曜是蘇宜修寂寞如雪的穿越生活裏唯一的一抹亮色，幾乎是頃刻之間，他已經對陸曜推心置腹，畢竟這是他曾經認識、并且付出過真心的人。

老天總歸是待他不薄的。

蘇宜修心裏愉快，身體也跟着嘚瑟。

陸曜也覺得高興，大概是因為情緒這東西會傳染，他半坐在蘇宜修身後，用木梳細細攏着他的長發——蘇宜修的頭發上都是血痂，即便被溫泉水泡着許久，還是有不少污血。

那個正眯眼享受的人不幸雙手受傷，清洗頭發的活計就落到了陸曜頭上。

也是陸曜樂意。

只是當陸曜好不容易把蘇宜修的頭發弄幹淨了，趴在池邊的人已經閉着眼睡着了。

陸曜無法，只好橫抱着蘇宜修往床上走。

暧昧的水痕從溫泉一直延伸到內室，層層疊疊的紗帳來回飄蕩更是給屋裏的兩個人平添了幾分旖旎。蘇宜修在陸曜懷裏合眼睡得安穩，陸曜卻覺得始終不太妥當，待得将他放到床上，陸曜便從衣架上拿來一件裏衣。

只是準備替蘇宜修換上時犯了難。

床上那人蜷着身子拱進被子裏，說什麽都不再出來。陸曜揉揉眉心，決定還是做一回壞人，他大手一撈，就把蘇宜修從被子裏抓了出來。

蘇宜修迷迷瞪瞪地睜開眼，睡眼惺忪地看着眼前這個人。

陸曜本人十分俊美，自身的氣度又脫凡入聖，他像是一塊被打磨光滑的寶石，周遭都散發着圓潤的光芒，在時間的沉澱裏愈發厚重，最後凝成了與生俱來揮之不去的平和與淡漠。

很久很久以前，蘇宜修就是被陸曜的這種氣質吸引的。

蘇宜修伸出手，描着陸曜入鬓的眉、細長的眼、溫暖而熾熱的唇。陸曜的人跟他的名字一樣，如太陽般璀璨奪目，再見幾回，蘇宜修都只能沉淪其中。

陸曜并沒有理會蘇宜修的小動作，他負責把蘇宜修的身體舒展開，在那些猙獰的傷口上抹上藥。

“我想起了以前玩手機看電視打游戲的日子。”

蘇宜修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說出了萦繞在他心口最難以啓齒的秘密，他以前不是不想，只是不說，因為他說的話沒人聽得懂。

如今來了個能聽懂的人，蘇宜修就再也克制不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