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他是最溫柔的人

四個人圍着林澄桌子一起吃飯,商量着下個周末出來學習時，中午去哪吃。

齊遠宸吃光整份麻辣拌，靠在椅背上滿足地揉着肚子：“好像睡覺啊。”

“你是豬麽？”舒恣收拾桌上的狼藉,林澄幫忙。

沈韓起身打開窗戶通通風,回身說：“垃圾我去扔。”

林澄也沒跟他客氣，所有垃圾裝到一個塑料袋裏遞給沈韓。

垃圾丢到男廁所的大垃圾桶裏，他回來時,路過十三班門口，聽到有人喊他。

“沈韓。”是軟軟的女聲。

沈韓像是沒聽見,繼續往前走。

十三班後門，一名女生急匆匆出來，拉住沈韓的路：“沈韓同學，你好。”

“有事？”他語氣極其冷漠，尾音裏的懶散勁兒表明了他不想搭話的态度。

“我今天，有讓林澄幫忙交給你一封信封,你、你收到了嗎？”女生羞澀擡頭,露出淺淺酒窩。

“她又不是跑腿的,以後別煩她。”沈韓腳步向左,繞開女生。

“等一下，你總要給我一個答複吧？”女生張開手臂攔住他的路。

沈韓往左,她也往左,沈韓往右,她也往後,非要一個結果不可。

十四班內，齊遠宸跟舒恣說着離市圖書館近的甜品店，打算下去出去學習順便嘗嘗。

林澄趴在桌上消食，隐約間聽到不和諧的聲音。

她坐起身看向後門口。

“怎麽了？”舒恣問,“看什麽呢？沈韓估計馬上就回來了。”

“我好像聽見他說話了。”林澄走向後門，還沒到，就聽到外面傳來說話聲。

“可我喜歡你。”是個熟悉的女聲。

林澄腦海裏浮現出不久前找她幫忙送情書的女生。

看來是遇到沈韓，攔下來說話了。

腳步頓住，她身後攔下跟過來的舒恣，豎起食指。

“誰啊？”舒恣用口型問。

“隔壁班的，”林澄抿抿唇，輕輕回，“別聽了，人家的隐私。”

說着，她撚手撚腳關上後門。

門快要關上時，又聽女生說：“我們試試可以嗎？哪怕一個星期也行，我、我真的喜歡你。”

垂着眼，林澄關好門，回到座位趴在桌子上。

齊遠宸伸長手臂，整個癱在舒恣桌上，拖音拉調地問：“誰在外面啊，怎麽關門了？”

“隔壁班的，”舒恣回，“好像是表白，別人的私事你少打聽。”

齊遠宸‘哦’了聲，又立刻坐起身：“那沈韓怎麽辦？他一會兒回來肯定要撞見啊。”

他搓搓手，挑眉笑道；“我得好好問問沈韓，撞見別人表白有多尴尬。”

“你傻？”舒恣斜了他一眼，“沈韓扔個垃圾這麽久？”

齊遠宸眨巴好幾下眼睛才慢一拍反應過來，他驚訝地張大嘴，壓低聲音問：“隔壁班的跟沈韓表白？”

舒恣懶得理他。

“林澄，上次沈韓給你帶的蛋糕是哪家，我們……”

“你怎麽這樣？！”

舒恣話沒說完，被外面氣急敗壞的女聲給打斷了。

林澄猛地坐起，看向後門。

舒恣和齊遠宸也齊刷刷轉過臉。

不是他們三個故意偷聽，這會兒教學樓人本來就少，安靜，加上班級門不是那麽隔音，聲音高那麽一點就能聽見了。

“你就不怕像以前那樣？”女生口吻中帶着威脅，“我知道你的事，我以前也是三中的。”

什麽意思？林澄快速眨了幾下眼睛，像以前那樣是什麽意思？

“不會吵起來了吧？”齊遠宸有點擔心，“我們要去看看嗎？”

“讓開。”沈韓的聲音依舊清冷。

“拒絕就拒絕，有你那麽說話的麽？”女生語氣強硬，“你給我道歉，不然我就讓全校都知道。”

“不是，表白失敗還道歉啊？”齊遠宸不解地看向林澄和舒恣，“這什麽規矩？”

踩着他的話音，林澄刷地站起身，幾步走過去拉開後門。

“沈韓。”林澄站在門外，望向沈韓。

突如其來的動靜，酒窩女生下意識收起張開的手臂，沈韓趁機繞過她，回到班級裏。

酒窩女生追上沈韓：“你還沒道歉呢！”

手撐在門邊，林澄攔下女生，臉上帶着笑意：“同學，失敗就威脅，不太好吧？”

“關你什麽事？”酒窩女生帶着氣，“我找沈韓你憑什麽攔着，你是他什麽人啊？”

進門的沈韓頓住腳，他回過身，剛要開口，就聽林澄輕快着調子說：“我是他什麽人，關你什麽事呀？”

走廊上有其他班同學回來，酒窩女生狠狠瞪了眼林澄，沖着屋內的沈韓甩了句“你給我等着”不甘離去。

後門關上，林澄看看沈韓，又看看發愣的舒恣和齊遠宸，扯了扯嘴角，無奈地說：“沒想到被表白還挺有風險的。”

“到底怎麽回事啊？”齊遠宸快步拉沈韓回座位，“怎麽就吵起來了，你不同意，她就威脅你啊？”

沈韓冷着臉，坐回到位置上回：“差不多。”

“展開講講。”齊遠宸直接坐到舒恣的同桌的位置，恨不得貼沈韓臉上。

沈韓不動聲色拉開距離，沒吭聲。

“都說了私事少打聽。”舒恣扯起齊遠宸，“作業寫完了麽，快回去寫。”

“我這不是好奇嗎。”齊遠宸順着舒恣力道起身，見沈韓臉色不好看，伸長手臂拍拍他，“別上火，就當是個小挫折。”

沈韓：“……”

他沒有談這個話題的意思，三個人也沒再追問。

第一節 晚自習下課，林澄摸出桌肚裏沒來及的看的情書，找到落款，是四班的一名男生，她起身往外走。

“去哪？”沈韓問。

“四班，”林澄回，“很快回來。”

走到樓梯口，林澄身邊多了個人。

“陪你。”沈韓雙手抄兜目視前方，跟着她一起下樓，沒再說別的。

林澄擡眼見他唇角下抿，收回視線說：“好。”

臨近四班，林澄讓沈韓等等她。

沈韓應聲，看着她小跑着去四班門口找人，臉上帶着笑意，鹿眼依舊閃亮。

很快，四班出來一名臉爆炸紅的男生，面對林澄不知所措，光是側臉都能感受到他的欣喜和緊張。

走廊窗口邊人多，林澄叫着男生到一處人最少的地方。

離得遠，沈韓聽不見他們說什麽，能看到林澄先是對男生稍稍颔首，說句什麽，随即臉上露出歉意，她的眼睛始終看着男生，專注聽他說話，輕輕點着頭，又笑起來。

男生回頭看了眼沈韓，接着就見林澄微愣，連連擺手，又無奈地笑開來。

全程不過兩分鐘，兩人揮手道別。

沈韓看到男生回班級時，好像心情還不錯，帶着笑的，沒有任何負面情緒。

“走吧。”林澄回到沈韓身邊，扯了下他的袖子，“處理完啦。”

“拒絕了？”沈韓跟着她往回走。

“嗯。”林澄手拍拍胸口，“最不會處理這樣的事了。”

“處理的挺好，”沈韓垂着眼，慢聲說，“至少沒威脅你。”

“哎，你也別想太多。”林澄拍拍他的手臂，“奇葩嘛，哪裏都有的。”

兩人正說着話，突然有個女生沖過來，吓了林澄一跳，她下意識抓住沈韓。

沈韓擡起手臂，護着她在身後。

女生埋怨地回頭看推她出來的兩名好友，硬着頭皮問：“那個，能問下你們是什麽關系嗎？”

她說得特別為難，說完雙手合十連連道歉：“抱歉抱歉，實在是太不好意思了，我還是不問了，對不起對不起。”

“與你無關的關系。”沈韓聲線冷淡，語氣說不出的疏離和厭惡，“別再來煩。”

這話聽得那女生一愣，林澄也愣了。

女生張了張嘴，臉上肉眼可見變得難堪。

等林澄回神，沈韓已經拉着她到樓梯口了。

“沈韓。”林澄瞄着他淡漠的臉，試探性開口，“我能問問你是怎麽拒絕隔壁班女生的嗎？”

他沉默片刻，上了一層樓後，才開口：“她說要個答複，我說拒絕。”

“然後呢？”林澄追問，“她就威脅你了麽？”

“沒有，她問我不喜歡她哪裏。”沈韓慢慢皺眉，拐過平臺繼續上樓，“讓我說具體點。”

林澄似乎猜到了什麽，輕聲問：“那你怎麽回的呀？”

沈韓：“我說，不喜歡她找你送信，還有信裏刺鼻的劣質香水，以及她攔住我的無禮行為，都很讓人，厭煩至極。”

雖然早有準備，還是聽得林澄深呼吸。

“我做錯了？”聽到她深呼吸，沈韓別過臉，“過分了？”

“沒有錯。”林澄搖搖頭，捏着拇指和食指，“只是有一點點不夠委婉。”

沈韓聞言笑了：“不是一點點，是壓根沒有委婉。”

林澄瞪大眼睛：“你知道呀？”

“我一直這樣，”他邁步進教室，“也喜歡這樣。”

林澄停下步子，眼中漸漸升起茫然。

一直這樣？喜歡？為什麽？

他明明是最溫柔的人。

幼兒園時，有個小男生長年流鼻涕，他總是用袖子和衣擺擦，小朋友們嫌他髒，誰也不跟他玩。

只有沈韓拿着紙巾給那個男生，告訴他要用紙巾，小男孩紙巾用完了，還是會用袖子。

其他小朋友拉着沈韓，不讓沈韓搭理男生，說他髒，會被傳染鼻涕的。

林澄記得特別清楚，沈韓跟小男生抱着小板凳面對面坐着，耐心地告訴他要回去跟媽媽說，多帶些紙巾或者帶手絹來，這樣媽媽也不用辛苦洗衣服。

小男生說，沒有媽媽。

沈韓一句話都沒多問，第二天帶來兩塊手絹，還教他怎麽洗，替換着用，其他小朋友在沈韓的帶動下，也漸漸跟小男生說話，帶他玩。

林澄是在沈韓身上學會什麽叫溫柔，也是因為沈韓，長大後她不會因為傳言判斷一個人。

“怎麽，”沈韓半轉身，問定在門外的林澄，“覺得我沒品了？”

“什麽沒品了。”林澄迎上他，輕捶他手臂，“我還不知道你？”

她沖沈韓笑，輕挑眉尾，眼中跳躍着俏皮：“我可是看着你長大的。”

雖然，中間錯過了十多年吧。

林澄想，沒關系，錯過的，她都會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