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随着一聲急促的鈴聲,原本沸騰的教室漸漸消音,來回走動的同學全都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班裏的讨論聲随之變成了讀書聲。

“噠噠——”

“噠噠——”

樓道裏清晰而有節奏的的高跟鞋聲由遠及近,語文老師不茍言笑的臉出現在教室門口。

她的長發一絲不茍的盤在腦後,沒有多餘的發飾,黑色長裙被熨燙平整,包裹着她勻稱姣好的身材,看的出來,是個精致又自律的女人,一般來說,這種人不光對自己的要求高,對他人的要求也高,是個完美主義者。

“下面抽查一下課文的背誦——”這種人話不多,只說重點。

語文老師頭也沒擡的說了一句,翻開花名冊,從上面挑了一個名字。

“徐東輝——”

“……”

聽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徐東輝虎軀一震,吓得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心裏暗嘆自己這可以直接中彩票的運氣,老師偏偏在他沒背的時候點到他,真是怕什麽來什麽,猶豫着遲遲不敢站起來。

見班裏沒人應,語文老師擡起頭在班裏看了一圈,“沒來是嗎?”

徐東輝知道躲不過了,只好硬着頭皮磨磨蹭蹭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來了是吧,”語文老師見人站起來了,直接開門見山,“那行,背一下昨天學的課文。”

“哦,”徐東輝一副趕鴨子上架的架勢,開始背:

“撐着油紙傘,獨自……妨,不是,彷,彷徨在悠長、悠長,嗯……悠長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逢着一個,丁香一樣的,結着……”

“停停停!”語文老師實在聽不下去徐東輝這種拉電鋸一樣的背誦,“下去抄五遍,把課文背熟,然後去辦公室找我背。”

“啊?五遍?”徐東輝一臉痛苦。

“怎麽?”語文老師擡頭看他一眼,“今天放學之前給我,”

說完,還不忘确認一下,“聽見沒?”

“聽見了,老師。”

“坐下吧。”

徐東輝一坐下,語文老師就看見了趴在桌子上的喻淮晟,指着趴在桌子上的人,叫了聲:“那個同學?睡覺的那個,叫一下他。”

一個抽查課文不會背不說,還有一個剛上課就睡覺的,語文老師臉上已經有些不悅了,言淺見狀,便轉過身,把身後的人拍醒了。

“老師叫你背課文,醒醒。”

喻淮晟被她推着胳膊叫醒了,直起身子,靠在椅背上,嗓音帶着些疲憊的啞,“背哪個?”

“雨巷。”言淺端起自己的書,指了指頁碼。

喻淮晟看了一眼課文題目,過去太久了,當時背的時候記得就不是很牢,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背下來。

他快速掃了一眼,站起身,手背抵唇清了清嗓子,憑着僅存記憶開始背:“撐着油紙傘,獨自

彷徨在悠長、悠長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個……一個丁香?一樣的

結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樣的顏色

丁香一樣的芬芳

丁香一樣的憂愁

……

像我一樣

像我一樣地

默默彳亍着

冷漠、凄清,又……惆悵”

後面的實在想不起來了。

“老師,我後面的還沒背,就只能背到這。”喻淮晟說。

“你是新來的?”語文老師見他沒穿校服,“校服呢?”

“昨天剛來的,”喻淮晟如實回答,“校服還沒領。”

“行,那先這樣,記着把後面的課文背完,”語文老師見他時新來的便也沒再多說,“看你剛來的份上,就先不罰你抄了,下不為例,先坐下吧。”

整個早上喻淮晟都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覺,第三節課下課的時候,言淺忽然想起來昨天吳美鑫交給她的英語預習案還沒發。

高中課本本來就多,言淺還要收作業,她的位置經常不夠用,有的時候實在放不下,就會把收完作業放在身後的空桌子或者窗臺上,喻淮晟來了之後,言淺再往桌子上放了,只好放在了窗臺上,就在他頭頂,最上面的那一張許是被風吹歪了,要掉不掉的在他的臉上方,正好幫他擋了陽光。

言淺站起來,伸手去拿,奈何距離有點遠,她在位置上怎麽都夠不到,堪堪能碰到個邊。

言淺看着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的人,試探性的叫了一聲:“同學?”

見趴在桌子上的人沒動,她又叫了聲:

“同學,醒醒?幫個忙?”

依然沒有回應。

“手寫體?”

這人是多久沒睡了,這都沒反應。

最後沒辦法,言淺從自己座位上出來,起身走到他的座位前,少年正懶懶的趴在桌子上,寬松的白衫垂下,勾勒出他勁瘦的背部線條,一截脊骨微微拱起。

“喂喂喂!!借過!借過借過!!”

言淺剛要伸手去拿,就見一個男生朝她這邊跑過來,還沒來得及看清臉,就被一股蠻力推了出去。

這一推,言淺整個差點直接趴了過去,還好一只手撐在了陽臺上,而另一只手就沒那麽幸運了,直接按在了喻淮晟的手腕上,力道應該還不小,她看到對方的眉毛都皺了一下。

言淺吓得趕緊把手拿開,撐着窗臺的另一只手剛要拿開,一陣男音在她耳邊響起,聲音不輕不重,低啞又困倦。

“幹什麽呢?”他眼睛微眯,直截了當的審視着她。

“啊?”言淺目光一移,正好撞上他濃墨似的眼,見他的睫毛低垂着,輕輕扇動了一下,在等她的回答。

她現在,從側面看,像是要把他圈在懷裏。

“那個……我來拿預習案,”言淺連忙站好,邊說着,邊把拿着英語預習案的手從他腦後收了回來,她把手裏的一沓預習案在他眼前晃了兩下,“之前放在窗臺上了。”

喻淮晟瞥了一眼她手裏的預習案,“嗯”了一聲後,似乎是一秒鐘都不想浪費,閉上眼睛,轉過頭面朝牆那一面趴下,繼續睡了。

言淺趕緊站起身跑回了座位,尴尬得恨不得換個學校生活,她下意識的看了眼周圍,發現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好像并沒有注意到這邊,她這才松了一口氣。

“手寫體”只上了半天課人就不見了,下午言淺來的時候,發現她後面的座位是空的。

下課的時候,女生們圍在一起聊最新上映的電視劇,談起當紅男星時微揚的臉上是難以抑制的笑容,男生在籃球場打球,有的圍坐在教室裏打游戲……

一陣尖利的女聲在教室中突然響起——

“喂!”

那聲音像是被徒手撕裂的紙張,突兀又刺耳,正在寫卷子的言淺不由得擡起頭看了過去。

班裏的人也紛紛停下了手裏的動作,一臉驚愕地尋找聲音的來源,最後将目光定格在一個一身機車服,打扮浮誇的女生身上。

說話的人是徐清瑤,她把腿橫在過道上,險些把那個被她叫作“喂”的人絆倒,言淺看向那個瘦小的身影,一眼便認出了那人是她的同桌,許願。

許願身影微顫了下,轉過頭,一臉不知所措地看着徐清瑤。

徐清瑤僞善地眯着眼睛笑了一下,“許願同學,今天的值日還是你來幫我做吧,”說完,又補充了一句,“包括以後的”。

說完,徐清瑤便一臉厭惡地別開了眼,扭過頭和圍在她身邊的幾個女生在耳邊說着什麽,眼神中露着鄙夷和厭惡,嘴角帶着嘲弄的笑,誇張的耳飾随着她的表情來回晃動。

許願把頭埋的低低的,見徐清瑤并沒有把擋在過道上的腿收回去的意思,只能小心翼翼繞過被霸占的過道,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許願怯生生的坐下,低頭寫着作業,見她一言不發的樣子,言淺也沒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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