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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窗把噼裏啪啦的雨聲封在窗外,傳進耳朵時只剩一層朦胧的悶響。厚重的窗簾嚴絲合縫地遮住雨天清晨黯淡的光線,室內一片昏暗,有種令人安心的靜谧。
盛意被熱醒了,迷迷糊糊掀了身上的薄被仍覺得燥,皺着眉睜眼一看,才發現腰間橫了一只勁健的手臂,自己整個人還被霸道地按在男人身前,胸膛大腿都緊緊貼在一起,不熱才怪。
他去扯男人的手臂,扯了兩下沒扯動,脾氣上來,直接一爪子撓了上去,頃刻在那健康的麥色皮膚上抓出兩道紅痕。
陸骁被他鬧醒了,看了一眼他氣鼓鼓的小臉,微微松開手臂,嗓音帶着未醒透的啞:“怎麽了?”
他的聲線本就低沉,在這種狀态下聽起來更有種說不出的性感。盛意面上一熱,身上更燥了,推開他翻過身去:“我餓了,你去做飯。”
背後傳來窸窣的穿衣聲,是陸骁坐起來了:“嗯,想吃什麽?”
盛意聽着窗外的雨聲,豆大的雨點不時擊打着窗戶,估計下的挺大。他突然改了主意:“我想吃鴻景街的那家宮廷牛肉餅,你去買吧。”
鴻景街離這不近,開車來回要二十多分鐘,更別說雨這麽大,路肯定不好走。這要求有些無理,陸骁卻沒說什麽,只是讓他再睡一會兒,整理好衣服開門出去了。
盛意卻睡不着了,在床上翻來覆去折騰了好一會兒,然後聽見了開門聲。
陸骁買了熱騰騰的香酥牛肉餅,還有鮮香的皮蛋瘦肉粥,又去衛生間幫盛意擠好了牙膏,進卧室打開燈:“起來吧,趁熱好吃。”
盛意卻不動,突然扯起薄被蒙住腦袋:“我不想吃了,你扔了吧。”
這個作勁兒,是個人都想把他拽起來打一頓。陸骁臉上卻沒有怒色,走過去坐在床沿,身上還帶着在雨中沾染的微涼水汽:“那就再睡會兒,餓了再吃。”
“我不餓。”被子裏傳來硬邦邦的聲音,“就不吃。”
陸骁看了他一會兒:“一會兒就餓了。”
盛意還沒反應過來,突然視線一亮——陸骁把他蒙着的被子掀了。
……還有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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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意趴在枕頭上,大腿發顫,胸口又氣又羞,漂亮白皙的小臉一片粉熱,眼角隐約有晶瑩,是被撞出來的淚花:“……陸骁你混賬王八蛋!”
罵的雖狠,身體卻軟的不像話,陸骁感覺到了,俯下身去吻他的耳垂,在他顏色豔麗的耳邊低聲說:“意意真乖。”
盛意最後還是沒覺得餓,因為太累,眼角挂着淚痕直接睡着了。
夢裏亦是大雨滂沱,他打着傘站在暑期輔導班門口,伸長脖子張望。
褲兜裏的手機響了。
“小少爺,前邊有交通事故,路堵了,我估計半個小時才到。”程叔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來,帶着着急和歉意,“你在教室等我一會兒吧。”
盛意:“你直接回去吧程叔,我打個車。”
他肚子早就餓了,沒耐心再等半小時,輔導班門口全是來接學生的家長,更把不寬敞的路堵的水洩不通。盛意打着傘往外走,準備到空曠的地方再叫車。
路過附近一條不算陌生的小胡同,盛意偏了偏頭,突然頓住了腳步。縱使雨聲很大,也掩蓋不住裏面傳出的罵喊聲。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忍住好奇心,悄悄往裏張望——
有人在打群架。而且是一對多。
被單挑的那個背對着盛意,看不清面容,但身材很高,估摸183以上,雨水澆透了他的黑T恤,隐隐勾勒出結實勁健的體格。他似乎是個中好手,一拳一腿迅猛利落,面對四五個人并不顯頹勢,如果放在電影裏肯定是個精彩的武打鏡頭,可盛意卻看的心驚肉跳——
雖然人多雨大,但他還是在電光石火間看見,對面有人手裏拿着刀子!
這和他們學校男生打群架不一樣,這是有可能出人命的!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黑T男人便一個不妨,被對面陰了一刀,T恤腹部位置被劃了一道長口,血花立刻混着雨水飛濺而出。
盛意腦袋“嗡”了一聲,一瞬間思緒不受控制,本能地使出吃奶的勁兒大喊一聲:“警察!就是這裏!有人持刀搶劫!!”
這一嗓子又響又亮,對面那群人果然猛地一驚,似乎對“警察”這個詞格外敏感,飛快地做了個手勢撤了。黑T男人方才那一下傷的似乎不輕,此時也堅持不住,後退兩步靠在胡同牆壁上,捂着刀口喘息着坐了下去。
盛意舉着傘飛快地沖過去:“喂,你沒事吧!?”
那人擡頭向他看來,盛意微微一怔,看正臉才發現這人原來出乎意料的年輕,并非他想象中的成年男人,而是個約摸十七八歲的少年。
他黑發很短,硬而利落,五官深而鼻梁挺,是那種很有男人味兒的俊朗長相。只是他眉骨壓的低,瞳孔顏色深,看人的時候又冷又硬,并不是好相與的模樣。
盛意被他的氣勢所震,一時間忘了接下來的話。
男人……少年看了他一眼,說:“謝了。”
會道謝,說明不是什麽惡霸。盛意于是松了口氣,把傘往對方頭上舉了舉,遮住雨水:“你還好嗎?要不要我幫你打120?”
“不用。”少年語調也是冷的,“我沒事,你走吧。”
可傷口還在源源不斷的滲血,怎麽看也不像沒事的樣子。盛意沒糾結太久,匆匆說:“你等我一下。”
他說完往外跑,兩步後想起什麽又折返回來,把雨傘罩到少年頭上,自己頂着書包跑到附近的一家藥店,買了碘伏和紗布。
雨漸漸停了,少年動作娴熟地給自己包紮好傷口,站起身來:“謝謝。”
盛意做了回見義勇為的熱心市民,心情不錯地擺了擺手:“不謝不謝。”
少年走了,沒有留下名字,盛意也以為他們以後不會再見面,誰知僅僅半個月,他爸說給他招了個保镖,年齡不大,能陪他一塊上下學,讓他看看合不合眼緣。
“你是不是電視劇看多了?”盛意一整個無語,“我要什麽保镖啊,咱家錢還沒多到那個地步吧,你兒子還能被綁架嗎——”
剩下的字眼卡在喉嚨裏,他看見了他爸領進來的黑衣少年。
這一次他知道了對方的名字——
他叫陸骁。
從高一這年暑假開始,陸骁一直陪了他兩年,忠實可靠,形影不離。盛意是被寵大的小少爺,本性不壞,但到底有些小脾氣。偶爾心情不好會沖陸骁發火,無理取鬧的時候也不在少數,但陸骁從來不惱不氣,不知是責任使然還是性格如此,他似乎對盛意有着無底線的縱容。
所以盛意以為,陸骁會這樣縱他一輩子,一直像影子一樣跟在他身後,只要他需要,回頭就能看見。
可是高考結束後,陸骁說要走。
盛意不敢置信,罵了哭了鬧了都沒用,幾乎連屋頂都要掀翻。盛懷明被他鬧的頭疼,試圖給他講道理:“小陸本來就是我雇來的,這兩年在你身邊是盡心盡力,現在合約到期,他也有自己要過的生活,你不能硬綁着人家啊。”
他看着盛意哭的紅腫的眼眶:“而且你不是經常說你不喜歡小陸嗎?”
“我沒有!”盛意立刻反駁,“我只是——”
他只是有時會嫌陸骁無趣,嫌陸骁強勢,嫌陸骁什麽都愛管着他……但陸骁的優點更多,永遠保護他,慣着他,幫他解決一切麻煩,不讓他被任何人欺負……
讨厭什麽的只是嘴上說說而已,事實上他早就習慣陸骁的存在了。
他離不開陸骁,他想讓陸骁陪自己一輩子。
“我們重新簽個合約好不好?薪水我給你漲三倍!”他去找陸骁,想方設法把對方留下來,“或者……你不想給我當保镖就不當了,我們可以當朋友啊!你之前不是說過,要陪着我一塊上大學的嗎?”
他們本來就不只是主仆關系,不是嗎?
可陸骁還是拒絕了。
“盛意,”他對他說,“我不能這樣一輩子跟在你身後。”
盛意去拉他衣角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沒有再攔,陸骁也沒有再看他,頭也不回的走了。
後來他才得到一個極具戲劇性的消息,原來陸骁竟是陸氏集團流落在外的私生子,陸氏後繼無人,當家的陸老爺子要把他接回去當繼承人培養。
原來如此。一個跟班和保镖,怎麽比得上尊貴無比的陸氏繼承人一根手指?傻子才會留下來陪他。盛意紅着眼圈咬着牙,删掉了陸骁的所有聯系方式。
再後來,發生了很多不好的事。盛懷明錯信小人,公司瀕臨破産,盛懷明也一病不起。所有擔子落到盛意身上,可他這些年被寵壞了,根本挑不起來。
有好幾個從前他看不上的男人嬉皮笑臉地來找他:“盛意,你陪我一晚,我出錢幫你爸爸治病,怎麽樣?”
“事到如今還裝什麽清高呢?我願意娶你是你的福氣,你以為你還是以前那個高高在上、誰也看不上的盛少?”
盛意被羞辱的眼眶通紅,卻一句話也無法反駁。他知道他現在什麽也不是,可他還有自己的驕傲,他做不到就此松口。
他想起了一個人,雖然聯系方式都删了,可那個號碼始終銘記于心。他顫着手指撥出號碼,幾聲後,電話接通了。
可對面卻不是陸骁。
“我是陸總的助理。”一個陌生的男聲無波無瀾地問,“他在忙,你有什麽事?”
盛意喉嚨幹澀:“我叫盛意。你可以讓他忙完給我回電話嗎?”
對面頓了一下,随即道:“抱歉。陸總說過,他不想和‘盛意’這個人再有任何關系。請您以後不要再打來了。”
客氣疏離的一句話後,電話直接被挂斷了。
盛意度過了二十幾年來最狼狽的一段日子。到處求人借錢、周轉公司、照顧父親……他一次次的被羞辱,圈子裏都笑說曾經的盛少如今連條狗都不如。很多個夜晚他甚至想就這麽死了算了,可卻始終還是撐着一口氣,也不知是在倔給誰看。
可他最後還是撐不住了。因為盛懷明的病情沒法再拖了。
他松了口,答應了方家長子結婚的要求。
自尊在這個時候毫無價值,他只知道如果再失去父親,他真的一無所有。
可婚典前一晚,變故陡生——那個離開三年、說不想和他再有任何關系的男人突然出現,在方旭驚怒卻又忌憚畏懼的眼神中将他帶走,而後……強娶了他。
盛家在陸骁手中起死回生,盛懷明的病情也終于被控制住,可盛意還是抑制不住對陸骁生出了恨意。
他不明白陸骁為什麽要這樣做。他明明救過陸骁,盛懷明待陸骁也很好,在家裏幾乎把他當成另一個兒子看待,就算沒有恩,也是有情義在的。
可陸骁卻在自己最無助的時候冷漠拒絕,又在他最狼狽的時候出現,高高在上伸出一只手,不像援助,反倒像報複。
報複自己年少時的頤指氣使和無理取鬧,報複自己曾對他呼來喝去,像對狗一樣。
更令盛意難以啓齒的一點是……陸骁這人不僅心狠手辣睚眦必報,而且壞到骨子裏,結婚才不到三個月,卻把他裏裏外外都幹透了。每次結束後盛意幾乎連腿都合不上,更篤定男人是在故意折辱他。
窗外雨還在下,盛意睡夢中緊緊蹙起眉,抓着薄被咬牙吐出幾個詞:“陸骁……”
“你個混賬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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