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懷良之死

第二日,史浩寧依然按時去聽取小乞丐的消息，內容基本與第一天一致。史浩寧心裏長舒了一口氣,果然是他想多了,哪來那麽多狗血的謀財害命事件。

他這次多給了那些小乞丐一些錢,讓他們不用再盯着了。臨走時，有個小乞丐悄悄告訴他,昨天夜裏明府的人從後門偷偷運了些東西往亂葬崗那邊去了。而且他們離去之後,他在地上發現了血跡。

史浩寧心中一緊,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于是他又給了小乞丐一些錢，問清楚亂葬崗的位置,急忙讓常世去租一輛馬車。此時已近酉時，到亂葬崗多有避諱。

常世找了好幾個人，最後一個忠厚老實的大爺讓他們多加十個銅錢，同意與他們走一遭。常世欣然答應，雖然他不認為自家少爺能在亂葬崗找到什麽，但看他焦急的神色，想要阻止他是不可能的。

馬車一路飛奔到亂葬崗，此時已經夕陽西下,讓雜草叢生、白骨處處的亂葬崗更添一絲陰寒之氣。“呀~~呀~~”腐朽的枯樹之上，烏鴉盤旋栖息，等待着吞噬偶爾露出的腐肉。

“少~~少爺，我們還是回去吧。”常世磕磕碰碰的說，語氣中掩飾不住的恐懼。

“別怕，人死如燈滅，你就當這些都是動物的肢體就好了。”史浩寧咽了一口唾沫，其實他也覺得有些慎得慌。他不是怕鬼，只是單純的被這裏的場景給吓到了。

史浩寧在心裏給自己鼓勁，然後大着膽子往前走。常世緊緊抓着他的衣角跟在他身後。常世只是個孩子，這樣的地方對他來說是個高難度的挑戰。

史浩寧的目标明确，他直接朝着烏鴉聚集的地方走去。靠近他們才看清，那裏是一個舊墳坑。坑裏有幾具新鮮的屍體，最上面的已經被烏鴉啄得不成樣了。

常世被吓得快哭了，他害怕極了。這時史浩寧在那些屍體下面看到了略微有些熟悉的布料。他在四周看了看，撿起一根木棍，揮舞着把圍在屍堆上的烏鴉趕走。

不過烏鴉一般性格兇悍，富于侵略性，雖然大半的烏鴉飛了起來，但少數幾只對史浩寧發起了進攻。常世見狀，鼓起勇氣，随便撿了一根木棍，幫着史浩寧驅趕烏鴉。

一番較量之候，雙方兩敗俱傷，不過史浩寧終于得以在屍堆中翻找。感謝地府那些年的經歷和鍛煉，感謝他是帶着記憶重生的，不然他此時可能已近被吓得手癱腳軟了，就像常世一樣。

想着他看了常世一眼，他此時雙手緊緊抓着木棍，就像抓着救命符一樣。眼角挂着淚花，臉上都是恐懼的表情，手腳控制不住的直打顫。

史浩寧心想，真是難為他了。這次回去之後得讓蘭姨找個老人給他叫叫魂，壓壓驚，不然讓他留下心理陰影就不好了。

想着，他使出吃奶的力氣把最上面血肉模糊的屍體翻開，然後露出最下面的兩具屍體。這兩人史浩寧認識，正是懷良與明錦之。

眼淚瞬間奪目而出，沒想他還是沒能救得了子長，不過他至少能讓他入土為安。懷良的身體已經僵硬，但他緊緊的把明錦之護在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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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衣服上全是血跡，胸口更是被捅了一個窟窿。可以看出這是使他致命的原因，他懷裏的明錦之身上也是斑斑血跡，布滿了不少傷口。

史浩寧伸手想要把他們分開，卻驚訝的發現明錦之的身體還是溫熱的。他大喜過望，心裏不斷的祈禱，但願一切都還來得及。

“常世，快來幫忙，子長還沒死。”史浩寧驚喜的沖着常世喊道。

常世此時也顧不得害怕，扔下手中的木棍跌跌撞撞的跑了過去，幫着史浩寧把明錦之和懷良分開，然後史浩寧把子長背出墳坑。

等史浩寧從坑裏爬出來時，身上一片狼藉，已經分不清是人是鬼。時間緊急，兩人也顧不上懷良，背着明錦之就往馬車那邊跑去。

幸好趕車的大爺還沒有離去，當他見到史浩寧他們時滿臉驚恐的喊道：“造孽啊，小小年紀做什麽不好，怎麽到亂葬崗偷屍來了。”

“大爺，他還活着，快帶我們回去。”常世急切的解釋着。

“快，快上車。”大爺一聽，也顧不得避諱什麽，幫忙把像死人多過活人的明錦之搬到車上。然後駕着馬車往城裏趕去。

一路上史浩寧緊緊抱着越來越冰冷的明錦之，心裏十分恐懼，就怕不及救他。常世也握着明錦之的手，似乎想要把自己的溫度傳遞過去。

馬車在胭脂閣後門停了下來，常世叫來看守外院的夥計把明錦之背了進去，然後又讓人去請大夫。

後院之人，全都是史浩寧買來的。他們的賣身契可都掌握在史浩寧手裏，他嚴令衆人，不許走漏半點風聲。然後又給了趕車的大爺五兩銀子，讓他把今日之事爛在肚裏。要是洩露出去，他的小命不保。

大爺知道這事肯定不簡單，于是連連點頭。而且這銀子已經夠他在老家置地的，他回去就把馬車賣了，回老家與家人團聚。

幾個小丫頭燒了一些熱水，史浩寧和常世兩人合力把他身上的血衣脫了，然後用熱水給他清理身體。他身上原本已經沒有流血的地方，因為一路颠簸又開始滲出血絲。史浩寧急忙用幹淨的白布條給他纏上，這些白布條還是用小丫頭們的被褥加工而成的。

弄好這些之後，史浩寧給他蓋上巧慧拿來的錦被。他那身血衣，已經被晴雨拿去燒了。

接着史浩寧給自己簡單的整理一番，這時大夫終于到了。大夫看過之後，搖了搖頭，一切只能聽天由命。史浩寧咬了咬牙，讓大夫盡力。

大夫給明錦之上了藥重新包紮好傷口，然後開了處方，又交代了一番就走了。史浩寧讓常世回家說一聲，免得他娘擔心，然後又讓三個小丫頭中的荷香去抓藥。

常世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讓巧慧去成衣店給他和史浩寧買一身衣服，他換上之後才匆匆往回趕。巧慧還體貼的給明錦之買了換洗衣物。

忙碌完之後，已經到半夜，史浩寧換上了幹淨的衣服，坐在明錦之床前守着他。幾個小丫頭已經被他趕去睡覺去了，明日她們還要正常工作。而且男女有別，讓他們照顧子長多有不便。被占用了房間的夥計也收拾了隔壁的房間安置下來。

常世回去之時天色一晚，等他把事情說完史家已經下鑰，他也出不去只能呆在家裏幹着急。

惠娘也很是為史浩寧擔心，要知道這事絕對不簡單，萬一那些要害明錦之的人找到他們怎麽辦？

昏迷中的明錦之，身體忽冷忽熱的。史浩寧一刻不敢松懈的守着他，要是他體溫太高就給他降溫，要是他身體發冷就給他加被子。

明錦之就這樣昏迷着躺了三天，其間吃藥都是硬灌進去的。這樣不吃不喝的躺着，即使是正常人也受不了，別說一個病人。于是他又給他灌了一些鹽水和糖水下去。這裏沒辦法輸液，他也只能這樣死馬當活馬醫了。

明錦之昏迷期間，史浩寧和常世輪流照顧他。史浩寧中途回去了一趟，做做樣子，免得被有心人發現他最近時常不在。

林夫子那裏他以身體不适為由，請了幾天假。林夫子體恤他的心情，很爽快的同意了他的請假。不過忙得團團轉的史浩寧忘記了，史浩軒可是與他一個學堂的同窗。

昏迷中的明錦之覺得自己是不是到了地獄，眼前一片黑暗，身體忽冷忽熱的。不過死了也會感受到疼痛嗎？他覺得自己身上那些傷口火辣辣的疼，特別是胸口的地方更是疼的厲害。

他記得那裏是被貫穿懷良胸口的劍刺中，要不是懷良，他的胸口也會被刺個對穿，留下一個窟窿吧？

對了懷良呢，他們都死了為什麽自己感受不到他。想到這他拼命想要睜開眼睛，卻怎麽也睜不開。

這時他感到有人小心的扶起他的頭，先是往他口裏灌了些藥汁。等他好不容易被動的吞下一些藥汁之後，接着又灌了些糖水。

這種感覺很熟悉，似乎之前時常有人這樣給他喂食。難道他沒死？不過這并不是一個很令人愉悅的答案。

就在這時他耳邊傳來了一聲嘆息：“子長，你什麽時候會醒？在這樣昏迷下去你真的會沒命的。”

這是安之的聲音，可是安之怎麽會在這裏？怎麽辦，他會連累安之的。明錦之慌了起來，他再次嘗試着睜開眼睛。他要告訴安之快離開，不然他會有危險的。

嘗試半天之後，他終于費力的睜開雙眼。他看着有些憔悴的是浩寧，努力張了張口，聲音嘶啞的說道:“安~~安之，快~~快離開~~危險。”說完這句話，似乎耗盡了他全部的力量。

看着明錦之醒來史浩寧十分高興，這樣是不是代表着他沒事了？聽到他費力的對自己說的話時，史浩寧及高興又心酸。

高興自己的好友即使剛昏迷醒來也沒忘記他的安全，心酸他此時的虛弱無力，像随時會斷氣一樣。

“沒事了，你已經安全了，我們現在是在胭脂閣後院。你是我從亂葬崗死人堆裏背回來的，對方估計以為你已經死了，所以你不用擔心。”史浩寧安撫着他，讓他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