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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在一夜之間吹到了這個部落,朔很應景地發起了燒。
清早,朔還窩在蘇南尋懷裏睡覺時,骊就掀開門簾邀請蘇南尋一起去狩獵。
蘇南尋明顯地感覺到,朔正通過與他相貼的肌膚源源不斷地向他傳遞着不正常的熱。
他伸出手摸了摸朔的額頭,終究放心不下,拒絕了骊的邀請,決定留在茅草屋裏照顧朔。
蘇南尋當然清楚這是由于前一晚縱欲過度以及朔被取血引起的,他找部落裏的女人要了個陶罐,采了些治傷風的藥材,又對那些藥材做了粗糙的處理,煎了一碗烏漆嘛黑的藥給朔服下。
朔其實想說自己沒有那麽精貴,又想說他每次被取血都會來這麽一遭,抗一抗、熬一熬就過去了;但準确地表達出這句話的意思對兩個言語不通的人實在有些難度,更何況剛做了那種事,他也想享受蘇南尋的照顧,和蘇南尋多膩歪幾天。
那幾天裏蘇南尋大多數時間都待在屋裏和朔學說這裏的話,其餘時候則到部落中尋找做弓箭的材料。
這個部落的人使用的捕獵工具五花八門,但都以近身肉搏類為主;蘇南尋想,沒有一位優秀的獵手能拒絕弓箭。
他想用弓箭來換一些生活必需品,比如煮飯所需的陶罐。
部落裏的工具和材料是可以自由取用的,蘇南尋取了幾塊尚未劈成柴、彈性佳的長木頭準備用來造弓。
緊接着,他取了樹皮讓朔搓成繩子,準備用這些當弓弦。
很多人以為弓弦是具有彈性的,但在現代射箭就能百發百中的蘇南尋明白,弓箭的力度來源于木頭而非繩子。
朔作為一個原始人,搓繩子算是基本技能,他很快就搓夠了蘇南尋所需的數量。
緊接着是做箭,用來做箭的木棍要足夠直且長,蘇南尋覺得自己帶來的瑞士軍刀還要用上許多年,沒舍得嚯嚯,便用上了這裏的石刀。
蘇南尋沒怎麽勞作過,細皮嫩肉的,沒做幾根箭杆手就被磨出了水泡。
但蘇南尋并不願意因為疼痛而停下,他逐個在做好的箭杆上刻了凹口,準備等箭頭磨好再插進去。
這裏沒有現成的金屬,蘇南尋也不會冶煉,他找來一些石頭,打算将它們全部磨成箭頭的模樣。
如此過了四五日,大概是朔潛意識裏認為自己有了可以依靠的肩膀,這次病的時間竟拖得格外長,病勢也愈發兇險。
在這期間,蘇南尋已經打磨好了箭頭,他把箭頭插到箭杆的凹口處,再用繩子把箭頭和箭杆捆緊。
如此便算是大功告成了。
蘇南尋吻了吻病得迷迷糊糊的朔的額頭,說:“盤差不多回來了,我去拿箭換點東西,等我。”
朔也不知道聽沒聽懂,聲音低弱地嗯了一聲。
蘇南尋運氣不錯,正好碰見了狩獵回來的男人們;這一天收成不錯,兩個壯碩的男人擡着的幼鹿就是這天最大的戰利品。
他拿着幾張弓,走到了盤面前。
盤不解其意,蘇南尋指了指那只鹿,示意盤要那兩個男人将鹿放下,盤照做了。
蘇南尋拉滿弓的一瞬間,看到一只野兔從草叢中奔出,他忽然改了主意,持弓的身子調轉了方向,一支淩厲的箭帶着風向那只大號的兔子而去。
兔子被箭射中了後頸,又往前跑了幾步,便抽搐着倒下了。
盤的眼睛亮了起來,他快步走到那只還沒有死透的兔子旁邊,拎起兔子拔出了箭。
他将兔子随意地扔到地上,找蘇南尋要了配套的弓,仔細研究起了這套弓箭,表情甚為驚奇。
他将箭搭在弓上,對着樹幹拉滿了弓,箭離弦飛了出去。石箭頭穿破樹皮,牢牢地釘在樹幹上。
盤撫掌大笑。
蘇南尋比劃着易物的手勢,盤看了半晌,還是搖了搖頭,臉上困惑的表情昭示着主人的不理解。
蘇南尋蹲下身,用箭尾在土地上畫着。他畫了一個陶罐,又畫了一張弓連帶着一支箭,在兩者之間畫了個雙向的箭頭。
盤終于理解,他點點頭表示同意。他帶着蘇南尋去到自己的屋子中,拿了一個平底的粗陶罐給蘇南尋。
蘇南尋颠了颠分量,比起先前他從部落裏的女人手上借的重很多,也更大。
他清楚,陶罐的制作難度和體積是成正比的,這個陶罐絕對算用來做飯的陶罐中的質量比較上乘的。他想了想,把箭全給了盤。
盤擺擺手,示意蘇南尋自己也會做。
蘇南尋得到了陶罐,心滿意足地回了和朔的小屋。
他遠遠地看到門大開着,不知為何有了些不詳的預感。
蘇南尋三步作兩步走了過去,看到了令他不可思議的一幕——
朔的手腳被一個男人壓住,正在做無用的掙紮;妫捏住了他的下颚,正在往他口中灌一碗黑漆漆的液體。
朔大概是緊緊咬着牙,大多數液體都從他嘴角流了下來,和粉白的膚色形成鮮明的對比,如果不是對方正在遭受折磨,這一定是很能引起性沖動的一個場面。
“你們在做什麽?”蘇南尋怒從心起,大喝道。
或許是言語不通無法帶來威懾力,妫并不管蘇南尋,碗裏的液體以更快的速度全數倒進了朔嘴裏。
蘇南尋捏緊了拳頭,摁着朔的男人看起來十七八歲的模樣,很是健碩,蘇南尋預估了一下自己和他對打的結果,深吸了幾口氣,終于将握在身側的拳松開了。
妫和那個男人帶着嗆人的土氣揚長而去。
蘇南尋再一次感受到了無力,他覺得他的行為辜負了朔,辜負了那個全心全意信任他的人。
他覺得自己的腳似有千斤重,怎麽邁步也走不到朔的身邊。
朔的眼角還殘存着剛才被強迫喝那碗東西時留下的生理性眼淚,連帶着眼尾都有些泛紅。
蘇南尋腦中的想法與行動恰恰相反,他的步伐很大,兩步就走到朔身邊。他蹲下身,動作輕柔而憐惜地吻着朔的眼角。
朔的兩頰還泛着未褪下的潮紅,他偏過頭幹嘔了兩聲,什麽也沒吐出來。
蘇南尋輕輕地拍了拍對方的後背,把對方攬到自己懷裏。
朔虛弱地依偎着蘇南尋,他本想開口告訴對方自己沒事,但他張口後敏感地發現,自己的嗓子啞了,嘶啞的嗓音恐怕不能起到任何安慰作用。
蘇南尋來這裏已經一周了,已經能和朔做基本的交流;雖然很多時候他們還是各說各的,但朔很聰明,大多數都能準确猜出他要表達的意思。
蘇南尋問:“妫為什麽來找你?她給你喝的是什麽?”
朔搖搖頭,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大意是自己難以表達清楚。
蘇南尋本來就不是來要答案的,所以得到這樣的答複也不失望。
但他冷靜下來後第一次生出帶朔離開這個部落的想法,這裏的人均壽命本就短,朔的身體看起來也不是很硬朗的樣子,他怕自己一個不留神,朔就被這群野蠻人折磨死了。
蘇南尋低聲說:“我們離開這兒吧?好不好?”
對于這麽複雜的一句話,朔顯然不能夠完全理解,他只聽懂了“好不好”,他相信蘇南尋永遠不會害他,便點了點頭。
蘇南尋仿佛從這個點頭中得到了鼓舞,他決定做出足夠詳細的規劃——否則一旦他和朔離開這個野蠻部落提供的“避風港”,無論是兇猛的野獸,還是其他部落對他們持有物的搶奪,對他們來說都是致命的。
朔的病拖了半個月,終于好利索了,妫為朔灌下的東西讓朔拉了幾次肚子,倒沒出什麽大問題。
這半個月間,蘇南尋學會了更多這裏的詞彙,終于知道了那天妫為什麽來。
妫是這個部落的巫師,在這個許多現象都無法解釋的原始部落,溝通天與人的巫師地位與身為首領的盤幾乎齊平。
妫育有一子一女,那天随她來的就是她兒子梵。
據朔所闡述,妫是按照首領的标準來培養梵的。
在這裏,部落首領的産生是這樣的——前任首領先指定部落中十位優秀的獵手,其中有意成為首領的參加為期兩年的考察,考察的項目包括獨立狩獵能力、帶領族人狩獵大型獵物的能力以及決策能力,最後決出五人,參加最後一場為期一個月的狩獵比賽。
最後那場狩獵比賽部落并不管參與者是生是死,最後活着回來且獲得獵物最多的兩人由部落所有人進行公投。
公投時摒去候選者的直系親人,每人有一顆石子,獲得石子多者成為下一屆首領。
在首領的競争中,梵以一顆石子之差落敗;而最後一個投石子的人是朔,他将石子投給了盤。
而妫的女兒則被妫視為自己的接班人。
在朔病着的時候,妫的女兒嫖也病着,而且比朔嚴重得多,幾乎到了神志不清的境地。
在這裏人的認知中,生病便是德行有虧,上天派邪靈來懲罰病人,令他痛苦。
于是梵便對妫說,是朔将自己體內的邪靈借着□□引入嫖體內,以便自己能逃過上天的懲罰,而他在朔房中聽到的男女交合之聲就是證據。
那一碗黑乎乎的東西蘇南尋暫且将它理解成現代的符水,據說讓得病的雙方喝了,邪靈就會歸位。
妫來強灌朔那碗藥,究竟是因為聽信了梵的一面之詞,還是借題發揮,報朔的一顆石子之仇,恐怕就只有她本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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