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康熙微服

黛玉正坐在床上喝着迎春重新端上來的粥，門口傳來莫蘭的聲音，“福晉，貴妃娘娘來了。”

黛玉連忙想要起身，娴貴妃已經饒過屏風走了進來，連忙阻止她道：“好好坐着，也沒有外人在那些繁文缛節的就免了吧。”黛玉也有些驚訝，道：“貴母妃怎麽來了？”康熙對自己的後妃其實不算寬厚，這麽多年來進了宮有了位份的女子除了随駕出行還沒聽說有誰單獨出宮的。娴貴妃含笑在黛玉床邊坐下，道：“今兒不是兩個孩子洗三的日子麽，皇上恩典讓我出來瞧瞧。”黛玉微微挑了挑眉，将目光轉向娴貴妃身後兩個被奶娘抱着的寶寶身上，輕盈的目光更加溫柔如水。娴貴妃回身從奶娘手裏抱過一個寶寶道：“還是玉兒最有福氣，看着兩個孩子長得多水靈啊。”黛玉也伸手将另一個抱在手裏。看着懷裏睜着大眼睛的弘曜，黛玉憐愛的伸出手指輕點着他嫩嫩的小臉蛋。弘曜小臉蹭了蹭咯咯的笑了起來，娴貴妃笑嘆道：“真沒見過哪個剛出生的孩子這麽愛笑的。”黛玉笑道：“愛笑好啊，愛笑說明他高興麽。”娴貴妃點點頭，看了一眼房裏侍立的衆人道：“你們都下去吧，本宮同福晉說會兒話。”莫蘭等人都福了福身安靜的退了出去。

黛玉輕柔的拍着襁褓，擡頭看着娴貴妃道：“貴妃娘娘有什麽話要吩咐麽？”娴貴妃輕聲道：“說什麽吩咐？只不過有些話跟你說幾句罷了。這兩年你一直都做的很好，也不用我多說什麽。只是如今，你府裏那些個不安分的人就早些收拾了吧。我也跟皇上和皇額娘提過了，弘曜和弘晏還小，這幾年就不往雍郡王府指人了。皇額娘那裏也同意了，皇上也沒有說什麽。”黛玉明白娴貴妃的意思，同樣也明白太後為什麽那麽好說話。畢竟龍鳳雙生子是在皇室中是極為難得的，既有不少人護着同樣也有不少人看着刺眼。萬一送進府裏的人出了什麽岔子就是事後把人千刀萬剮了也于事無補。反正雍郡王府已經有了嫡出的子嗣，再過幾年等兩個孩子長大一些了再往府裏送人給皇室開枝散葉也為時不晚。黛玉點頭道：“多謝貴妃娘娘想的這麽周到。”娴貴妃搖頭道：“謝什麽？姐姐臨去的時候将四阿哥托付給我，我也沒什麽本事，早些年四阿哥在宮裏也吃了不少苦，如今可算是有了個家了，一家子好好過日子吧。”黛玉點頭，心中對娴貴妃也是分外感激。在那後宮裏，若說還有人是真心對四哥的那也只有娴貴妃了，不管她是為了孝懿皇後的囑托還是為了別的什麽原因，孝懿皇後過世之後确實只有她一直幫着四哥的。

娴貴妃想了想道：“那榮國府有兩個姑娘都在你府上？剛剛出去那個就是去年九福晉送的那個？”

黛玉點頭，娴貴妃道：“若不是少不了她，就将她打發出去吧。還有那個賈探春。”黛玉擡起頭，有些疑惑的道：“娘娘…可是出了什麽事了？”娴貴妃淡淡一笑，搖頭道：“也不是什麽大事，只是…毓慶宮裏不是還有一位榮國府的麽？昨兒聽說也有了身孕了。我看那個榮國府也不像個安分的，幾個姑娘一個不落的全往阿哥皇子們府上送，聽說今年選秀又準備把剩下那個四姑娘也送進宮去，打量着是送到德妃身邊去。這事兒都求到薛貴人跟前來了。”黛玉皺眉道：“榮國府到底想做什麽？”娴貴妃在宮裏這麽多年，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何況如今薛寶釵還在承乾宮的偏殿住着呢。這點小事哪裏瞞得住娴貴妃。娴貴妃笑容微冷，道：“還能想幹什麽？元格格進了毓慶宮，太子爺子嗣不多，若是生下個小阿哥自然能夠進位側福晉的。賈探春被送到了你這兒，賈迎春原本進了九阿哥府上，倒是沒料到被轉手又送進了四阿哥府上。如今，這個最小的賈惜春麽，應當是打着十四阿哥的主意了。這麽一來，皇上看重的皇子們倒是全都齊了，只要這些姑娘能在皇子府上站住腳，将來哪一個得了勢，榮國府也敗不了。”

其實從黛玉進京之後一直到現在黛玉都刻意和賈家保持着距離的，一來是因為确實不喜賈家的行事作風，另外也是因為對當初賈家對母親的事情有些無法釋懷，從小在江南長大的黛玉對賈家确實擠不出幾分血脈之情來。娴貴妃道：“我讓你将人打發出去，便是擔心她們被別人利用的在府裏作怪。人說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就是這個道理。還有就是再過兩天那元格格有孕的消息傳出去，賈家的人必定是要上門求你的。畢竟如今四阿哥是皇子中唯三個郡王之一，身份本又在大阿哥和三阿哥之上。若是有雍郡王府和西林覺羅氏的支持，元格格憑着肚子裏的孩子，就是太子妃也要讓她三分。”黛玉皺眉道：“賈家的心未免太大了一些。”太子妃是皇上親自為太子挑的，無論是人品還是德行都是衆福晉中的首選。與八福晉不同，即使膝下無子康熙和太後對太子妃依然十分喜愛，更将側福晉李佳氏的次子弘皙養在了太子妃名下。賈家想要撼動太子妃的地位，那不是跟整個瓜爾佳氏作對，那是直接跟康熙叫板。就算是太子如今這般驕橫，也不能對太子妃有絲毫不尊重，何況是區區一個賈家，“她們是瘋了麽？”娴貴妃道：“你和四阿哥都心裏有數就好，太子妃是皇上親自為太子千挑百選出來的，除非她犯了滔天大罪，誰也不能動她。太子如今越發的荒唐了，你也要提醒四阿哥自己穩重一些。”黛玉點頭，淺笑道：“多謝貴妃娘娘提醒。黛玉省的。”

知道黛玉聽進去了，娴貴妃這才放心的點點頭。低頭憐愛的看着懷裏的小寶寶笑道：“真真兒沒見過這般水靈的孩子。皇上在宮裏怕是望眼欲穿了呢。等孩子滿百日了就進宮給皇上看看吧。皇上這兩天也一直念着呢。”黛玉點頭應了，娴貴妃又和黛玉閑聊了一會兒看着時間不早了才起身回宮裏去了。

胤禛送了衆兄弟出門已經是下午時分了，想起已經有小半天沒有見到玉兒和兩個孩子就忍不住加快了腳步往主院而去。心中不由得有些無奈，自從大婚以後每每和玉兒分離幾日便覺得牽腸挂肚，哪還有外人說的冷面冷心的模樣？穿過中庭的小花園時胤禛猛地停下了腳步，有些驚訝的看着坐在花園裏一身普通常服的人。定了定神才上前道：“兒臣給皇阿瑪請安。”康熙道：“起來吧。”胤禛起身，道：“皇阿瑪來了怎麽不讓人通知兒臣一聲，卻叫皇阿瑪久等了。”康熙擺擺手道：“朕微服出宮，今天你府上人多，也不好貿然離開。人都走了？”胤禛點頭，康熙淡淡道：“你倒是個不愛張揚的。”若是別的皇子的了龍鳳雙胎還不大大宴賓客大肆慶賀一番。胤禛垂眸，淡淡道：“不過是兩個小孩兒罷了，還是簡單些好。辦的太過隆重莫要折了她們的福氣。”康熙對此不以為然，道：“胡說，龍子鳳孫有什麽福氣是他們受不住的？”胤禛沉默不語，對康熙的話也不辯駁。

康熙起身道：“去吧孩子抱來朕看看。”其實娴貴妃剛剛走康熙就已經來了，雖然恨不得早早看到自己的雙生孫兒孫女，但是即使是皇帝也不好随便進兒媳婦的院子。無奈只得在外面多座一會兒。胤禛道：“請皇阿瑪移駕書房。兒臣這就讓人帶弘曜弘晏過來。”

胤禛的書房很寬大，卻顯得有些古樸和清冷，倒是和胤禛的性子有些相似。書房裏的書架上擺滿了各種書籍和卷宗，但是除了一幅黛玉題的字以外倒是沒有任何屬于別人的痕跡。康熙在書房裏轉了一圈兒道：“玉丫頭平時都不進你的書房麽？”胤禛淡淡道：“大婚的時候岳父大人将西林覺羅氏府原本的藏書都送了過來，書籍太多了因此玉兒在主院另辟了一間書房。”康熙挑眉道：“你們兩個各用各的書房？”胤禛道：“兒臣有時候會到玉兒書房裏找一些書籍。不過是因為我們都有事要處理，同在一處難免互相影響罷了。”康熙點點頭沒有再問，知道胤禛沒必要為了此事騙自己。

“皇上，王爺，小阿哥和小格格來了。”蘇培盛在門外低聲道。

康熙面上一喜，道：“快抱進來。”莫蘭文靜一人抱着一個孩子進來給康熙請安，康熙揮揮手，伸手接過一個道：“哪個是弘曜，哪個是弘晏？”胤禛道：“性子沉靜的是弘晏，好動的是弘曜。”兩個寶寶難得的都醒着，康熙低頭看着懷裏乖巧的娃娃，道：“這是小弘晏麽？”再看看莫蘭懷裏眼睛滴溜溜轉明顯不安分的弘曜笑道：“弘曜倒是更像你小時候。”看着胤禛淡然中難得流露出的溫柔，康熙在心中輕嘆一聲，低頭看着懷裏安安靜靜看着自己的小女娃康熙心中一軟不由得想起了早逝的表妹。表妹生下來的時候自己也才六七歲，被抱着進宮拜見自己親額娘孝康章皇後的時候也曾經抱過，也是如弘晏這般安靜乖巧的很，當時他心中就喜歡的緊。只想着一定要好好保護這個乖巧的小表妹，誰知長大了卻長成了那樣一副倔強的性子。

康熙回想起早逝的表妹兼妻子，臉上的神色也就更加溫和了。看着站在一邊的胤禛也是少有的慈和，“玉丫頭可還好？”胤禛道：“多謝皇阿瑪關心，玉兒只是還在月子裏，并不礙事。”康熙點頭道：“那丫頭身子弱，你讓人好好調理。若是有什麽差錯，林如海那老東西也要不依不饒的跟你鬧了。”胤禛心中微微一動，道：“皇阿瑪，岳父大人…今年是否回京述職？”康熙停下了逗弄小娃娃的動作，擡起頭看着胤禛神色從容的模樣，問道：“怎麽？玉丫頭提起他爹了？”胤禛搖頭道：“那倒沒有，只是兒臣想着玉兒有兩年沒見過岳父大人了。何況弘曜弘晏出生岳父大人也還沒有見過。”康熙有些不滿的輕聲一聲道：“你對這個泰山大人倒是孝順的緊。”胤禛垂眸，淡然不語。

康熙道：“今年就算了，西北那邊這兩年也不平靜。玉丫頭那兒你多安慰一些吧。”胤禛道：“兒臣知道了。”

“今天太子沒來麽？”康熙坐在書案後面問道，手裏依舊抱着小小的弘晏。

胤禛道：“太子殿下有事耽擱了。早先派人送了禮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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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太子殿下四個字康熙略皺了一下眉，還記得胤禛小時候跟在太子身邊一直二哥二哥的叫着，比起現在和十三也是絲毫不差。從什麽時候開始已經變成太子殿下了。胤礽啊…你還沒坐上乾清宮裏那把椅子呢，就想變成孤家寡人麽？想起那個越來越驕奢的兒子，康熙心中一片冰冷。再看看吧……

康熙無聲的取出兩個小巧精致的小金鎖給兩個孩子帶上，才起身帶着李德全回宮去了。胤禛送走了康熙，帶着孩子回到房裏天色已經晚了。一進門黛玉擡起頭來看他，笑道：“皇阿瑪回去了麽？”胤禛點點頭，上前拿開她手上的書卷道：“太醫說了坐月子的時候不要用眼太多。以後對眼睛不好。”黛玉順從的點點頭，接過莫蘭和文靜手裏的孩子并派放在床邊，好奇的撥動着兩個金鎖，弘曜的上面雕着祥龍圖案，弘晏的上面則是鳳紋圖像。輕輕掂了掂重量道：“這是皇阿瑪送的？現在帶着是不是有些重？”孩子還小，黛玉一向反對給他們帶什麽金玉之物的。衣裳襁褓也都已柔軟舒适為主。胤禛道：“取下來吧，等孩子大一些了再說。”黛玉點點頭，小心的取下兩個金鎖讓文靜說起來。

黛玉柔聲哄着寶寶睡着了，才起身看着胤禛關心的問道：“皇阿瑪說了什麽？”

胤禛道：“倒也沒什麽，就是問了太子殿下來沒來的事。”

黛玉輕輕蹙眉，按說太子殿下貴為儲君，來了自然是給他們做兄弟的面子，不來也沒有什麽不對，康熙沒必要專門去問才是。難不成太子殿下那裏又出了什麽簍子？胤禛淡然道：“剛剛十三走的時候跟我說，毓慶宮裏元格格有了身孕了。似乎太子殿下手下的人在尋什麽能生龍鳳胎的藥？”黛玉無奈的失笑，太子殿下的想法還真是有些讓人無語，更重要的是，如今的毓慶宮該不會已經成了一個篩子了吧？到處都是漏洞。這種事情自己暗地裏做就是了，怎麽還傳的人盡皆知了？若是十三都知道了康熙焉有不知道的道理？難怪心裏不舒坦了。若是康熙回去責罵太子一頓，只怕太子殿下一回頭這怒火還是要發在四哥身上。

胤禛輕輕握住她的手，淡淡笑道：“不用擔心。”

黛玉點頭，輕聲道：“我相信四哥。”黛玉又将娴貴妃說的話跟胤禛說了一遍，胤禛微微皺眉道：“那個賈迎春你若看着沒什麽用打發出去就是了。那個賈探春我卻留着還有些用處。”黛玉道：“二姐姐雖然看似木讷，确實個難得的聰明人。我相信她知道該如何做。倒是不用擔心。只是那探春卻是個有野心的，四哥留着她想做什麽用？”胤禛淡淡笑道：“雖然皇阿瑪和皇瑪嬷不會再往府裏塞人，別的地方卻未必。如今…太子殿下只怕也未必信得過我們這些兄弟了。賈探春就留着給他們用吧。與其讓太子殿下想方設法的将人往府裏送，還不如直接給他一個能用的人。不過…賈家是不是真心向着太子還不好說。”黛玉沉思片刻，微笑道：“若是元春真的生下了皇子，賈家只怕就真的要和太子殿下綁在一起了。”賈家如今還在觀望罷了，主要就是元春一直都不算受寵，在太子衆妻妾中家世也不算出衆。如果別人能給更多的好處，相信賈家也不介意倒戈相向。

“賈家雖說是國公府，在朝廷中其實卻并沒有什麽勢力。太子也未必看得上眼。”黛玉道，想了想又才道：“不過賈史薛王四家素來是同氣連枝的，賈不假，白玉為堂金作馬。阿房宮，三百裏，住不下金陵一個史。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來請金陵王。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王家王子騰如今是兩廣總督，而薛家素來有江南第一首富之稱，如今薛寶釵在宮中為貴人，頗受皇阿瑪寵愛。這樣一來太子殿下确實會有可能動心。”兩廣總督這樣的封疆大吏确實值得太子拉攏的。胤禛搖頭道：“如今江南那邊倒是老八老九的勢力多一些。薛家卻未必會聽太子的。”黛玉擡頭看着他道：“九爺？”胤禛點頭，黛玉想了想莞爾一笑道：“若是太子的了賈家，八爺九爺得了薛家，四大家族必定一分為二。但是無論如何…皇阿瑪怕是容不下他們的。到最後太子和八爺九爺只怕都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了。”胤禛低頭吻了吻她的眉心，道：“那和咱們有什麽關系？”黛玉展顏微笑道：“确實和咱們沒關系。咱們只要好好養大了弘曜和弘晏，過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了。賈探春就随四哥處置吧。”

胤禛淡淡笑道：“不錯，咱們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就是了。”

黛玉靠着胤禛笑容幸福甜蜜，有夫有子有女，此生足矣…

相守篇 九龍奪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