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王子下決斷

嘎必雅圖臉色有些陰沉的回到了自己的住處，剛剛皇帝請他過去說話，非常爽快的表達了對自己小兒子布日固德的欣賞，并表示可以冊封他為郡王。這人嘎必雅圖欣喜的同時也有些不安，畢竟他原本以為皇帝最多也就是願意封布日固德為貝勒而已。但在之後的閑談中嘎必雅圖才漸漸了解了皇帝的意思。原來——皇帝根本對自己所選的未來科爾沁親王并不滿意。皇帝看似随意的提起了孛日貼赤那的血統問題，并且表示了對未來的科爾沁親王不能維持純粹的成吉思汗血統感到遺憾等等。還有提到其他蒙古王公們可能會心有不服的事情。畢竟他們科爾沁部現在的實力并不比當年的成吉思汗，比起別的部落也未必強多少。幾百年來卻一直站着蒙古草原上最肥碩的草原。這一切都是因為蒙古人對成吉思汗血統的敬畏之心。如果将來繼承王位的人身上帶着外族而且還是滿蒙兩族敵對的血脈……

嘎必雅圖覺得腦門有點痛，孛日帖赤那是他最喜歡的女人所生的，也是他最看重的兒子。他的雄才大略無論是在他的兒子中還是在整個草原上都是最好的。所以他從沒考慮過別人繼承王位的可能性，但是現在…大清皇帝的意思卻讓他不得不考慮了。

“來人。”嘎必雅圖坐下來喚人。很快就有一個高大威武的蒙古男子走了進來，“王爺。”

“這幾天孛日帖赤那和布日固德做了些什麽？”嘎必雅圖問道。

男子道：“回王爺，世子近日和朝廷的八阿哥九阿哥接觸的多一些。”嘎必雅圖挑眉，問道：“那布日固德呢？”

“布日固德王子和直郡王以及十二阿哥親近一些。十二阿哥請王子喝了幾次酒。”嘎必雅圖皺眉沉思着，對于皇帝幾個兒子之間的事情他還是知道一些的，以前大阿哥八哥九阿哥都是一路的，這兩年好像淡下來了。十二阿哥卻是從來都置身世外的，而且也不是性格豪邁的人，又怎麽會主動找布日固德喝酒？這些阿哥是想拉攏孛日帖赤那和布日固德，還是……蒙古男子看了看嘎必雅圖，小聲道：“這兩天大皇帝似乎頻繁召見直郡王。說是商讨溫恪公主的婚事。”嘎必雅圖有些憂慮，嘆了口氣道：“大阿哥奉旨操辦孛日帖赤那和溫恪公主的婚事，為什麽從來不和孛日帖赤那說話反而去接近布日固德？這些事孛日帖赤那知道麽？”蒙古男子道：“大清那兩位阿哥似乎并無意隐瞞這件事。因此世子應該也是知道的。王爺是不是過慮了？大皇帝似乎并無意取消世子和溫恪公主的婚事。”大皇帝若是要對付世子，怎麽會将自己的親生女兒嫁過來？他們科爾沁雖然兵力上可能無法與大清抗衡，悄無聲息處置一個公主還是辦得到的。

“你說…族民們可會介意孛日帖赤那的血統？”

“咱們草原上崇拜英雄，世子…毫無疑問是最勇武的。”其實他心中也有些不确定，世子的武功謀略自然是不在話下，但是那血統…即使是他偶爾也會生出可惜世子的生母不是蒙古人或者布日固德王子也不錯的想法來，何況是別人。嘎必雅圖有些疲憊的嘆了口氣，揮手道：“退下吧，叫孛日帖赤那來見本王。”

嘎必雅圖這邊在煩惱，另一邊布日固德也不輕松。布日固德皺眉看着走在前面的胤裪道：“十二阿哥，你帶小王來這裏到底要見什麽人？”這是胤裪住的院子，但是布日固德可不認為他是準備帶自己來見他的福晉的。胤裪回頭笑道：“見了你不就知道了麽？難不成本阿哥會害你不成？”布日固德當然知道他不會，接觸了這些日子，他對胤裪的人品還是信得過的，至少比起其他的幾位如大阿哥三阿哥八阿哥九阿哥來說，十二阿哥還是個很可靠的阿哥。進了院子，十二福晉靈淑迎了上來，“爺，這位…布日固德王子？”靈淑在宴會上也見過布日固德的，只是不明白她家爺為什麽要把人領回來。随便結交蒙古王子并不符合爺一向的行事風格。胤裪笑了笑，并沒有解釋，問道：“你一個人在？不是說四嫂和十三妹來找你玩耍麽？”靈淑無奈的笑道：“正纏着我學刺繡呢。都怪四嫂非說我刺繡比她高明。四嫂說去書房挑兩本佛經帶回去看。”胤裪笑道：“十三妹就要大婚了，你就陪陪她吧。”轉身對布日固德做了個請的動作，帶着人往書房而去了。靈淑愣了愣，想說四嫂還在書房裏別沖撞了。卻見胤裪背在身後的手朝自己揮了揮，雖然不明白胤裪到底想幹什麽，靈淑還是将話咽了回去。

布日固德看到端坐在書案後面的握着一卷書靜靜看着的女子還是吃了一驚，回頭有些疑惑的看着胤裪。胤裪無奈的聳了聳肩，示意他進去。人都到了布日固德自然也不可能轉身就走，何況蒙古也沒有大清那麽多忌諱和禮數，“布日固德見過四福晉。”黛玉放下書卷，起身微笑道：“布日固德王子，有禮了。冒昧相見還請見諒。”

對于這個四福晉布日固德還是聽說過一些的，塔娜比他年長兩歲，姐弟倆關系一向還不錯，當年塔娜不知怎麽的一個人跑回了科爾沁可沒少罵這位壞她姻緣搶他心上人的四福晉。他也曾聽父王稱贊過大皇帝所有的公主兒媳婦都比不上四阿哥的福晉氣度非凡。如今一見倒是有些不好判斷，眼前的女子論容貌自然稱得上是國色天香，但是短短兩次見面都只看見她安靜的坐在四阿哥身邊笑容清雅，實在無妨讓人将她和塔娜嘴裏的狡猾霸道，刁蠻無禮，或者父王口中的氣度非凡聯系在一起。但是布日固德卻同樣也明白，這四福晉必定有其不凡之處，因為一個普通的福晉是不會在這個時候見自己的。黛玉請布日固德和胤裪坐下，才悠然問道：“聽十二弟說，布日固德王子已經答應和我們合作了？”布日固德震驚的盯着她，胤裪摸摸鼻子，笑道：“王子不必驚訝，其實這件事…一開始就是四嫂在負責的。我和大哥只是從旁協助罷了。”心中倒是毫不同情布日固德的震驚，你被吓到是應該的，爺當初才被吓得不輕呢。黛玉淺笑道：“十二弟自謙了。”

“這…是大皇帝的意思麽？”布日固德問道。

黛玉也不隐瞞，點頭道：“不錯。不過你知道，此時皇阿瑪不會直接插手的。”

布日固德打量着黛玉道：“也就是說四福晉可以代替皇帝做主？”黛玉不置可否，笑道：“至少我答應你的事都是皇阿瑪認可的。”想在言語上給她設套，漢人也未必辦得到，身為蒙古人的布日固德至少還得再修一百年。布日固德道：“小王能否知道大皇帝為什麽想要換掉孛日帖赤那？僅僅是因為他不如我好控制？”黛玉道：“我也不瞞王子，這并不是最重要的問題，皇阿瑪也并未想過要控制科爾沁部。”蒙古人自成一體，想要完全控制根本不可能，想也白想。布日固德不解，道：“那是為了什麽？難道…”布日固德想到了孛日帖赤那的身世。黛玉笑道：“其實說句真話，科爾沁親王的血統對咱們大清來說也沒那麽重要。畢竟不是大清皇室……”誰沒事吃撐了去管別人家血統純不純粹的問題？“但是…孛日帖赤那既然身為蒙古親王世子，就不該在和沙俄的人糾纏不休。沙俄素來觊觎我大清領土。孛日帖赤那身為如今彼得一世的外甥的事大清可以不予計較，承認他繼承王位也沒什麽。可惜他野心勃勃妄圖與沙俄聯手瓜分我大清。王子可知這是什麽罪名？”布日固德只聽得直冒冷汗，胤裪也有些擔憂的看着黛玉，“四嫂……”他沒想到黛玉居然會如此直接的跟布日固德說話。

黛玉看着布日固德陰晴不定的臉色悠然一笑，低頭抿着茶等着布日固德消化這些事情。

好半天，布日固德才擡起頭來問道：“四福晉跟我說這些，不怕小王以後也跟沙俄人有牽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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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搖頭，淺笑道：“沙俄人會相信孛日帖赤那卻未必會相信王子你。何況…科爾沁的位置并不适合做這種事，與其拉攏科爾沁部還不如拉攏漠北的那些王爺們呢。而且王子也該明白，科爾沁想要做什麽就得先一統蒙古諸部，王子覺得幾年能做到？科爾沁草原…也不止一個博爾濟吉特氏。”布日固德心中一凜，不錯，科爾沁還有一個博日濟吉特氏，他們和大清的關系更加親近。大清開國至今，先後有四位皇後出自他們的部落。包括現在的皇太後。布日固德現在才明白眼前的女子的不同之處。這些日子大阿哥和十二阿哥都只是拉攏自己，談的時候也是以勸導利誘為主。而她卻直接的告訴自己，大清其實還有別的選擇，而他…別無選擇。如此的幹脆淩厲……

布日固德卻不想承認自己輸給一個女子，有些惱怒的道：“如果小王不同意呢？”

黛玉卻并不着急，道：“如果王子不同意，這後面就沒王子什麽事了。”布日固德微微比起眼睛，盯着黛玉道：“福晉什麽意思？”黛玉笑容優雅無害，“就算王子現在去向孛日帖赤那跪地效忠，他也不會信你。皇阿瑪已經正是答應嘎必雅圖封你為郡王了。必要的時候大清也同意再指一位公主給你。同時…烏珠穆沁部王爺，還有嘎必雅圖王爺嫡福晉娘家也會支持你的。”布日固德臉色有些不好看，沉默了一會兒才嘆了一口氣道：“四福晉贏了。”黛玉笑道：“不敢。王子一再試探朝廷的誠意，我也是無奈的很。”布日固德爽快的道：“小王知錯，福晉見諒。既然都相信對方的誠意了，不知道福晉有什麽計劃？”黛玉道：“最優的法子自然是嘎必雅圖自己願意改變立場，支持王子繼位。皇阿瑪這邊自然不會阻攔的。”布日固德無奈的嘆息道：“可能有些困難。”黛玉垂眸，淡淡道：“那就逼孛日帖赤那提前動手吧。”

“逼孛日帖赤那？向誰動手？溫憲公主？”布日固德看着手上剛剛胤裪遞過來的折子，滿蒙雙語的，他心中也有些暗驚大清的情報渠道。竟然連遠在千裏之外的沙俄的消息也有。

黛玉搖搖頭，“孛日帖赤那不會那麽笨。這個人選…還得先探探嘎必雅圖王爺的心思。”布日固德皺眉道：“萬一父王依舊站在孛日帖赤那那邊…”黛玉道：“王子可以将今天的事有選擇的透露給嘎必雅圖王爺。我和皇阿瑪都相信嘎必雅圖王爺是個能顧全大局的人。”布日固德點頭道：“小王明白了。連福晉都如此厲害，可以想見大皇帝的阿哥們又是如何了。大清果然是人才濟濟。”黛玉含笑不語。

送了孛日帖赤那出去，胤裪有些猶豫的看着黛玉道：“四嫂，透露這麽多給布日固德，好麽？”黛玉淡淡笑道：“布日固德知道的并沒有十二弟你想想的多，不用擔心。不過…倒也是個聰明人，聰明的恰如其分。”胤裪心中一動，皺眉道：“剛才他是故意的？”黛玉笑道：“自然是故意的，不過是想要試探一下咱們的底線罷了。十二弟，這兩天可有人請你喝酒？”胤裪有些無奈的笑道：“還真有。太子三哥，八哥九哥，十四弟都下了帖子。”所以他才不喜歡管這些事情，稍微做一點事情，所有的兄弟都盯了上來。黛玉想了想道：“有空便和八弟九弟聚聚吧。”胤裪也不是個笨的，立刻就明白了黛玉的意思，“八哥九哥跟孛日帖赤那走得近，四嫂是想利用他們給孛日帖赤那傳訊？”黛玉點點頭，微微蹙眉道：“也算是給他們一點告誡吧。他們和孛日帖赤那走得太近了皇阿瑪不會高興的。八弟是聰明人，他會明白的。”胤裪點頭道：“弟弟明白了。謝過四嫂。”他給八哥他們透露了這個消息，将來八哥自然會承他的情。

黛玉和胤裪一起出了書房，靈淑和恪兒一起迎了上來。胤裪笑道：“四嫂，四哥和十三弟也不在，不如和恪兒留下一起用膳吧？”側首對靈淑吩咐道：“福晉，四嫂和恪兒留下來用膳，你去吩咐下人多準備一些。”黛玉笑道：“那就打擾十二弟和弟妹了。”靈淑點頭去了，黛玉拉着恪兒問道：“那個布日固德，你看清楚了麽？”恪兒有些困窘的看了看胤裪和黛玉不肯說話。黛玉也知道她是不好意思，無奈的拍了拍她的手。其實恪兒的意願他們能考慮到的真的很少，自己能做的也只是讓她先看看布日固德，免得到時候不知所措罷了。胤裪笑道：“無論如何，布日固德比起孛日帖赤那來說至少還算是個性格爽朗的人。”恪兒有些不安的看着黛玉，黛玉輕聲安慰道：“不會有事的。嗯？”恪兒沉默的點了點頭。

胤禩和胤禟送走了胤裪沉默的回到胤禩的院子裏，胤禟臉色陰沉的道：“八哥，老十二是什麽意思？”暗示他們不該和孛日帖赤那走得太近，他以為他是誰？胤禩俊眉微皺，思索了一會兒道：“你錯怪十二弟了。這不是他的意思。”胤禟不解的挑眉，胤禩道：“你忘了這段時間十二弟在幹什麽了？這…是皇阿瑪的意思。剛剛十二弟不是說了麽，皇阿瑪已經答應嘎必雅圖封布日固德為郡王。呵呵，親王還沒繼位呢，弟弟先要成了郡王。孛日帖赤那…有麻煩了。”胤禟道：“八哥的意思是皇阿瑪……”胤禩嘆息道：“是我失策了，這幾年皇阿瑪對孛日帖赤那的态度讓我有些迷茫。只怕，皇阿瑪根本就不想孛日帖赤那繼承王位。”胤禟臉色有些不好看，道：“那咱們做了這麽多是豈不是白費？”胤禩點頭道：“确實白費了。但是還可以補救一二。九弟，你說皇阿瑪怎麽會把這麽重要的事情交給大哥辦？”胤禟搖頭，胤禩也不在意，淡淡笑道：“把消息透露給太子殿下，順便加油添醋一點無妨。”

“加油添醋？”

“比如，回京之後皇阿瑪打算晉大哥為親王。”胤禟皺眉想了想，點頭贊同道：“好主意，那…孛日帖赤那？”

胤禩道：“給他透露一點消息，之後就不要跟他接觸了。大哥和十二弟如果要對孛日帖赤那做什麽。咱們也暗中配合。畢竟，皇阿瑪要對付的人，絕對不會是咱們的朋友。”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