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胤禛罹疫病

“額娘…額娘…”黛玉放下手中書卷，含笑看着手牽手走進來的一雙兒女。弘曜和弘晏從小就只有自己兄妹兩個，感情自然好的很。如今長大了弘曜也不與別的男孩子一樣只愛往男孩子堆裏紮，到哪兒也不忘記帶着拉着妹妹一起。微笑着看着小臉跑得紅撲撲的孩子道：“不是說要留在皇瑪法那裏用晚膳麽？怎麽又回來了？”弘晏撲進黛玉懷裏，與黛玉肖似的眼睛懶洋洋的眯着，黛玉看的莞爾一笑，也不知道這孩子像誰，自己和四哥可都沒這麽懶洋洋的模樣。弘曜也偎到額娘身邊，倒是大方的沒有和妹妹搶額娘的懷抱，“曜兒和妹妹想額娘了。”這段時間一直忙着孛日帖赤那的事情，兩個孩子都是交給文靜迎春等人照看的，黛玉心中也有些內疚，低頭女兒的額頭道：“額娘也想你們了。”

弘晏眨巴着水眸望着額娘道：“額娘，咱們什麽時候回家？”

黛玉溫柔的笑道：“晏兒想阿瑪了？”弘晏認真的點頭，雖然她還小，卻也知道阿瑪最疼她了。好多天看不到阿瑪真的很想念呢。黛玉輕聲道：“再過幾天，等十三姑姑成婚之後咱們就要回去了。”只是回去以後卻也還看不到四哥，四哥還在黃河一帶赈災呢。弘曜有些懵懂的問道：“額娘，十三姑姑成婚以後咱們是不是就再也看不到她了？她就不跟咱們回去了是不是？”黛玉道：“以後姑姑還會回來看我們的，這次就不和咱們回去了。”弘曜悶悶不樂的道：“十三姑姑為什麽要嫁給那個什麽布日固德？向九姑姑那樣在京城裏成婚不好麽？”九姑姑那麽讨厭為什麽留在京城十三姑姑卻也留在蒙古？黛玉無奈的笑道：“十三姑姑是大清的公主，她是為了咱們大清邊境的安寧才要嫁到蒙古的。與蒙古人聯姻他們才會更加效忠咱們。”弘曜哼了哼道：“等曜兒長大了一定會很努力很努力讓咱們大清變得更厲害，就算不聯姻蒙古人也會效忠咱們的！”聽着兒子雄心勃勃的宣誓，黛玉淺淺微笑道：“好孩子，額娘等着看你努力。”

被誇獎的孩子樂呵呵的小尾巴就要翹上天了，伸手拉拉弘晏的小辮子道：“妹妹你說我說的對不對？”弘晏點點頭，道：“萬一你努力不夠，我就幫你去和親。”弘曜瞪大了眼睛，憤憤的道：“才不會！”看着兩個孩子大眼瞪小眼的模樣，黛玉終于忍不住将兩人都摟入懷裏呵呵的笑了起來。

幾天之後，恪兒和布日固德在熱河行宮大婚，第二天親任的德澤親王固倫額驸就要帶着自己新娶得妻子會科爾沁了。康熙派了皇五子胤祺和皇十二子胤裪親自将公主送到科爾沁。送走了蒙古各部王公們，康熙也在兩天後起駕回京。如今黃河水患讓康熙憂心如焚，哪裏還有心思在熱河久留。

因為心系國事，原本十天的路程只用了五天就回到了京城。一回京康熙就立刻召集留京的文武百官和王公大臣們議事，但是看到的情況卻叫康熙原本因為解決了科爾沁的事情而大好的心情頓時蕩然無存。

“啪！”十幾封奏折被嘩啦啦的扔到了乾清宮的地上，站在最前面的太子和佟國維更是不幸被砸了生疼卻也不敢開口說話。如果頭頂上有頭發的話康熙現在必定是怒發沖冠，陰沉着臉盯着底下滿殿的皇子王爺文武大臣，道：“好得很，朕要你們配合四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赈災，你們就是這樣配合的？希福納，你這個戶部尚書若是當不好就回家養老去！朕讓你撥給雍郡王五百萬兩白銀，為何只有兩百萬兩？是誰扣下雍郡王發回來的折子的？你們想要反了？”

衆人心中一顫，被點到名的戶部尚書更是吓得身子一抖軟倒在地上，“皇上恕罪！不是奴才辦差不得力，實在是戶部拿不出來那麽多銀子啊。”

“胡說！朕離京之前國庫還有八百多萬兩存銀，前後不到一個半月，你跟朕說拿不出五百萬兩來了？”

希福納只感到皇上身上的殺氣壓得自己幾乎說不出話來，他心中苦啊。顫抖着看了看周圍各自低着頭不敢說話的同僚們，希福納也知道這個時候只能自己救自己了，“皇上明鑒，這…賬上确實還有八百多萬兩，可是…可是國庫裏沒有現銀啊。”康熙盯着他冷笑一聲道：“哦？你是想告訴朕那些銀子在國庫放得太久化掉了？還是被老鼠給啃了？”希福納能夠做到戶部尚書這個位置上絕對不是個蠢材，但是眼下這情況還真不管他的事。他是正月才升為戶部尚書的，當時就已經是眼下這個情形了，誰知道他運氣不好，這才半年時間黃河兩度決堤，皇上一口氣就要調八百多萬兩，他要從哪裏去掏銀子出來？正是已經預料到皇上回京自己就該倒黴了，看看這時候也沒人肯替自己說話，希福納咬咬牙從衣袖裏掏出一本冊子道：“這是奴才命人清算的戶部歷年賬目，請皇上過目。”

李德全下去結果了賬冊呈給康熙，雖然沒有看到那冊子的內容，下面的人卻已經有好幾個變了臉色。希福納忐忑不安的拿衣袖抹着額頭上的汗珠，自己這下子算是把朝中能得罪不能得罪的都得罪光了。這也是無可奈何，現在自己不得罪他們，以皇上現在的怒火全撒在自己身上他就該抄家滅族了。

康熙快速的翻動着希福納呈上來的折子，越往後看臉色就越是陰沉的吓人，最後怒極反笑了起來。只是那笑聲卻讓滿殿的人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好、好得很！這就是真的臣子，這就是大清的官員…還有朕的兒子，大清的皇子們……”康熙猛地站起身來，卻是一陣頭暈目眩，身子晃了晃，李德全大駭，顧不得規矩連忙上前扶住，“皇上，皇上保重龍體啊。”滿殿的人也紛紛跪下，“請皇上保重龍體……”康熙一把推開李德全，嘿嘿笑了兩聲道：“好一個保重龍體！禮部尚書凱音布，斬立決，全家發配寧古塔。所有家産全部充入國庫！”禮部尚書，正是前一任的戶部尚書。年紀已經不小的禮部尚書立刻雙腿一軟跪倒在地，“皇上饒命啊！皇上…老臣知錯了…”康熙冷酷的一揮袖，“拉下去！”門外兩名侍衛走了進來，一左一右夾帶着禮部尚書拖了出去，遠遠地依舊能聽見他的哀嚎聲。

“太子胤礽！”康熙慢慢坐回座位上。

胤礽連忙出列，“兒臣在。”康熙卻并不理他，繼續道：“誠郡王胤祉。”胤祉連忙跟着出列跪在胤礽身邊。

“皇九子胤禟。”

“溫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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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哈納。”

“佟國維。”

……

被點到名的大臣無一不是身世顯赫位高權重，甚至還有幾個皇親國戚宗室子弟。康熙手一揮将手裏的折子扔了出去，道：“說說看吧，這些銀子哪兒去了？”胤礽低着頭跪在地上，哪裏敢去撿那奏折？側眼看到站在一邊眼觀鼻自鼻觀心的胤褆，胤礽原本還有些心虛的心理突然多了一股郁氣，皇阿瑪居然如此不給自己這個皇太子面子…他就不信老大沒有往戶部伸手！

“胤礽。”胤礽正出神，突然聽到康熙叫自己，連忙應聲，“兒臣在。”

康熙盯着他，道：“太子每年的例銀兩萬四千兩，是親王的兩倍。你跟朕說說，這上面的三十萬兩你拿去做什麽了？”

胤礽啞口無言，“兒臣…兒臣…”他就是再傻也不敢說自己拿去結交大臣或者是揮霍用了。但是每年兩萬多兩的例銀雖然他自己确實不夠用，卻也不敢當着康熙的面兒說出來，畢竟其他兄弟們爵位最高如胤褆胤祉胤禛每年也才不過五千兩。看着胤礽吓得不輕的模樣，康熙哼了一聲道：“朕現在不想管你們拿去幹什麽了。三天之內把錢給朕送回國庫。”康熙沒有再多少什麽，直接起身離去了。正是因為什麽都沒說反而更讓人不安，畢竟凱音布的下場還在那裏擺着呢。等到康熙的身影在殿上消失，胤礽立刻有些撐不住的了，好不容易才站穩了沒有出醜。一擡頭就對上胤褆似笑非笑的眼神。胤礽不屑的哼了一聲，胤褆揚了揚眉也不在意笑道：“太子手裏不方便麽？為兄手裏還有些盈餘要不要先拿去應應急？”胤礽道：“孤就不信你沒有份。”胤褆笑而不語，胤礽說的不錯，他确實也在國庫裏借了銀子，倒不是因為他錢不夠花，胤褆畢竟是在外行軍打仗慣了的，生活上絕對沒有太子殿下那麽奢侈，加上大福晉娘家和自己額娘平時給的，府上的花銷還過得去。只不過是因為太子借他也就借罷了。這次黃河二度決堤的消息一傳回京，留在京城的明珠就先一步替他把錢還上去了。明珠縱橫官場一輩子，如今賦閑在家倒是越發看得清楚了。早就明白國庫沒什麽錢，皇上遲早要清算國庫的，如今可不是躲過了皇阿瑪的一番雷霆之怒？

同樣被訓斥的胤禟就顯得滿不在乎了。滿大清就是誰沒錢他也不會沒錢，只不過是看他想不想還罷了。他九爺號稱活財神手指縫裏随便漏一點也夠別人錦衣玉食一輩子了。而十四阿哥胤祯就沒那麽輕松了，這麽多阿哥中，出了八阿哥的額娘良妃以外，就屬德妃的家世最差。以前胤祯還沒開府還好，德妃得寵，康熙的賞賜多得很，胤祯怎麽揮霍也不啪。等到自己開府之後就要養活一家子人，還有平時結交大臣人情往來，靠貝子品級的那點俸祿早就餓死了。而且康熙給他指的嫡福晉完顏氏家族也不算顯赫，因此胤祯也成了在國庫借錢的幾個阿哥之一。出了乾清宮，胤祯轉身就往永和宮去了，這事兒還要和額娘商量才行。

胤禩和胤禟從乾清宮出來，看着胤祯往永和宮的方向而去，胤禟笑道：“同是一母所生，老四和老十四的命還真是大不同啊。”胤禩挑了挑眉，淡淡笑道：“皇阿瑪給四哥指了個好福晉。可憐德妃娘娘折騰了那麽些年十四弟倒是可惜了。”胤祯的福晉在衆皇子裏容貌品性家世都不是最差的，但是也沒有哪一樣特別出衆。與四福晉就更沒法比了，所以即使胤禛從小就沒有額娘護着，德妃又處處護着胤祯，這兄弟倆府裏的日子卻是掉了個個。別人或許不知道，他們這些兄弟哪個不是眼巴巴的盯着對方府裏的情形，雍郡王府看似簡樸，府裏從主子到奴才都不見鋪張奢侈的，但若是以為雍郡王府銀錢上困難就大錯特錯了，不說孝懿皇後留給胤禛的大筆錢財，就是黛玉嫁入雍郡王府的時候那十裏紅妝不知看紅了多少人的眼。就連宮裏的太醫們都知道，雍郡王看着冷淡，但是平時打賞絕不小氣。而十四阿哥府正好相反，平日裏看似高調的很，其實若不是幾個嫡福晉側福晉娘家撐着，只怕早就入不敷出了。胤禟現在覺得自己有點明白德妃為什麽一個勁給胤祯府裏塞滿洲貴女了。

康熙氣呼呼的離開乾清宮也沒有往後宮去，直接去了慈寧宮給太後請安。一回來就忙着召見大臣，還沒來得及去給太後請安。到了慈寧宮的時候黛玉帶着弘曜弘晏也都在，這幾年太後最疼的皇孫就是這對龍鳳胎了，就連胤祺府上的兩個小阿哥也要往後面靠一些。這一個多月不見，太後自然想念孫兒孫女的很，抱着弘晏就不肯放手，正好胤禛也不在京城，便索性留下黛玉和兩個孩子陪自己住兩天了。

見康熙進來的時候還一臉陰沉，太後連忙問道：“皇帝這是怎麽了？”康熙道：“都是前朝的事，讓額娘擔心了。”太後一聽便不再問了，後宮不得幹政，她是知道分寸的，只道：“皇帝還是要注意身體，你可是咱們整個大清的依靠，可不能疏忽了。”聽着母親的安慰，康熙覺得心裏好過一些了，臉色也緩了一些，抱着弘曜逗着玩兒。弘曜喳喳眼睛，問道：“皇瑪法，阿瑪什麽時候才回來？”康熙淡淡笑道：“弘曜想阿瑪了？”弘曜認真的點頭，雖然阿瑪老是兇他，管着他不讓他玩兒，但是他還是有點想阿瑪。阿瑪回來了他們才像一家人嘛。康熙含笑對黛玉道：“老四一貫的冷着臉，還以為小孩子跟他不親呢。這兩個孩子倒是孝順的很。”弘晏偎在太後懷裏，細細的道：“阿瑪疼晏兒。”弘曜做了個鬼臉，有些不滿的道：“可不是麽，阿瑪最疼妹妹了。曜兒是沒人愛的孩子。”康熙挑眉笑道：“哦？這樣啊。那弘曜進宮來跟皇瑪法住吧？”弘曜連忙縮了縮脖子，求助的看向黛玉，被阿瑪管着已經很可憐了，他可不想被比阿瑪更恐怖的皇瑪法管着。黛玉抿唇笑道：“這孩子皮的很，可不敢給皇阿瑪添麻煩。”康熙有些意味深長的看了黛玉一眼，由他親自教養皇孫是什麽樣的恩典聰慧如黛玉豈會不知道？黛玉只是從容淺笑，并不再多話。

如今朝中的局勢越發的詭異莫測，一切都不過是帝王心意罷了。無論是為了什麽，黛玉都不願意讓兩個孩子卷到這裏面去。帝王的恩寵越重，也代表着危險越多。

“皇上。”

李德全匆匆進來，臉色有些蒼白的在康熙耳邊低語了幾句。康熙臉色一變，放下弘曜道：“玉丫頭，跟朕走一趟。”黛玉一看康熙的神色就知道不知又出什麽事了，連忙跟着站起身來。康熙安撫了太後幾句，将兩個孩子留給太後照看帶着黛玉又匆匆往禦書房去了。禦書房裏，等着他們的是一個衣着容貌皆普通的中年男子，黛玉卻認得他腰間那看似不起眼的玉牌正是暗部天權閣的信物。

“見過皇上，見過暗主。”

“老四怎麽了？”康熙問道。聞言，黛玉心中一顫，一雙水眸頓時清冷如雪，一動不動的盯着眼前的人。那人從衣袖中取出一本黑色的密折道：“四爺…染了疫症。這是四爺命十三爺讓人傳送回京的折子，路上被人揭了，屬下等尋了回來閣主命屬下快馬送回京城。”

康熙和黛玉聞言齊齊變色，黛玉起身道：“你說四哥染了疫病？！什麽時候的事？”那人點頭道：“回暗主，正是。屬下一路快馬加鞭，據現在已有五六天了。屬下回京時搖光閣主已經傳信給天璇閣主，請他前去為四爺診治了。”黛玉只覺得渾身無力，坐倒在一邊的椅子裏。康熙也是臉色鐵青，拉來手裏的折子，裏面果然夾着另一封朝廷正式行文的折子，一目十行的掃過裏面的內容，康熙只從牙縫裏吐出幾個字，“一群狗奴才！”一絲鮮血從唇角溢了出來，李德全大驚，“皇上！”康熙皺了皺眉，擡手道：“朕沒事，不許聲張！”随手擦了唇邊的血跡，正要開口說話，黛玉已經從新站了起來，雖然臉色依舊蒼白，卻已經恢複了精神，道：“皇阿瑪，我要去山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