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具象 這還是人嗎?忒麽真不是神仙!
趕路無聊, 趙思洵幹脆枕着手臂躺平在馬車裏,閉上眼睛。
馬車寬大,京城附近的官道平整, 雖然依舊搖搖晃晃,卻讓他昏昏欲睡,不一會兒就不省人事。
等再次醒來的時候, 已經到了晚上, 馬車緩緩停下。
十九撩起簾子說:“殿下, 驿站到了。”
趙思洵下了馬車, 回頭又扶了“嬌嬌弱弱”的十九一把,此刻聶冰已經派遣了一隊護衛進驿站安頓, 而後方的一輛車,依舊沒什麽動靜。
趙思洵想了想, 親自走過去,敲了敲車廂, 在外頭喚了一聲,“長老, 請下車歇息。”
在旁邊有意無意地目光中, 車廂打開, 從裏面走出一個帶着帷帽的中年男子,朝趙思洵點了點頭, 便率先走進驿站。
雖看不清面容,探不出虛實,但是這等風範确實是高人所有, 而且直接占據了驿站中上好的廂房, 與趙思洵的小院遙遙相對。
看着他關上門, 高山忍不住道:“殿下, 要不要派人守在門外?”
“絕世高手,我還要派護衛守門,說出去讓人笑話。”趙思洵走進自己的屋子,忍不住扭了扭自己的脖子,馬車再豪華也颠簸,一路睡得他脖子僵。
十九在一旁浸濕了帕子,遞給他淨面。
高山低聲道:“可那畢竟不是葉宮主,萬一今夜有人不長眼來探虛實,不是得露餡了?”
趙思洵聞言輕笑了一聲,不再反對,“那行吧,你現在送壺茶去問一問,要人守着嗎?”
“這還要去問?”
“人萬一喜靜不樂意呢?”趙思洵催促道,“快去。”
高山摸了摸腦袋,看向十九,後者柔柔一笑,“順便讓人将飯菜端進來,殿下怕是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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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一頭霧水地出去,沿路在護衛的目光下,敲了對面廂門道:“長老,殿下命我送茶來了。”
“進來。”
聞言,高山推門而入,然後回身關上,阻隔了各種視線。
外間沒有人,他将茶擱在桌子上,接着往裏走,只見那中年男子正站在一旁,手裏捧着一套白衫外裳恭敬地等在屏風後。而屏風裏面,一位清俊青年正在更衣,見人進來,清清冷冷的目光随意瞥來,便令高山不敢再進一步。
高山先是一愣,接着驚喜道:“葉宮主。”
葉霄朝他點了點頭。
趙思洵一見到高山臉上帶笑地出來,就知道正主已經到了,于是揶揄地問:“還要不要找人守門啊?”
高山嘿嘿一笑,“殿下什麽都知道,就不要笑話屬下了。”
趙思洵跟十九吃完晚膳,便吩咐高山,“把聶冰叫過來。”
“是。”
聶冰走進房間,對趙思洵行禮,“屬下見過殿下。”
“不必多禮。”趙思洵淡淡道,“我記得你有四國輿圖。”
聶冰一愣,颔首:“殿下可要看?”
“嗯,攤桌上吧。”
在這個沒有導航的時代,一張精确的輿圖堪比黃金萬兩,當然要數完善,必然比不過軍中所有。
偌大的羊皮卷在桌上攤開,燈火湊近,看着上頭标注的山川河流,城池關卡,趙思洵的目光落在三國邊界一帶。
臨行前,望帝将三國會盟之事告知與他,便是準備讓他前去簽訂契書,締結盟約,此事必須隐秘,且避開衆人耳目,當然也包括魚龍混雜的使團。
雖然不知道另外兩國的太子打算怎麽辦,但是趙思洵少不得要脫離使團單獨前去。
不過這三國交彙之處乃是一處湖泊,名曰博洋湖,看着面積,雖比不過海,也是中原內陸最大的水域。
水域廣闊,卻為三國分割所有,只是沒想到南望最大,東楚次之,西越多卻為淺灘,也不知道這盟約之地在什麽地方。
趙思洵當然問過望帝,然而後者的回答卻不清不楚,耐人尋味,跟玩猜謎游戲似的,說是一去便知,三國之利争,從結盟伊始。
裝得是高深莫測,但趙思洵覺得這人估摸着也是不知道。
他的手指點在博洋湖上,問:“我國水師的實力很強大?”不然哪兒能分到那麽大一塊地盤。
聶冰肯定道:“不輸任何一國。”
南望水鄉,甚至有海,水師天下聞名,這也是他盤踞一角成為四國之一的原因。
“你對博洋湖熟悉嗎?這其中可有天險之地?”
聶冰搖頭:“這怕是得問當地水師。”
趙思洵于是不再多問,只是将目光落向了另一處,這是東楚境內的一座城池,亦是與南望的一道關卡,向來魚龍混雜,江湖門派林立,名曰鹿城。
小小的鹿城平時三不管,三教九流盤踞,黑錢黑藥黑器随意流通,可到了戰亂将起之時,卻是縮緊了關卡,設下重重限制。
鹿城與博洋湖水域不算遠,若是行的快……他眯起眼睛,彎了彎唇,輕輕一笑,揮袖将輿圖卷起來,然後端起茶盞道:“聶統領,你手下可有擅長僞裝和模仿之人?”
聶冰聞言微微一怔,在趙思洵似笑非笑的目光中,答道:“有。”
“你去将他調過來,替我守門。”
“是。”
“記住隐秘。”
“屬下明白。”
“去吧。”
聶冰站起來,行禮告退,然而他剛轉身,趙思洵卻又道:“若是好奇,今晚你們別忙着睡,多調派一些弟兄過來守門。”
又是守門?
聶冰面露疑惑。
趙思洵喝完茶水,幽幽道:“我這兒正對着那位視野好,看什麽都一清二楚,既然都想知道那位的底細,那就不要錯過了、”
正對着是哪裏,下一刻,聶冰透過窗子看到對面廂房,頓時眼神精光乍現,帶着一抹興奮,抱拳道:“屬下明白!”
趙思洵笑了笑,“對了,回頭碰到高山,告訴他多準備些零嘴,以備不時之需。”
聶冰:“……”看熱鬧也太明目張膽了吧,不怕惹惱了那位?
趙思洵吩咐好一切,就等着夜幕降臨,看今夜的好戲。
他躺在十九的腿上,閉着眼睛享受着美人柔荑輕撫額頭,按壓穴位,放松白日的趕路疲倦。
雖然将十九帶在身邊的最主要功能是保護自身安全,以備遭人偷襲,但在他入慶之前,其實不太會有什麽宵小看他不順眼想要來刺殺。本以為十九得當花瓶擱置一路,沒想到這姑娘不僅人美武功高,連手都靈巧,這一手按摩舒服得趙思洵昏昏欲睡,覺得将人帶上值了!
長夜漫漫,偷襲試探總是得等到半夜三更之時,人睡到酣熟,最無防備之下才好進行。
忽然,十九輕柔的手指頓住,微垂的眼皮撩起,她低聲喚道:“族長,來了。”
趙思洵的眼睫微動,緩緩地坐起來,目光朦胧,“什麽時辰了?”
“已至醜時。”
“時間挑的挺好。”他坐在床上,攏着薄被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雖然早已猜到,可是舒舒服服的一覺被打斷,還是很不高興,“你說這群膽小鬼,城門口不敢動手,錯過良機,這會兒偷偷摸摸地過來試探,純粹找死……我鞋呢?”
十九替他穿上鞋子,見他迷糊的模樣,不忍心道:“族長若是困倦,不如就別起了。”
“不不不,我也想知道這位到底有多少實力,去,把窗子開一點,瓜子點心香茶備上,我瞧瞧熱鬧。”趙思洵懶得束發,便直接綁在腦後,接着懶懶散散地坐到窗邊,支着腦袋透過半開的窗子望向對面。
周圍靜悄悄的,十九聽得出那些窸窸窣窣的聲音,可憑趙思洵的武功,只覺得夜涼蟲鳴,安靜非常。
他困意漸濃,又打了一個哈欠,“來了嗎?”
“來了,俱是高手。”十九站在他身後,神情雖平靜,但是趙思洵能感覺到她有些緊張。
“坐吧,不用擔心。”
“但是……”
“這裏離皇城近,就是有人要對付我,也不會在這裏下手,況且我要是死了,還得另挑人當質子,不會有人那麽傻的。”趙思洵點了點身邊的位置,示意十九坐下。
十九于是依言就坐,一邊替趙思洵斟茶,一邊問:“族長怎知今夜會有人來?”
趙思洵喝了一口茶,微微苦澀入喉,去了一絲困倦,伸手又抓起一把瓜子,閑适地磕起來,“天下宗師各個有名有姓,大宗師更是如此,他們背後不僅代表了絕頂的武功,更代表了各方龐大的勢力,我既然拒絕了清虛派那什勞子的真人,連宗師都不屑一顧,那麽身邊必然有更強大的依仗。誰都想知道我籠絡了哪個高手,又牽扯了哪方神秘力量,別說是我那兩個哥哥,就是我爹,怕是也想知道。只是可惜……”
十九恍然點頭,聽此又問:“可惜什麽?”
“還能是什麽,自然是我那大宗師見不得人呗。”不然,他何必要将一名普通的中年男人放在明面上混淆視線。
“可是武功路數皆有跡可循,就算馬車中并非葉宮主,可今晚一旦交手,必然就發現雲霄宮的功法了。”十九擔憂道。
“那我就幫不上忙了,這是葉霄該考慮的問題。”趙思洵滿不在乎地說。
說話間,他已經磕了一小撮瓜子,覺得口幹,又喝了半盞茶,之後,手伸向了涼糕。
“究竟打不打啊?”
等了半晌,瓜子點心都吃了一堆,外頭還沒什麽動靜,實在令他有些無趣。
然而正當他拿起一只鹵雞腿,準備咬上一口的時候,突然,靜谧的黑夜仿佛在瞬間被消除了雜音,蟲鳴蛙叫,戛然而止,與此同時一股無形的力量滌蕩開來,好似一擊重錘凝固了周圍的空間。
下一刻,平地起風雲,翻卷湧動,自對面廂房上空凝聚成旋渦。
蟄伏在附近,齊力合擊的黑衣蒙面之人才從門窗鑽入廂房,可還未看清來人,便在剎那間迎上了一記重掌,只聽胸骨碎裂之聲中,五髒六腑重創移位,接着從何處進來又被勁直打了出去,被內力真氣形成的飓風一卷送上了天。
明明在城郊曠野,可忽然有雲濤海浪起伏,風聲飒飒,直沖天際而去,猶如銀河倒挂,在黑夜看來,幽藍氣浪翻湧,壯觀無比,伴随着一下又一下的雷鳴之擊,這場風暴似乎愈演愈烈,力量在不斷堆疊,每一下就讓飓風更加厚重凝實,整個空間都在震蕩之中。
“我去……”趙思洵嘴巴一張,叼着的雞腿差點掉下來,“這還是人嗎?忒麽真不是神仙!”
半開的窗子若非十九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怕是也要随着那飓風給卷走了,此刻地搖桌晃,杯盞發出碰撞之聲,可見屋子都受到影響在顫動。
如此大的動靜,就是睡成豬也都紛紛吓醒了,只是大宗師發威,誰敢不自量力地跑出來?
房頂上,屋檐下,那些興致勃勃還拿着零嘴的護衛,這會兒一個個全老實了,握緊手裏的武器目瞪口呆地望着面前的龍卷飓風。
如今再也沒人敢質疑那位如同常人一般的中年男子,這等滂湃的具化象力,除大宗師之外誰有這樣的實力?
夷山王果然有本事,能請到這樣的頂尖高手坐鎮。
特別會如此強大猛烈的飓風,卻獨獨在那位大宗師的廂房上空凝聚,不曾擴散至周圍,整個驿站,一連排的院子和房屋,都只是稍稍波及搖晃,這等精确的控制力,更加令人心驚。
不過,最讓趙思洵難以置信的是,這武功路數讓他覺得熟悉。
身旁,失語的十九好不容易回過神,震驚道:“這是千錘百煉嗎?”
作為夷山族人,十九雖然最後走的是暗殺之道,但是本族的功法也沒有忘記。
趙思洵嘴角一抽,久久難以平靜。
作者有話要說:
趙思洵:科學呢?被狗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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