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偷聽 難道叫你一聲哥哥都不行,得叫叔?

随着太陽升起, 有一艘大船由遠及近,然後停駐放下小船,慢慢經過還算稀疏的礁石群, 一直到小船也無法靠近,才轉為輕功,飛躍上岸。

葉霄遠遠看着, 提醒道:“西越到了。”

趙思洵也瞧見了, “那我先繞過去, 等手下彙合。”

葉霄一愣, “你要走?”

趙思洵點了點頭,“當然, 我也得出場的呀,總不得忽然從樹叢裏跳出來, 吓人一跳吧。”

葉霄皺了皺眉,“你不是要偷……要知己知彼嗎?”

趙思洵看着他, 真誠地說:“這不是有你嗎?”

葉霄臉色微變,“你讓我替你偷聽?”

“是啊。”

是啊……語氣還能更理所當然一點嗎?

“不行!”葉霄斷然拒絕。

他素來坦坦蕩蕩, 從不做這等宵小行徑, 答應陪着某人已經破了他的原則, 若讓他獨自一人,那絕無可能。

直到自己的袖子被扯住了……

葉霄眼皮一跳, 見趙思洵又是那張可憐兮兮求憐愛的臉,眼睛瑩瑩透着水潤,被那麽看着再鐵石心腸都得土崩瓦解。

“霄郎……”

葉霄沉下臉色, “請夷山王自重!”

自重了豈不是更沒有讨價還價的餘地?

趙思洵自然不會聽他的, 反而又驕裏嬌氣地喚了一聲:“霄哥哥……”

葉霄:“……”他頭皮都發麻了, 恨不得立刻運起輕功跳下懸崖, 踏浪而去。

但是袖子被拉住,全身又仿佛被定住了一般難以動彈。

這人怎麽能夠這般沒臉沒皮?

趙思洵委屈道:“雖然姚家壽宴你殺了九個宗師,但是兩國太子出行,身邊肯定有絕世高手跟随,我這點功力稍微湊近一點點就得被發現了,可遠了又聽不到什麽,有什麽用?還不如霄哥哥你出馬,也不用擔心被我牽連發現行蹤,是不是?”

什麽叫受他牽連,合着這偷聽的事就成了他的事。

葉霄驚奇又驚疑地看着面前撒嬌的少年,再一次感慨其颠倒是非黑白的能力!

“行不行啊,就幫我這一次吧。”趙思洵眨巴眨巴眼睛,吸了吸鼻子,要多可憐有多可憐,“這可關系到我在大慶的安危,霄郎,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咱們都有數百天的恩情了……”

葉霄面無表情。

這都不管用了?果然不穿女裝之後,撒嬌都大打折扣!

趙思洵心中震驚,不過沒關系,他還有最後一招。

他見葉霄無動于衷,終于緩緩地放開手,默默地垂下頭,隐忍許久,最後悶悶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是我強人所難。”他說完擡起頭,抿了抿頭,露出一個強顏歡笑的表情,接着仿若故作堅強道,“沒關系,就算聽不到,大致我也能猜得出。葉宮主,是我強人所難了,你別生氣,就當我沒說過吧,你已經幫我很多了,是我得寸進尺。”

那笑容真誠卻透露着苦澀,雖然葉霄很清楚,這是小狐貍慣用的計量,所謂以退為進。

但理智是這麽告訴他,情感上又跟着難過起來,暗下的眼睛流露出不忍心。

“我先走了,葉宮主你随意,接下來我該返回使團了,這十天……很高興跟你一起度過,非常愉悅,多謝照顧。”

所謂白蓮的真谛,便是将自己的委屈無限放大,又欲拒還迎地表示堅強,勾起對方的內疚不舍,最終自發地為你赴湯蹈火的地步。

趙思洵一邊往前走,一邊在心中默念了一、二、三……

“只是聽他們說什麽?”

瞬間,他的眼睛亮了,嘴角的弧度高高地翹起,趙思洵驀地回頭,驚喜地問:“葉宮主,你肯幫我了嗎?”

葉霄側了側臉,低低地應了一聲。

趙思洵的笑容簡直燦爛得能跟這剛升起的太陽比肩,他二話不說便沖了過去,一把将人抱了個滿懷,“霄哥哥,你對我真好!”

葉霄被抱了個猝不及防,又猛然聽到這些亂七八糟的稱呼,擰了擰眉,一邊将人拉開,一邊道:“我有個要求。”

“你說,我什麽都答應你。”

“別亂叫人。”這個要求葉霄這一路上沒有三遍也有五遍了,可見相當在意。

嗯?

趙思洵懵了懵,“那我叫你什麽?”

“葉宮主。”

趙思洵皺了皺眉,嫌棄道:“那也太分生了,憑咱倆過命的交情這顯然已經不合适。”

“直接喚我名字亦可。”

“啊,那多不敬啊,我比你小了那麽多,難道叫你一聲哥哥都不行,得叫叔?”

葉霄:“……”也就大了八歲而已。

“你不會嫌棄我吧?”

“自然不是,但……”葉霄最終沒有說下去,揉了揉眉心,“随你吧。”

話落,他就消失不見了。

說好什麽都答應的,結果什麽都沒答應。

趙思洵聳了聳肩,垂下眼睛抿嘴一笑,真是傻瓜,哥哥多親切。

雖然曲龍洞牙只是一座小小的荒島,但是作為東道主,東楚依舊提前派人修整,以備三國聯盟招待。

葉霄隐匿了氣息,落在一棵古樹上,靠的并不近,不過以他的耳力和目力,這也足夠了。

只見東楚韋太子坐在一個小亭中,正拿着一本棋譜自己與自己下棋,他年近不惑,但似乎受上陵學宮儒家影響,瞧着飽讀詩書,儒雅翩翩,等日上天邊,還未見到另外兩國盟友,臉上也沒有不耐。

他的身邊還坐着一個須眉白發的老者,慈眉善目,文氣彬彬,仿佛只是一個儒生文官,但是觀此人吸氣吐納,周身自稱方圓,葉霄便知道,對方的實力離大宗師之境也差不了多少,可惜年紀大了,想要邁過這一步,幾乎不可能。

除了這一個老者,還有不少高手在島嶼上巡邏,葉霄的古樹底下已經來回有兩撥,可惜都沒有發現樹上還有個人。

葉霄微垂着眼睛閉目養神,直到林子中的蛇蟲鼠蟻開始騷動,他才擡起頭。

“殿下,來了。”那須發老者輕輕提醒,然後起身站到了韋太子身後。

“咦,原來是上陵學宮的文書行者,聽聞行者曾放言參不透宗師之極限,便不出學宮,怎麽在這兒看到您?”

雖不見其人,但只聞其聲,就足夠令人酥軟半邊身子,想入非非。

葉霄皺了皺眉,竟是巫神教教主骨魔女親自來。

文書行者好脾氣地擡起手道:“後輩實力不濟,老朽也只能臨危受命,不比花教主遠見,進退自如。”

楚江雪和另一名宗師會死在葉霄手裏,的确是孟曾言始料未及,韋太子是皇後唯一的兒子,也是上陵學宮的希望,自然只能派遣更強大的宗師随身保護。

倒是巫神教,這一次圍攻三大門派皆有損失,就她們全身而退,文書行者不免諷刺了回去。

骨魔女鈴鈴笑起來,“您過獎了,誰讓鄙教人才凋零,竟找不出一個挑大梁的,上陵學宮人才濟濟,可叫人羨慕的緊。”

不過交鋒兩句,适可而止,最重要的還是三國聯盟。

西越姜太子年輕了一些,與葉霄年紀相仿,不過大概養尊處優慣了,身旁又有一群巫神教的美人,這臉色看着就有些虛,一副損耗過度,虛浮的模樣。

他朝周圍看了看,然後徑直坐在韋太子面前,拿起白子就往棋盤上随意放了一顆道:“還少一個。”

韋太子也不生氣,跟着執起黑子說:“南望夷山王。”

姜太子臉上露出嗤意,又丢下一顆棋子,“一個被臨時推出來的質子,也配來這裏,真不知道南望皇帝究竟是怎麽想的。”

韋太子黑子一放,方才那顆白子便被順勢吃下,“這不是好事嗎?”

姜太子眉頭一動,手裏握着白子,沒忙着下,反而擡起頭看着對面,肆無忌憚地打量。

韋太子似乎不覺得冒犯,依舊儒雅地笑着,“輪到你了,請。”

姜太子嗤笑一聲,抓起一把白子直接灑滿了棋盤,“別人的棋局,本太子可沒興趣。”

不請自來下棋的他,如今悔棋的依舊是他,可見這位平日裏有多嚣張,他盯着韋太子,似乎很感興趣對方會如何應對,那張虛僞的笑臉還能維持住嗎?

他沒有失望,同樣是太子,一樣的天之驕子,被如此挑釁,韋太子就算涵養再好也有限。

他收斂了笑容,深沉的眼睛回望過去,“孤年長你幾歲,方且當做弟弟不懂事,然可一不可二,若下一次,就別怪為兄不講情面了。”

随着韋太子的話,文書行者接過手下遞來的劍,握在手裏。

在一旁把玩着長發,似乎一點也沒在意的骨魔女一看到那把劍,臉色微微一變,“青雲。”

文書行者笑了笑,“花教主好眼力。”

骨魔女的笑容挂不住了,眼神不善道:“真沒想到孟宮主連向來不離手的佩劍都舍得給你。”

文書行者說:“若非陛下離不開宮主,否則他必來與花教主敘舊。”

“哼。”骨魔女雖然不甘,但對着姜太子還是輕輕搖頭。

顯然,同為宗師,她打不過擁有青雲的文書行者。

姜太子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冷意,但很快又沒心沒肺地笑了笑,“時辰也差不多了,不如你我來談談盟約?”

正在這時,東楚的侍衛走到韋太子身邊,低聲說了兩句。

韋太子笑道:“要不要再等等,南望的船,差不多也快到了。”他說着袖子一揮,手下前來取走棋盤。

姜太子不屑道:“他來不來又有何區別?”

“說的也是,那就請西越出示盟書吧。”

為了顯示公平和誠意,盟書由西越草拟,而簽訂的地點卻是由東楚選擇,南望并未有任何話語權,這在望帝選擇趙思洵,而不是将自己喜愛的兒子冊封為太子送入粱都之時就已經決定了。

他沒有給予趙思洵足夠的籌碼。

葉霄遠遠地看着,細細地聽着,臉上雖依舊冷冷清清,可目光卻不由地望向島嶼的龍口處,眼底浮現一絲心疼。

趙思洵的路比他想象中的要難。

三份盟書很快就平鋪在石桌上,韋太子并未湊近浏覽,他端着茶平靜地喝着,自有東楚的兩名文官上前一一細看。

雖是西越草拟條例,但內容三國早已經商議妥當,兩位文官只需核對有沒有出入,三份是否一致便可。

當真正觸及國之利益之時,其實這一紙盟書只是一紙空談,但不管如何,聯盟伊始,卻是信任的開端。

西越太子看着放蕩不羁,可盟書卻是一絲不茍,不過一會兒,兩名文官便朝自家太子行了一禮。

“那就蓋印吧。”

話落,自有下人端着一個匣子走上來,一名文官打開,另一名取出其中的玺印,蓋在了三份盟書上。

接着韋太子放下茶盞,輕輕擡手,兩名文官端着玺印,連同附近的護衛盡數退下,他身邊除了文書行者,再無旁人。

同樣,姜太子的手下除了骨魔女之外,也一同離開。

對身邊的宗師,他倆給予了絕對的信任,也有信心接下來談話必傳不到旁人耳朵裏。

古樹上的葉霄掀了掀眼皮,凝神細聽。

若在此之前,他答應趙思洵幫着偷聽,也只是無奈之下随意一聽,但現在,他卻認真起來。

葉霄有預感,這兩位接下來的談話必與趙思洵有關,而且不是好事。

作者有話要說:

滿4000+營養液了,下午還有一更,答應給大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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