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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鄉情怯◎

解決掉突然出現在眼前的麻煩之後, 宴會上的嘉賓也差不多全都離開了,許行舟直接上了陸霜霆的車。

一上車,他就撞上了陸霜霆直勾勾的目光, 他低沉磁性的嗓音莫名染上了幾分委屈:“可以跟我說說嗎?”

平日裏,陸霜霆冷峻威嚴的氣質天然帶着某種壓迫感,就如同猛獸之王一般,讓人隐隐心生膽怯, 不敢輕易靠近。

但此刻, 他深邃的眸子裏卻透着一絲委屈, 就像是無辜又可憐的大狗狗, 惹人心軟。

望着面前這個劍眉星目的男人,許行舟堅韌的心防瞬間就軟了下來。

他伸手抱住陸霜霆一只胳膊,順勢靠在他肩上,語氣無端有些懶洋洋的:“好, 都告訴你。但我感覺有些累了, 先讓我靠一下。”

說話間, 他拉着陸霜霆的胳膊,調整了一下姿勢,好讓自己靠得更舒服一點。

聽着他拖得有些緩慢的尾音, 感受着他溫熱的體溫, 這一切的真實感讓陸霜霆的心髒不由得微微顫抖了一下,方才壓抑在心底的情緒剎那間煙消雲散。

“好。”他寵溺地應聲, 然後擡起另一只手,從身前伸過去, 骨節分明的大手半包住許行舟的臉頰, 溫柔地撫摸着他的腦袋。

許行舟感覺很舒服, 下意識在他溫熱的掌心輕輕蹭了蹭, 就像是一只餍足的小貓咪。

片刻後,他懶懶地開口,語氣十分平靜:“他們是元橋的養父母,來找我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要錢,并且打算把我當一輩子的提款機。我答應給他一萬塊錢,暫時安撫住了他。”

陸霜霆克制着對他的心疼,維持着不多的理智,問道:“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麽做?”

許行舟垂眸盯着陸霜霆修長白皙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捏在指尖把玩着:“在延市紀念館的時候,霍老師一句話點醒了我。他說,在這個世界上,有血緣關系的人,長得相像的概率會更大。”

聞言,陸霜霆有些不情不願地承認說:“霍柏玉關鍵時候,還有點用處。”

隐隐聞到一絲醋意,許行舟無奈地笑了笑,然後才繼續說道:“大概半年前,元橋的養父母帶着元橋找上門來,說他們兩家把孩子抱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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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許東乾覺得他們有病,戒備心很重,經過一番拉扯之後,許東乾帶着元橋去做了親子鑒定,事實證明元橋的确是他的親兒子。”

“但當時,我并沒有和任何人做過親子鑒定,他們那份鑒定結果出來之後,大家都默認我是元家的孩子,包括我自己也是這麽想的。”

“現在看來,這其中也許還有別的隐情。”

單從外貌長相上來看,許行舟和元家父母沒有絲毫相似之處,反而與曾經的自己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陸霜霆思忖片刻後,問道:“關于這件事的細節,你還記得多少?”

說話間,他從車裏拿了瓶水,擰開瓶蓋,遞給許行舟。

許行舟順手接過來,喝了兩口水潤潤喉:“記得一部分,也在新聞上看到過相關報道。”

他仔細回想了一下,從頭開始講起:“據元橋的養父母說,元橋是在高考體檢時,他們意外發現元橋的血型與他們不匹配,進而發現元橋不是他們的孩子。”

“然後,他們開始費盡心力尋找親生兒子,甚至大張旗鼓地上了當地的媒體。後來,通過媒體幫忙,他們從當時生産的那家醫院,找到了許東乾的聯系方式。”

說到這裏,許行舟微微蹙了蹙眉頭,心中生出些許疑惑來:“他們在媒體面前,痛哭流涕地說自己這輩子一定要找到親兒子,但真的找到我之後,元父并沒有表現出像在電視上那樣撕心裂肺的情緒,甚至連正常人該有的激動都幾乎沒有,反而第一時間向許東乾要了不少元橋從小到大的撫養費。”

想到方才的事情,他的眉頭不由蹙得更深:“一直以來,他們對我這個兒子并不上心,但今天卻專程找過來,只是因為聽說我又賺到了錢。”

許行舟喃喃道:“細想起來,這件事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他們從一開始就是奔着錢來的,而且似乎早就知道許東乾很有錢。”

“你的感覺或許并沒有錯。”認真聽他說完,陸霜霆不禁想到了一件事,沉聲說道,“最初報道這件事的只有幾家當地的媒體,我記得有一家媒體的新聞稿中,提到過一件很神奇卻也很奇怪的小事。”

他三言兩句将前因後果串了起來:“元母是因為難産從當地醫院轉到了魔都七院,魔都醫院的人流量是很大的,那個時候,同一天出生的小孩可能就有幾十個,但時隔這麽久,他們卻能在這幾十個小孩裏,精準地找到許東乾家。新聞稿中描述說,他們看起來沒有絲毫猶豫,一口咬定就是許東乾那家人。”

聞言,許行舟不由得睜大了眼睛,從他懷裏坐了起來,語氣中隐隐有些震驚:“你的意思是說,他們很可能從一開始就知道元橋的親生父母是誰,之所以要驚動媒體,只是想利用他們的力量拿到對方的聯系方式。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抱錯孩子也許并不是什麽意外,而是......”

他沒有再說下去,但陸霜霆顯然早已明白他是什麽意思,微微沖他點了點頭。

許行舟下意識倒吸了一口涼氣,如果這件事真的是有人故意為之,不管他有天大的理由,其心其行皆當誅。

看着他有些難以置信的表情,陸霜霆伸手将他攬入懷中,溫柔地撫摸着他的後腦勺,安撫他。

他微微垂眸看向靠在自己懷裏的許行舟,輕聲細語地說:“這件事總歸要搞個明白。”

許行舟很快收斂心神,輕輕點了點頭。

陸霜霆擡眸看向正在開車的李秘書,沉聲吩咐說:“李秘書,明天一早,你找上幾位相熟的記者,親自和他們去一趟元父的老家,仔細向當地的村民打聽一下這件事,任何細節都不要放過。”

李秘書全程聽到了他們之間的對話,一時還有些沒消化過來,慢半拍地應聲說:“我、我明白。”

“七院那邊,我會托朋友去了解當年到底都發生過什麽事。”陸霜霆又垂眸看向許行舟,溫聲說,“你還有什麽要囑咐的嗎?”

短短片刻工夫,他就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許行舟心中既感動又溫暖,不自覺彎了彎漂亮的眉眼,安心靠在他懷裏都懶得動彈:“霜霆哥哥考慮得這麽周全,我還有什麽不放心的呢,我只要乖乖等着就好了。”

聞言,陸霜霆與他相視一笑,冷峻的眉宇間盡是寵溺的溫柔。

不一會兒,他們就到家了。

此刻,安靜的房間裏,只有他們兩個人。

許行舟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繁華的夜景,神情有些高深莫測,不知在想些什麽。

片刻後,他轉過身來,看着陸霜霆高大的背影,輕聲喚他:“霜霆哥哥,我想問你一些事情,可以嗎?”

難得見他這麽客氣,陸霜霆端着剛熱好的牛奶走過去遞給他,然後拉着他在旁邊的沙發坐下來,鄭重地應聲:“你說。”

許行舟端着玻璃杯,卻只是握在手裏,并沒有喝,有一搭沒一搭地摩挲着杯底,看起來似乎有心事。

似乎是近鄉情怯,他心中不禁有些猶豫,在完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他轉頭看向陸霜霆,表情略顯嚴肅,不像往日那般輕松:“關于許翊白、以及他們許家,你了解多少?”

雖然許翊白說的是事實——江州有數百萬人姓許,但不知為何,他心中隐隐有種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的直覺。

陸霜霆注視着他幹淨如洗的眸子,看到他眼底暗藏着一絲憂慮,隐約猜到一些他的想法。

因而,他回答得很謹慎:“雖然我們是世交,但許大哥和許家都很低調,所以,我對許大哥的事情還算了解一些,但關于許家,恐怕要問一問我外祖母了。”

說話間,他拿出手機:“我可以打電話給我外祖母,幫你問一問。”

見狀,許行舟伸手按住他要撥電話的手,溫聲說:“已經很晚了,就不要打擾她老人家休息了。明天,你可以帶我親自去見見她嗎?”

已經快十一點了,的确很晚了。

陸霜霆收起手機,耐心解釋說:“我可以帶你去見我外祖母,但明天不行。她最近在京都開政協會,最快也要周末才能回來。”

許行舟淡聲說:“沒關系,我可以等。”

電話裏,有些事情、有些細節,也許會說不清楚,哪怕晚幾天,他也不想因為任何一丁點兒可能出現的微小失誤,而錯過自己的家人。

陸霜霆很能理解他的心情,對于他來說,沒有什麽比找到自己的家人更重要了,所以,他很謹慎,也有些近鄉情怯。

想到這裏,他心裏一軟,擡手摸了摸他的腦袋,溫聲安慰他說:“相信我,你一定會找到自己的家人。”

許行舟微微揚了揚嘴角,沖他笑了下,帶着些許期待說道:“那你給我講講許翊白的事情吧。”

“好。”陸霜霆寵溺地笑了笑,“你先把牛奶喝了,要涼了。”

許行舟驀然松了口氣,心裏緊繃着的那根弦暫時松弛下來,孩子氣的與陸霜霆碰了下牛奶杯,輕笑說:“幹杯。”

看着他喝光牛奶,陸霜霆組織了一下語言,緩聲說道:“許家是一個大家族,許翊白自幼天資聰穎,行事沉穩,在他們那一輩人中,是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子。據說,家族裏的長輩都很看好他,族裏的晚輩莫不以他為榜樣。”

“一直以來,他都被當做許家的接班人培養,而他也不負所望,不僅将許家原有的産業打理得井井有條,而且,在過去二十年間,華夏一日千裏的發展大潮中,一次又一次把握住風口的機會,許氏家族在他手裏邁上了一個新臺階。”

“過去那些年,財經報紙提到他,都會說上一句商業傳奇。”

想到連陸霜霆這麽驕傲的人,見到許翊白都會表現出極大的尊敬,許行舟心想,這些人生總結或許還不足以描述他那般傳奇的經歷。

許行舟眨眨眼,有些好奇地問:“那他和許夫人呢?”

聞言,陸霜霆輕笑了一下:“許大哥和夫人是青梅竹馬,兩人的感情非常要好。年輕時候,他們攜手出入職場,在事業上大展拳腳,是令人豔羨的才子佳人,一度被傳為佳話。”

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語氣也不由沉下來:“不過,後來,許夫人好像發生了一次比較嚴重的車禍。當時我還小,大人不願意讓小孩知道這些事。大概就是從那以後,許夫人就漸漸淡出了職場,一直在家調養身體。”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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